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了一顆小餐包果腹，很自然地拿起保溫杯潤喉，手在空中霍地停頓。她可不記得有看到可以補充水分的地方，要是真的喝完就沒有了怎麼辦？怎麼想都不覺得這些東西可以撐過五天，不知道會被困在這裡多久呢？

沉思著，她轉開保溫杯的杯蓋，確認其中的水量，以正常飲水量來說根本撐不到一天，但節省點可以分成三天飲用。

老師們又有多少備品呢？

慎重地鎖上杯蓋，與分類好的零食放在一塊，吳芳芳左思右想，決定離開房間，在這棟建築物中探索一下。

「應該……不會有危險吧？」喃喃自語，她又撕下記事本的內頁，留下訊息，以免老師們擔憂。背起隨身的粉白帆布包，少女悄悄地開門、關門，踏入陰冷的長廊。

聽到轉角處的廊道傳來細小的腳步聲，揹著背包、手上拿著小筆記本，似乎在記錄些什麼的危險側頭看去，很快發現了少女瘦小的身影。

「啊、妳好，小姐。」意識到那是名女孩，艾列內斯反射地帶起溫和的笑意，禮貌地朝來人微微點了點頭打招呼，又堪稱有些自然熟地繼續詢問。

「今天過得好嗎？」

Alessi_:

沒想到剛剛轉過歪就撞上了人，少女明顯嚇得不輕，惶恐的表情卻很快被收斂乾淨。
「嗯……還好？」過於自然的問話在這種狀況下變得十分詭異，她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抓不出問題點。

「克拉萊克先生呢？一切安好？」少年的外表顯眼，她怎麼可能忽視，眼前同學的細碎資訊正好留在手中的小筆記本上。

起初聽到了自己的姓氏，他多少有點驚訝，但已自己總在學校惹是生非的事蹟，他也並不介意被任何人認出來，只是接著禮貌地詢問。

「妳知道我的名字呀，那麼、我可以知道怎麼稱呼妳嗎？」

「另外，我目前過得還可以，謝謝妳的關心。」這段突如其來的社交對話有些奇怪，但他似乎並不那麼在意。

優帕斯走回主宅的時候手中提著兩串用線串起、已經拔光羽毛的鳥，不知為何屍體的頭全失去了蹤影。他踏在長廊中的步伐不似以往的輕快，身上沾著些許腥血，與他以往在學校的形象可說是迥然不同，若是他曾教導過的學生在場，或許無法在第一時間認出來他是優帕斯，因以往環繞在他周身的開朗似乎與他若即若離。

雖然之前他有想過今天不想回到古宅中睡覺，但是畢竟在小鎮內獵了一些野味，優帕斯的手邊缺少調味料，也不想吃乾巴巴的肉，因此他回到這來尋找是否有類似廚房的房間，不過當他稍微繞了一圈，才發現這地方別說廚房了，其餘的設備簡陋到不可思議，到處都看得到斑剝的痕跡。優帕斯嘆了一口氣，原本想轉身離開，沒想到發現一抹嬌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從某間房間踏出來，背對著他，左右張望的。再更不遠處還有另外的人，他們似乎正在聊著什麼。

「啊。」看到還有在這裡活動的同學，優帕斯的壞心情一掃而空，雖然對方不是貝爾德溫的學生，但這抵擋不住他想分享的心情。他走上前，踏出的步伐較重，怕眼前的兩位學生會因他突然的出現而產生驚嚇：「同學們下午好啊，老師剛剛打獵有打到一些鳥，要不要陪我烤個肉呢？」

Alessi_:
「你可以叫我普莉瑪。」像是被感染，少女亦露出笑顏，簡單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是嗎？那就好。」視線停駐在對方身上不過幾秒，她試圖想要看清同學是否與自己一樣失去了小指，又不敢放膽盯著。

flyiswatchingyou:
另一道男聲響起，少女退了一步，背部幾乎貼上牆壁，視線在兩名男性之間游移。理所當然，他們都比華人少女高出一顆頭，甚至更高。

「……您好先生。」回應話語的同時，她注意到對方手上的無頭鳥，黑眸眨了又眨，不留痕跡地往艾列內斯靠了一些，以肢體語言把主控權讓給他人。

那是直覺性的行為，下意識地將自己置於他人的視線之外，從二對一的談話變成一對一加一的狀態，只要她夠安靜，甚至可能直接消失在對話之中。

「普莉瑪。」艾列內斯溫和地點了頭，重複了一回女孩的名字，本來似乎還想問些什麼，但餘光瞥見有其他人走來時，就在瞬間收住了聲。

優帕斯的開朗讓人下意識地感到親近——如果對方的身上沒有任何血腥和無頭鳥存在的話。事實上經過一早的觀察，他認為在經歷了第一天的篩選之後，並不是沒有精神失常的可能性。

然而即使他心中提起警戒，眉眼間表露出的仍是的溫和態度。

「你好，老師，看來你今天的收穫不錯。」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順著普莉瑪的身上劃過，似是在意著那些表露出的小動作，認為對方或許是被無頭鳥嚇到了。

於是他向前一步，像是嘗試擋著那些可怕的畫面，隨後側頭微笑著問：「普莉瑪，你想要去烤肉嗎？」

好像是比較害羞的同學呢？

優帕斯好奇的看了一眼有點閃躲的少女。反正等等就會熟起來了。他略為自信的想道，突然發現自己的出現其實真的異常突兀，而且手上的野味對學生來說實在是過於血腥，也是，對學生而言看到屍體的刺激還是太大了吧？他欲蓋彌彰的把已經拔光毛的鳥屍藏到身後，笑了一下，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忘記跟兩位學生自我介紹了，我是貝爾德溫的老師，叫做優帕斯·魏洛，可以叫我老師或直接叫我優帕斯，沒問題喔。」他跟另外兩人抱持著安全距離，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味沾到學生們的身上：「至於這兩串——我已經拔毛拔乾淨，裡面的東西也掏光了，直接放火烤就沒問題囉！」比了一個大拇指。

輕點兩次頭，肯定同學的覆誦。艾列內斯不同於她之前在學校遇到的同學老師，即使在這種情況中，全身上下依舊散發著柔和的氣質，與那頭淺色的髮絲相似。同樣色系的染劑在少女身上會被問「為什麼」，在眼前這名少年身上大概會被稱讚「真適合」吧？

同學的問答自然，直到那名老師自我介紹前一秒，她都還以為艾列內斯認識眼前唐突出現的老師。害怕出於對陌生人的無知以及那明顯開朗的神情態度，陰暗畏懼刺眼的光，烏雲也擔心遮擋太陽。

「魏洛老師，很……」吳芳芳止住印於英文課本上的招呼語，那只會讓場面變得微妙尷尬。緊繃的身軀、閃躲的視線沒有因為無頭鳥被藏起而改善，事實上生為農村長大的孩子，拔雞毛、放血等等作業都是日常的一部份。

「克拉萊克先生，要去嗎？」雙眸眨阿眨，她小心翼翼地回問，同時腦袋已經開始思考有多少食物可以做為交換，又或者是否有任何調味料。

「我是艾列內斯．克拉萊克。」他先是微笑著回應了血腥老師的招呼，又稍稍望向身側少女的方向，接著說道：「不介意的話，可以喊我艾列就好。當然、普莉瑪也是。」

在他目前看來，同樣覺得普莉瑪是個害羞內向的女孩，需要他人特別關照，儘管那頭顯眼的天藍髮絲讓她看上去沒有那麼普通。

而前方的開朗老師，雖然最初的印象有點怪異，但接著聽了幾句話之後，感覺又似乎只是個自來熟的男人，而且是藍色的。

他看不出普莉瑪是否想要去烤肉，因為對方將問題歸還了回來，於是他只是闡述了自己目前的打算。

「我現在還不太餓，只是好奇老師要處理烤肉的地點。」他回應的方向有點務實，但目前的他確實是在調查建築的途中。隨後他又微笑著開口：「如果妳想的話，我會陪妳一起去的。」

「哈囉，艾列、普利瑪，雖然是不同學院的，但有遇到困難都可以跟老師說喔！」

看著那位叫做普利瑪的學生似乎還是有些羞澀，優帕斯沒有太去在意，他想起他的學生之中也有人的個性跟她很像，說不定她們能成為好朋友？優帕斯不確定，但他認為學生的個性有千百種，每位學生都是獨立且有趣的，包括眼前的兩位，他想跟他們聊聊天、紓解他們的不安，就算只有一點也好──更何況他現在真的挺想跟學生一起吃烤肉的，畢竟烤肉什麼的，只有一個人未免太孤單了吧？

「外面烤肉有點冷吧？我剛剛有看到一間房間開了天窗，應該可以在那裡生火烤肉喔，雖然有點簡陋就是了。」

說是開天窗也不為過，優帕斯想起剛剛在尋找廚房的過程中打開了一扇門，似乎是備用的儲藏室，但這間房間很明顯的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天花板上不知是被什麼砸過開了一個大洞，白雪慢悠悠地從上頭飄進來，但好歹四周有個牆壁，不像外面一樣寒冷。

「啊，但如果同學們還不餓的話，我們可以先散散步。」優帕斯笑著說：「另外，你們有人有帶調味料嗎？我剛剛在這繞了一圈找不到廚房，也找不到調味料，沒有鹽巴提味的野味雖然還是可以吃，但沒有靈魂，很可惜呢──」

球又滾回來手上，她不敢再拋回去。
曾經好幾次互問過後是對方歇斯底里的怒吼，或是煩躁不悅的表情，那些畫面都刻印在心版，反覆叮嚀自己不能再犯。

瀏海之後的眼珠子轉動，吳芳芳回憶先前兩名男性的話語，試圖從中提取出他們的需求：優帕斯一開始便邀請他們烤肉，可能是剛好順口一提，但現在又補充更多資訊，通常這樣就是希望對方答應。至於艾列內斯，他表達得清晰，不過既然好奇……應該是也有一些想去吧？

心中的水平搖擺，最終判斷出兩端的重量。

「……我可以去。」用詞微妙，少女輕聲回應，短暫將視線停留在不遠處的老師身上，腦裡浮現放置小玻璃罐的位置，接續開口：「那個、我想我行李有胡椒鹽，如果不介意的話。」

不知道是否該慶幸，她為了努力跟他人產生聯繫，行李包羅萬象從充電器到平時常用的調味料都有。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原本可能會原封不動帶回家的東西，好像都能派上用場。

「那麼、就一起去吧。」確認了普莉瑪的意願，艾列內斯微笑著點頭。

他對接下來的行程沒有太多意見，畢竟處於這個暫時無法離開的地區，或許也只能找點事情做而已。

雖然對於攜帶調味料出門的狀況有些困惑，但似乎也可以用少女喜歡重口味食物——這樣的原因去解釋，因此並沒有多想，而是接下來安排了可能的短暫行程。

「我們可以先陪普莉瑪返回房間，之後一起到老師說的地方。」提議完後，他又看了一旁的女孩一眼，似乎持續觀察著對方的狀態。

「好啊，沒有問題！」

看見兩位同學都對這項提議表示同意，優帕斯笑嘻嘻的跟上了兩位的腳步，只是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普利瑪的準備很周全呢，像我就沒想到要帶調味料，而且還是胡椒鹽，妳是不是也很喜歡野外烹飪呢？」

手上提著無頭鳥，優帕斯很欣慰並讚揚著同學們堅韌的個性，看來亞比爾斯的學生也很樂觀的看待這場山難——雖然他們都做了一場過於離奇的夢，但只要他們盡自己的全力，並互相幫助，那他們應該都能回到學校的吧？他對此抱持著正面的信心。

他的包包揹在身上，裡面有打火機，但他又有點苦惱了，外頭白雪皚皚，雖然有枯枝，但都潮濕不堪，要點燃應該有一定的難度，但是他身上有基本登山雜誌應該可以當作助燃的物品。

雖然很捨不得，但他沒把自己珍藏的雜誌帶出門或許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接下來的時間他沒辦法再看原先帶的書籍解悶了。

「謝謝。」微微勾起唇角，吳芳芳笑得含蓄，向兩人指了通往房間道路。本該在前方帶路，她卻不是在前，也不是並肩走著，依舊距離艾列內斯半步之後，默默地追隨著少年。

「嗯……不算是。只是我來自中國，出國前父母特地準備了幾罐，怕我不習慣這邊的飲食吧。」腦海浮現父母出國前最後的擁抱與叮囑，少女眨了眨眼。這是遇難之後，她第一次想起家人，心裡意外沒什麼悲哀寂寞的情緒，只是想想若是她真的回不去，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無解。

「整理行李的時候想說合宿可能會有野炊的環節，就帶著了。」隨著目光再次晃到優帕斯身上，她接續解釋。距離房間不遠，交換幾句話的時間就到了，少女請兩位稍後，打開房門，未關。

經過一夜一日，房間幾乎還是原本的模樣，大行李箱緊貼的牆壁，嬌小的華人少女熟練地將其躺下、打開，箱子裡塞滿各種衣物與生活用品，在收納袋裡摸了一下，摸出一小罐印有中文字的玻璃罐，將後背包一邊肩帶鬆掉，拉開拉鍊，把東西放了進去。

「還有什麼需要的嗎？」看了看行李箱，又望向門外的兩人，輕聲詢問。

艾列內斯循著少女的指引，與兩人共同來到了對方的房間前方。

路途之間，他的視線不由地掠過那名跟在後方的女孩，隱約察覺到了對方似是內向，又似是卑微的態度，但談吐之間，他卻也不覺得對方有無法對談的狀況發生。

或許東方人總是這個樣子？經常表現得謙虛、表現出沒有自信的模樣？他心裡猜想，但畢竟沒有過多的樣本和觀察，這也僅僅是個粗淺的猜測。

在對方打開房門後，屋中似乎沒有其他室友，他首先想到的是，這樣被其他人知道位置或許會很危險。

接著，他的目光掠過行李箱，默默檢視著對方的動作和周遭的環境，餘光則在意著藍色的老師。

在聽到少女的詢問時，他才將視線收回，搖搖頭後溫和地微微一笑，思考半秒後說道：「普莉瑪，妳是一個人住嗎？」

「啊，是這樣嗎？」稍微瞪大了眼睛，優帕斯稱讚著對方：「能夠離鄉背井的跨海來念書，普利瑪很了不起呢！」

優帕斯曾去過許多國家風景秀麗的地方進行過跳傘、攀岩之類的活動，去不同國家之前他都得做好功課，比如說當地的天氣、空氣的濕度、土質的影響......等等，雖然很繁瑣，但若想安全的進行運動，這些是不可少的，研究這些他也算樂在其中，可他通常只是短暫的去進行旅遊，跟普利瑪的離家則完全不同。

跟學生打好關係的第一步是要了解那個國家的歷史跟文化，但優帕斯這種用英語打遍天下的人實在沒學過幾句其他國家的語言，他努力在腦袋回想了一下詞語，最後在普利瑪收拾好行李的時候彆腳的說了一句中文：「尼好......？」

其實他也不太確定這是什麼意思，優帕斯哈哈的乾笑了幾聲，在面對兩個學生不解的眼光中，他稍微撇過眼睛，接過普利瑪的調味料與話題：「沒、沒有啦，這個就好，其他東西老師都有。」

只不過是……被放逐冷靜而已。對面誇讚，短暫的快樂後腦裡閃現這句話，少女的笑容變得僵硬，謙虛禮貌地回應。縱使很想相信父母親是為了讓她徹底脫離原來的環境，到此處接受良好的醫治、重建「正常」人際關係，心裡深處仍隱約意識到自己是被拋出來的「故障品」，維修完畢才能回去。

熟悉又陌生的言語傳來，吳芳芳動作一頓，眨眨眼睛，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而後難得地瞇眼輕笑，輕盈的笑聲在沉悶的空間迴盪，「老師好。」特別放慢語速，咬字清晰。應該沒有人會討厭外國人試圖使用自己的母語，她心裡自然也是欣喜。

「目前是……」正好接上艾列內斯的提問，視線飄向連接隔壁的牆面，沉思片刻，繼續補充，「或許也不完全是？隔壁是梁老師跟格雷老師。他們目前應該都在休息。」

她沒有更多解釋變成如此狀態的前因後果，只是老實交代隔壁鄰居的身分。既然是同年級，艾列內斯應該多少知道兩位老師的資訊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收回視線，她將後背包的拉鍊拉上，重新背好，起身將行李箱蓋好，走回兩名男性的身邊，安靜地等待出發，好似等待戶外教學的孩子，能讀出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