信封是碧玉色的紋章封蠟，代表某個從鹽堡前來的新商團，靜靜躺在賈維德的桌上。信紙的墨跡是普通的道好與希望合作詳談的邀請，紙張末尾簽了個名字「卡特」。

距離漠海的旅程已過去三年有餘。

有了一路的成長，法蒂瑪在歸來後逐漸展現從商的天賦，天生的狡黠與大膽本就適合在商場上打滾，賈維德便也慢慢把些區域貿易丟給人去做，甚至單獨帶支小型商隊出去貿易。看著年輕的亞里茲意氣風發的模樣，他是欣慰又感嘆時間流逝之快。

寫信來尋求合作的人並不少，賈維德對於陌生的署名沒什麼想法，倒是信中禮貌得體的用字遣詞讓他覺得值得見上一面，便擬了封回信讓信差帶去。

雖然「卡特」這個工匠姓氏並不少見，不過賈維德有沒有想起他曾認識過這姓氏的某人呢？斯托拉斯一邊想著，信件來回禮貌請亞里茲決定約談地點，表示一種尊重。

但對他來說，重要的是說不定能見到其他家族成員，當年的商團旅伴之一……

三年多來他也變了許多，從學徒變為專業匠人並做了珠寶商，樸素的衣裝換成東西合璧的商人華服與珠寶飾品，融合了鹽堡的文化而具代表性。嗯……還有身高和肩寬吧。

來信中淺淺的提到珠寶礦石買賣相關的事宜，賈維德便提議約在附近的礦場見面。

那是個剛開始開採不久的礦坑，據說是座頗具潛力的寶山，然而身為外行人摸不清消息真假，他也就將此事擱在心底，直到這位署名卡特的人主動找上門。

交給專家判斷有沒有投資的潛力，可比商人憑運氣去賭好多了。

不管更進一步的合作有沒有談成，走這麼一趟都是有價值的。

在比約定的時間更早一些抵達，賈維德在灰褐色岩石間漫不經心的閒晃一陣，不久便看到一抹高挑的身影朝他走來。

他也堆起商業用的笑容朝人走去，正要開口寒暄幾句，卻在看清楚那張年輕的臉龐時一愣。

「卡特⋯⋯斯托拉斯？」

「很高興您還記得我，亞里茲先生。」

青年的微笑真誠地像日光般，合作當然是真的，但再見才是他真正所想，穩健的腳步向他敬重的前輩踏近。

「我在鹽堡做了珠寶生意後，和師傅跟一些當地的商人合夥，剛好有機會回阿拉拔斯，開拓東方珠寶的貿易路線。也正好有這座礦坑的消息，看看是否值得投資。」

如果成功，這樣就是掌握一條完整的網路了。

「不過當然沒有嘴巴上講的這麼容易……所以我想借助亞里茲商家的智慧。」他在已經比他還矮些的賈維德面前停下，微笑著瞇起碧玉雙眼。

「我終於回來阿拉拔斯，也不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了，那麼您和法蒂瑪小姐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這還真是——。」真是令人意外。

白髮青年的溫文笑意與記憶中還有些稚嫩的臉重疊，賈維德稍微仰頭看著如今也成長不少的青年，能言善道如他竟也一時間說不出話，只得搖搖頭，揚起感嘆的笑容。

「原諒我一時間沒想起你的名字，畢竟法蒂瑪以前都是斯托拉斯的喊。」

提起旅程的回憶還覺得恍若昨日，原先打算與卡特先生握手而伸出的手轉而攬上肩頭，以一種對晚輩的愛護沉沉按了下後才放開。

「見到你真好。」

「說是智慧太過獎了，商業行為只是各取所需，而我們肯定也需要你。」

「我們很好，當然，法蒂瑪現在也能幫上我許多忙了——她前陣子才出去做生意一趟，剛回來沒多久。」

抽回手，提及近況的口吻輕描淡寫，畢竟這麼久一段時間，本來就難以用三言兩語帶過。

「聽起來你有很精彩的故事。」本來就早熟的青年在經歷歷練後更加穩重，賈維德低笑了聲，提出邀約。「不介意的話等等來我們家坐坐如何，離這裡不遠，法蒂瑪肯定也想見見你。」

「亞里茲家嗎？真的可以的話，當然……！那就冒昧打擾了……」享受被久未見的前輩關懷的感覺，原來小少年的本性露了出來，畢竟他現在的年紀也還不算太大呢。

「聽起來您和法蒂瑪小姐這段時間也經歷了不少呢。」語氣有些感慨，記得當時法蒂瑪得知身世後與大哥的糾結，但現在法蒂瑪也成長為了他的助手。

「是啊，畢竟三年也不短啊。」對於他這個年紀的人也許還好，但歲月的變化對於年輕人而言可就挺明顯的。

「不過她可沒長高那麼多。」半開玩笑的說著，對於斯托拉斯突然變那麼高大還是不太習慣，他還依稀記得之前能輕鬆的把人抱起呢。

「先來看看礦場吧，我是外行，交給你判斷比較好。」反正還有許多時間可以聊聊，他便把話題帶到正事上，攤了攤手等待人發言。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長這麼高呢……大概是因為在東方丹吃了藥湯吧？」東方真的有很多藥草醫者，也剛好讓他學習了些他本就有興趣的草藥學。

「當然，沒問題。」對賈維德笑了笑後他走出礦場請了一些人進來，看來他剛才是刻意先獨自進去會會賈維德的。

他只是鑒別與打造珠寶飾品的匠人和普通商人，隸屬的商團請來的地質學家和經驗豐富的礦場工團，開始在礦坑進行評估的工作。

「評估這座礦坑開挖的可行性還需要一段時間，再等他們向我回報。」斯托拉斯邊說邊輕輕翻著手上的羊皮卷軸。「至於標榜東方工藝的珠寶飾品在阿拉拔斯貿易的管道，還有路線驛站的開拓，我們可以先討論是否有合作的空間。」說完後，他雙手細心的將卷軸完善捲回。

「大致是這樣，所以最近要麻煩賈維德先生了。」正事講完就換了一副表情，他看起來好像很期待跟賈維德去拜訪人家裡的樣子。

什麼湯藥能讓你長高這麼多？這聽起來比珠寶還好賣。

忍不住起了略顯失禮的好奇心，不過賈維德並沒有說出口，只是看著如今變得寬闊的肩消失在礦場門口，不一會兒又帶了幾個人進來。

「那就等他們好消息了，目前聽下來昆司丹堡那裡的商人會有興趣，能透過海路賣出去就更好了。」

沒想到除了珠寶鑑定與製作的人力，開採需要的資源斯托拉斯也一併找上，這下開發的心力也省下不少，賈維德邊聽邊點頭，不時補充自己的觀點。

畢竟只是稍做了解，對礦場的初步評估並沒有持續太久，賈維德依序與斯托拉斯的夥伴握手寒暄，便跟青年一起離開。

「話說回來你這陣子都住在哪？」踏上駱駝拉著的車時瞥了眼明亮清澈的藍天，邊隨口閒聊。

「幸好組了商團，我們在附近城鎮買了據點，所以都待在那。」溫和的一笑，畢竟小時候在麥岡的家已經不在，現在回來還有新地方可住真是太好了。

「礦場還需要時間評估，有空可以先來我們的據點看看要貿易的珠寶……」

跟賈維德搭上拉車後討論些合作的商事。至於從三姐妹分開後經歷的，想留待跟兄妹倆一起分享，就到人家家裡再說吧！而亞里茲家的確並不遠，聊著聊著很快就到了。

「那就好，有商團一起行動是好事。」畢竟商場上也不少小人，斯托拉斯固然能幹，但單打獨鬥還是有風險。

抵達亞里茲家的時候天還亮著，領著陌生臉孔的青年走進家門時還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們沿著石造的長廊前行，最後在垂掛著斑斕門簾的大廳前停下。

「法蒂瑪。」故作神秘的掀起布簾一角，賈維德朝待在裡頭的人喊聲，才讓久別重逢的訪客露臉。

「看看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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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瑪是前幾天才回到阿拉拔斯的。

幸運地，這趟獨立帶領一支小商隊出去的旅程平安無事的歸來，對此她還頗為得意，但回到家後一瞬間湧上的鬆弛感還是提醒了她有多緊繃。

畢竟一個人出去可不能隨時跟哥哥搬救兵啊。

懶洋洋地靠在客廳的抱枕裡，法蒂瑪盯著天花板上的花紋，想起與兄長同行的經歷，其實還挺懷念出了差錯也有人撐著的安全感。

oO(對了，不曉得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思及此處便聽到門口傳來聲響，法蒂瑪撐起身子望去，映入眼簾的卻不止一個人，那是——。

「⋯⋯耶？」誰啊。她印象中沒有這麼高大的人，雖然那張友善的臉孔跟拘謹的表情越看越熟悉，很像某個——。「斯托拉斯！」

跟當年比起來，自己除了體型外聲音也變了，而法蒂瑪則是面貌成熟了許多，但她的氣質還是讓人能輕鬆認出。
「法蒂瑪小姐！我回來阿拉拔斯了。」很開心對方在思考過後還是能認出自己。「妳最近過得可好？聽賈維德先生說妳參與更多家族商事了。」

「嗯？妳看起來好像有些疲憊……」站在門邊微微側頭，他並不知道法蒂瑪剛從旅途中歸來，有點擔心的問道。

「你回來了！看見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在認出青年的當下便跳下沙發，三步併作兩步地跨過柔軟地毯跑到對方面前，雀躍的語調又彷彿回到十七歲時。

「你怎麼長這麼高？你以前不是才到這——？」在自己額頭旁邊比了個高度。「而且你留長頭髮了！」

「我沒事啦，我已經休息好幾天囉，而且你看這個！」邊說著邊抬起一隻手，只見鑲嵌著貓眼石的戒指安穩的套在小指上，閃爍著橙黃的光。

「我跟她說小指戴戒指可以趨吉避凶，她就經常戴著了。」一旁的賈維德則是慢慢拿了壺茶水來，這時才插入對話。

「是啊，剛好有些機遇，讓我能夠安然回鄉……」見法蒂瑪的表情一掃疲累，像過去那樣熱情開心的模樣跑到眼前迎接自己，斯托拉斯也綻開笑容。

「嗯……不知道長高到底是不是東方藥湯的功效呢？也許和亞里茲家開拓貿易路線後，也可以考慮運送乾燥過的藥材……」再被問過身高也不禁思考和賈維德一樣的問題。

「知道妳仍然這麼喜歡它，也還是一樣有活力，我很開心。」看著法蒂瑪伸出的手，他升起一股想輕輕抬起端詳的小衝動，但他當然還是跟以前一樣，禮貌的雙手交叉在背。

「如果我能替商團促成合作，就能留在阿拉拔斯常常和你們見面了呢！」語氣有點雀躍，畢竟他還算是鹽堡來的，如果在故鄉的生意不成功，他還是要隨商團回去鹽堡的主據點。

不過對此他是樂觀看待，因為雖有挑戰，但他不認為會失敗。

「當然，這可是我的幸運符。」獻寶一樣的又轉動手腕幾圈，這才拉著青年一起坐下。

「對了，哥早上出門是說要跟人談生意，這麼說你現在也很厲害了耶！」

想想謹慎的兄長也會評估下才決定要不要跟人合作，在沒認出來的情況下便前往會面，也是一種認同。

不過撇除生意上的往來不談，不談生意也好，以朋友的私心而言，法蒂瑪更關注其他面向。

「所以斯托拉斯⋯⋯後來過的還好嗎？」想起那時又是咒蟲在身又要尋找母親，雖然青年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健康強壯不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著其他煩惱。

「噢，原來法蒂瑪小姐這麼看重它……」直白的珍惜之語，讓他不禁搔搔臉頰。

「沒什麼，我只是商團的一員而已，因為剛好認識你們，才被派為代表前來談生意呀。」他謙虛地說，一邊被法蒂瑪熱情的拉住手，本來剛才就有點泛紅的臉好像更紅了。

雖然以前就知道他們的文化不在意像麥岡、東方丹那樣極端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但他當然還是會不太習慣。

「從鹽堡分別後的這段期間……我應該也算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說說吧！」他對關懷自己的法蒂瑪露出笑容，那是被淬煉的成熟堅強，在茶水來回之間，道出了三年多來的艱辛歷程，但總算是過去人生的一道大坎。

「如果當時沒有你們的幫助，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的。」是謝意而也帶著感到時間流逝的感嘆。

「法蒂瑪小姐，感覺也更成熟且更有魅力了，可以這樣再見真好。」溫和認真的青年是如此真誠，碧玉的眼眸微瞇的看著法蒂瑪淺草色的雙眼。

「那你們呢？法蒂瑪小姐跟二兄長……都還好嗎？」說完了自己的故事，他有點輕柔而小心的問。還記得法蒂瑪的出世和二哥相同，而斯托拉斯同樣關心兩位恩人的另一位重要家人。

看著斯托拉斯白皙的臉上泛起紅潤，法蒂瑪這才想起還是稚嫩少年時對方也經常臉紅。而如今個頭長這麼大，還有如此單純的反應，這讓她覺得有趣。

看來有些事一直沒變過。

「我二哥⋯⋯狄倫這幾天剛出去啦，真可惜沒讓他看到你，不過之後還有機會吧。」

一路上已經聊了不少，賈維德似乎打算扮演默默幫人倒茶的聽眾，法蒂瑪便接過話題繼續說。

「跟你比起來我們也沒那麼辛苦，還是一樣繼續旅行跟做生意。」相較於咒蟲與尋找失聯家人而言甚至可說是平凡。「認識了很多人，雖然大多數沒有再見過。」

「其實好像也習慣很多人也許就會見那麼一次了，沒有不好呀，能一起旅行過就很難得了。」

回想起第一趟旅程結束時，也為這種陌生的感傷惆悵好一陣子，她那時是不是還哭了？現在想起來都會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但是——。

「不過能再見到你果然還是會很開心，真是太好了！」

「不是長期合作對象的話，的確很多都是幾面之緣。」
「之前也無法確定能不能順利回鄉，但能夠回來的話，一定會來找你們呀。畢竟那時你們陪我經歷了很多呢。」滿月儀式、發燒命危的小少年還被少女用駱駝載、被拖回帳篷……

雖然現在回想有些好笑，不過斯托拉斯自己講完後還是因為回憶而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啊，怎麼能麻煩賈維德先生拿茶水……讓我來吧！」
「剛好趁這個機會，不知道廚房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呢？我帶來了少見的東方茶葉，現在泡給你們品嘗看看？」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賢慧。

「別介意，你太客氣了，」聞言，靜靜聽著的賈維德低笑出聲，搖搖頭要人別太拘束。雖然斯托拉斯乖巧懂事的個性就是他討人喜歡的點，不過身為晚輩，他覺得他們再隨性一點也無所謂。

「茶葉我倒是很感興趣，據說東方的茶很不一樣。」

「那我帶路！廚房這邊走。」邊說著三人便一起離開了大廳，法蒂瑪踏著輕盈的腳步穿過家中，沿途碰著其他家裡人還興高采烈的介紹了一番遠歸的朋友。

「雖然我想你們在阿拉拔斯也喝過幾種茶葉，但鹽堡以東的茶種真的好多！雖然可惜路途遙遠讓風味減少了些，但還是很特別。」

跟著人來到亞里茲家寬闊的廚房，還不到傭人準備正餐的時間，空著讓他能使用。

見法蒂瑪對自己的到來如此高興，不禁想著她是否對所有認識的人都是這樣開心熱情呢？如果是……

但他很快就專注在想讓朋友能開心體驗自己煮的茶而沒再想下去。從隨身袋中取出幾個密封瓶，用鍋子將材料炒香後再一起煮成後攪拌均勻。
「雖然做法跟材料基底是來自我母親家鄉的『油茶』，但為了更符合阿拉拔斯人普遍能接受的口味，我做了些更改……」
「茶水裡有東方花果搾成的油，還有炒過的芝麻、花生粉跟碎核桃、薑絲，一小撮鹽和一點蜂蜜，請用。」

不是普通的熱茶水，暖棕色的油茶微微濃稠而香氣四溢，他在兩人面前的餐桌上輕輕放下小碗，裡頭盛的像是白日可用來提神的餐茶。

「突然想起來你以前就很會煮飯耶——。」還記得從前紮營時，少年也能在物資有限的情況下變出美味佳餚。法蒂瑪從朋友身邊探出顆頭興致勃勃的看著，然後在想起過往時笑出聲。

「我直到現在都不太會下廚，哈哈。」

「是啊，鍋子上那塊黑黑的現在都還刷不掉。」賈維德則是好整以暇地拿了幾個容器來，聽見兩人的對話忍不住補充了句，語調輕鬆。

而異國的飲品有著迷人的香氣，坐到餐桌前的兩人很快就被吸引注意力。

「哇——。」法蒂瑪率先發出了期待的驚呼，吹散茶湯上的薄薄蒸氣後抿了口。「香氣好特別喔，雖然加了很多配料但是混在一起也不會怪。」

「蠻少看見這樣的煮法的，感覺很適合冬天——也許住在北邊的人會喜歡這種喝法。」忍不住又想到跟貿易有關的事，賈維德揮去腦海中的念頭，望向窗外明亮的天色。

「——天氣真好，你們趁晚餐前去散散步吧。」

「下廚是我的興趣之一呀，從各地學來的食物樣式可以跟家鄉的人分享再好不過了。」 聽到兄妹倆的誇獎他當然是喜形於色。
「好呀，賈維德先生是要去忙一會嗎？這碗可以算是下午點心，喝完出去走走也好。」本來想問賈維德怎麼不一起去散步，但想想他一定是有要事，就不多問了！

「想想最開始做給你們的是用野營火烤的麵包和蔬菜湯……」從善如流的跟法蒂瑪一起走出亞里茲家的大廳門口，陷入回憶的同時，看著蔚藍而遠闊的蒼穹，連接的是無盡的黃沙。
「也是那個時候第一次請你們幫忙呢，當時幸好有說出口……」才有了後面的事。
「這些年來我也學了不少新菜色，有機會的話可以再做給法蒂瑪小姐嚐嚐看？」

「可以嗎？那我要常常把你拐來我家了。」毫不害臊的說著，一手還輕拍了下青年如今變得寬厚的肩膀——噢，手感還蠻紮實的。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好久啊，我們也老了。」

忍不住做出要是賈維德在場肯定會不予置評的揚揚眉毛的發言，法蒂瑪輕快地向前踏出幾步，阿拉拔斯乾淨的陽光隨即在金棕色的髮絲上晃蕩。

「走吧！你還沒來我家附近逛過吧，今天一起介紹給你。」

「嗯……如果法蒂瑪小姐想邀我來的時候，我當然一定答應……」替恩人和朋友做點飯菜有什麼問題呢？

「雖然這三年來的變化很大……」兩個人都剛好在這段時間經歷了人生的轉捩點。「但也還不到『老』吧？現在正好是年輕有為的時刻，法蒂瑪小姐要大展身手的時候才對。」從原本微微的臉紅抬起眼，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如果貿易管道和賈維德先生談成了，之後我們商團也需要跟妳的商隊合作吧！」
「那也許之後還真的需要常常來拜訪呢……」
「那就請妳帶路了，我也很好奇從遊牧民族出身的亞里茲商族宅邸，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其實我原本在擔心妳和賈維德先生已經不在意我了……剩我自己在期待這場會面。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

「看到法蒂瑪小姐的笑容，比我原本預想的還更令我開心。久違回到沒有家人的故鄉，知道還是有人在意自己的感覺真好。」當然賈米拉也是，但原本自己在這裡是有家庭的，不免心中感慨。

兩人繞過亞里茲家一圈，不遠處可看到數十隻駱駝在家族成員的牽引下休息，從駝峰卸下的貨物則統一堆放在一塊，很快被一些遠到而來的商人圍住。

「真的啊，跟我一樣大的親戚生的小孩都這麼高了⋯⋯想當年我也是最小的那個。」

在斯托拉斯前方兩三步的距離走著，法蒂瑪一邊咕噥一邊在腰側比劃一個高度，老么的任性在熟悉的朋友面前無意間流露，並在捕捉到話語裡的淡淡惆悵時將目光移回人身上。

「嘿，雖然比不上真正的親人，但我們都很在意你的。」稍微收起幾絲笑意，真誠在綠眼睛中閃爍。

她曉得青年向來善解人意又怕給人添麻煩，即便感到寂寞，沒有一個理由大概也不好意思往他們家跑，但沒關係，那就由她來吧，反正她一直都很擅長讓人無法拒絕。

「一個禮拜至少見一次面如何？」稍微仰起頭來看著青年，雙手背在身後。「之後要貿易的話就當熟悉一下其他夥伴，其他時間當我私心想要你陪我玩。」

「還不錯吧，反正你剛剛也說看見我的笑容會讓你感到開心。」——話說這人明明常常不明所以的臉紅，怎麼能夠說出這種話呢。她在心裡暗自感到有趣，虎牙隨著笑意揚起。

「說的也是，通常成年禮就會開始婚配了吧，大家族的話甚至會是更早之前，這年紀幾乎都會有孩子……」

說到這才忽然想到……

「對喔，法蒂瑪小姐已經婚配或是有孩子了嗎？」不管怎麼想，家族千金的這個年紀都該有了吧！「這樣的話……一周來一次……呃……陪玩？我可以陪法蒂瑪小姐的孩子玩，也可以做新菜式給你們……」

「欸？」本來只是隨口閒聊，沒想到話題會回到自己身上，法蒂瑪一愣，忍不住大笑出聲。

「我去哪裡變個孩子出來啦！我看起來像是有小孩的人嗎？」怎麼想也不覺得自己看起來像個母親，她還覺得斯托拉斯比較像有家室的樣子。

「我家對這方面還蠻開明的？他們覺得我們開心比較重要。」

「再說也是我哥哥他們要先吧！」

「眼見不一定為憑呀，不過的確連賈維德或狄倫先生的家室都沒見著，這在阿拉拔斯真是少見呢……」在阿拉拔斯的嫡長子通常早早就會被婚配了吧？但畢竟他們的出身是自己不了解的遊牧民族，文化不同吧。

不知為何，聽到法蒂瑪也沒婚約在身，他的心裡竟是有鬆口氣的感覺，但他也不明白這股心情從何而來。

後來斯托拉斯也的確常為了與賈維德商談事務而拜訪亞里茲家，時間充裕時就做些不同的東方小吃給他們嘗試。作為合作對象和友人身分，他也在人家宅邸和兄妹倆的其他家人共進了好幾次餐。

合作討論的事務告一段落後，他比較不須去亞里茲家拜訪，而是較常待在商團的據點城鎮處理其他事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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