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如床鋪的地板、沒有出口的室內、不正常散發著光芒的自身,是伊桑在醒來後注意到的事實。
他確信自己不身處原來的房間,也在黑暗中繞行數圈,無意間鬆開指尖,手上蒐集而來的物品落地,發出細小的似幻覺般的聲音,也許它們根本不存在,至少那把鋒利的刀,它明明應該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卻像石子投入沉沉的湖水,望不見底,無從知曉深淵是否存在盡頭。
他再次拾起羊皮紙、卡牌和醫療用的切割刀,刃口是厚的,長約二十五公分,材質為重型不鏽鋼,至少在伊桑的認知中,沒有比這更適合拿來切下手指的利器,口中緩慢覆誦。
那是羊皮紙上寫下的指示,他的基本認知與前一天無異,幾個小時以內也未感覺到飢餓與口渴,當他明白除了照做以外沒有其他辦法時,他仔細摸索過右手尾指末關節的位置。
甚至不帶有猶豫的,他舉起刀,與輕巧完全相反地重重切下指節,劇烈的疼痛與未完全切斷的知覺同時作用,伊桑又補了第二刀,徹底斷開牽連的血肉組織。
於尖銳的耳鳴和苦痛中,他拾起指頭,麻木的咀嚼並吞下血肉,伊桑在這個環節做得穩妥,如果切割的部位不夠多,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的話,他會選擇再切一次,他想。
萬幸,也許是不幸的是,他腦中浮現口吻相同的提示,那不是他的思想,更像是被強加的訊息。
方能什麼?像一本爛尾的書,在書架上瞥見它只是偶然,裡面卻充滿作者戲謔、腐敗又強迫性塞給讀者的思想,他要為此失去的太多太多,不只是實質的尾指,服從於某種惡質的意識,渴望偷生而苟且迎合。
「離……」
惑人的冷風吹散思緒,血不再流了,唯一能篤定存在的,滴滴答答的血滴聲消失不見,傷口形成薄膜的速度快得不合理,他朝著風的來處走去,緩慢推開乍然出現的門。
他離開了。回到昨晚入睡的房間,同住的學弟揮了揮撲克牌,伊桑注意到對方的斷指,比起思考為何如此,一股無法掩蓋的反胃感油然而生。
「嗯,看來我們都在夢裡打了一場撲克牌大賽?」納薩尼爾說。
伊桑沒有回應。他從床上起身,往廁所裡的洗漱台走去,目標明確的開始催吐,但無論伊桑手法的正確或持續了多久,他嘔出仍只有昨晚的零食和酸水,彷彿尾指已經被消化完畢,直到大腦不再暈眩。
他真的離開了漆黑的世界?不,他可能從未醒來,伊桑對著鏡子整理好自己,他的臉色十分蒼白,藍色的眼眸卻沒有失去光芒。
「是,我們都被迫輸掉了。」
他討厭輸,更憎恨非正當之事,剝奪了手指,伊桑不願連尊嚴都捨棄,他沒有設想死亡,只專注於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