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花筏學院春酒。

操場上佈置得像是戶外餐廳一樣，精心準備的舞台與桌宴，不難看出對花筏師生而言是一個盛大的活動。

與友人到達時已經有不少師生在座位上聊著天甚至吃著學院準備的美食，他與朋友隨意挑選了一桌，也一同融入這個歡鬧的氣氛中。

「走啊皐希！花筏每年春酒的自助餐都超好吃，來去吃東西囉－－」

他露出了笑容點點頭回應對方，隨後將桌上的櫻梅花圖案餐盤一併拿走。

「這年頭吃春酒也要寫學習單嗎？好累我要當沒看見……」

「這個要取什麼名字好呢？」

面對前輩的抱怨，皐希只是端倪著盤子裡的馬卡龍，思考起應該幫它取什麼名字。

「小朋友你吃太少了！多吃一塊肉！」

「啊⋯⋯」

填寫完的菜單一把被身旁褐色髮的少年搶走，對方拿起了自己的原子筆便在上面補上一句話後又還給了自己。

對上對方如湖水清澈的綠色眼眸、得逞似的勝利笑容，最後皐希無奈的笑了笑，還是拿起了刀叉打算慢慢的吃完。

為了能成為更好的自己、

為了能克服害怕的事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照亮舞臺的燈光更顯得明亮。台下是花筏的師生，大多數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主持人、有些人低著頭滑著手機、有些人正竊竊私語聊著天。

在主持人主持場面的同時，陪伴著他走到舞台側邊待命的少年拍拍他的肩鼓勵著他，皐希也笑著回應。

左手輕輕覆在左胸上感受著心臟的跳動，他不禁詢問著自己：

緊張嗎？還好。

害怕嗎？⋯⋯有一些。

他看著舞台下的眾人，這大概會是他國中以來 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的視線。

隨著主持人的話音剛落，全場歡迎的拍手聲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身旁的褐色髮少年輕輕的推了他一把。

「上去吧！你可以的！」

少年燦爛的笑容以及加油的手勢舒緩了不少緊張，他偏過頭笑了起來，隨後往台上走去。

舞台上放置了一台黑色的鋼琴，舞臺燈光灑落在鋼琴上就像是擺設在美術館中閃閃發亮的藝術品、莊嚴且美麗。

皐希一步一步踏上階梯，柔順的長髮也隨之飄逸，操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朝鋼琴走過去的靛藍色髮少年。

皐希站在鋼琴旁朝觀眾微微一鞠躬。文雅的姿態與清秀面貌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正訴說著鋼琴的演奏者正是自己。

舞台燈光此時只為鋼琴與他照耀，少年坐下後優雅地抬起雙手，微微下垂的長睫毛與粉紫色的雙眸，那瞬間彷彿時間靜止般，畫面不免令人秉住氣息。

輕巧愉快的 琴聲 響起，少年的雙手熟練的在鋼琴上舞動，優美的鋼琴曲迴盪在花筏的操場上。平穩又文靜，就像是演奏者一樣，溫柔且優雅，又也許有那麼點安心。

台上的少年看起來十分享受且沉浸在音樂演奏的氛圍中，就像是專屬於他的音樂會一樣。

最後的琴音落下，數分鐘的表演很快便結束了。感覺完成了十分開心的演出，他輕輕的吐氣，隨後滿意的微微一笑，站起身準備面向觀眾——

「啊⋯⋯」

保持著儀態面向著所有人時，他看見台下十分的安靜且好幾雙眼睛正看著自己，還能聽見幾聲小小的交談。頓時像是有什麼畫面閃過自己的腦袋中。

備受大家目光的注視，他沒少露出詫異，放置在身前的雙手也加緊了力道。

他愣住了。

本該面帶笑容的鞠躬完成演出的他，眼神中參雜了些許難以察覺的擔憂⋯⋯害怕。

一個又一個片段的畫面浮現於腦海裡，那是自己一直都不想要想起的事情。

他以為自己可以克服這些，可當所有人的視線都看著他並開始細小的交談時，他便想起了過去那個好幾次在課堂中被全班注視著的自己、那個好幾次讓老師失望、被同儕排斥的自己。

讓大家失望了嗎？

在這個片刻的寧靜都令人感到窒息的時刻，正被大家注視著的自己、緊握雙手的少年無法回應台下任何一絲視線。

⋯⋯大家在想什麼呢？

「——皐希！」

「千草！」

那一聲聲呼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那僅僅數秒的時間，他猛然的回過神。

一抬眼看向眼前的操場時，他發現四面八方不只是以往他曾幫助過的人、曾幫助過他的人、咖啡廳的前輩們、弓道社的前輩們、自己的同班同學們、甚至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此時都不約而同的朝著舞台上的自己喊道。原先寧靜的會場，同時也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皐希！你超棒的！」

「超厲害的耶！彈鋼琴太美了吧！」

「所以現在可以大喊安可嗎？」

他隱約聽見被掌聲淹沒的聲音，粉紫色的眼底閃過的詫異馬上被他的笑容覆蓋，同時被那些陰霾埋藏起來的某一處回憶也慢慢湧上。

對呢、曾經也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國三時第一次在音樂教室裡彈奏給教師聽後，他看向坐在書桌上的綠髮男子，沒想到對方卻表情凝重一發不語的看著自己。

當下的他就跟現在一樣，但隨即被響徹整間教室的掌聲嚇了一跳。

他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教師笑著誇獎他，溫柔的嗓音說著自己的感想。面對對方的誇讚，他噗哧的笑了起來，那似乎是他的一次在國中時期笑得那麼開心。

回想起第一次彈琴前與教師的對話與畫面，此時卻莫名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但他打算把這件事放到之後再去思考。

他看向了舞臺旁的褐色髮少年，見對方燦爛的笑著並朝自己比了一個大大的讚，皐希也回予一個笑容。

剛才的事像是不存在一樣，舞台上的長髮少年帶著不同於剛才的、開朗且自信笑容，在盛大的掌聲中朝台下深深的一鞠躬。

與友人一起搬運著獎品回到房間已經是春酒後的事情，少年吵著之後想吃鬆餅作為搬運費，而他也笑了笑答應。

把調理棒和抽回來的鬆餅機放置好，將抽到的食堂禮券放進包包裡。看著自己畫的 花筏精靈 ，皐希淺淺一笑也將其收入資料夾中。

愉快的春酒很快就結束了，隨著活動落幕他也發現二月即將到來。不曉得那天他們種下的種子是否平穩的長大，回宿舍時他也不忘看向仍舊是空地的圖書館旁。

「時間過得好快呢。」

不管是那年還是國三的自己、又還是升上高一的自已。

揮揮手目送褐色髮少年回到隔壁房間，他關上了房門後，若有所思的倚靠在門上。

當時站在台上突然想起國三時在鋼琴教室的記憶、與教師的對話，接連到那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包括最近的事情⋯⋯現在再次想起時他仍舊能感受到來自心底不一樣的悸動。

他觸碰著心臟的位置，他能明確感受到那一聲一聲撲通撲通的心跳，似乎較為以往的快。

這是鋼琴表演後的感動嗎？又或是其他他不曉得的情感呢？

他仍未明白。

...

...

...

『如月老師，您喜歡聽什麼樣的曲目呢？』

『只要是你彈奏出來的我都喜歡喔。』

此噗時間點為1月25日

｜ ᴅɪᴀʀ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