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躲？」

銳利的軍刀抵在頸側，若非頸圈恰巧擋在肌膚與刀刃之間，那白皙的脖梗已然劃上切口，銀白的刃面閃爍著寒光，手握刀柄的人皺著眉，像是在隱忍怒氣般壓低聲音，淺藍色的瀏海向兩側撥開，怒眉之下是一雙赤褐色的眼眸，就像夕陽剛降下在藍天暈染開來的黃昏之色。

而被寒刃抵著的那人手腕交疊在背，雙腳與肩同寬立正在原處，咖啡色與雪白交錯的髮絲參差落在額前，鬢髮一長一短的垂於臉側，長髮簡單的用繩圈束在頸後，髮尾止於臀下。顏色迥異的眸子映在白皙的臉上，一眼就如同流淌的鮮血般殷紅，一眼又如同清澈水面倒影出無雲晴空的藍，瞳孔豎在中間被色澤包裹，就像是野狼般的瞳眸，只是與之不同的，這雙眼睛並沒有閃爍著和狼一樣崇尚自由的光影，無神的就好似看不見，空洞、沒有情緒。

對於頸側被割破皮革的項圈，他的臉部表情也沒有一絲抽動，就和他的眼睛一樣，沒有變化。

「......您沒有允許我閃躲。」語氣平穩，昂首對上滿腔怒火的眼眸，彷彿置身之外般絲毫沒有怯弱服錯之意。

「哈！這時候倒會服從命令了？」似是隱忍到極限，他笑出聲道。
「那你在戰場上為何不聽指揮官的命令？甚至是自己擅自脫離隊伍！」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嚮導即時找到你並把你抓了回來會有什麼後果！」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將近是用吼的聲量，但看到對方依然無動於衷、面若呆木的佇在那，面對自己的激動也毫無懺悔之色，他又氣又無奈，一手伏上額首遮住半臉，試圖讓自己冷靜，另一手一揮將刀刃收起，往後倒靠上桌邊，放下的指尖恰巧碰上排列在桌面上的紙張，泛起的思緒才稍稍緩和了情緒。位居高層的他職務事項眾多又繁忙，再加上收到長期任務遠征在外，他留在營地的時間少之又少，難得回來一趟，卻是收到了某人在戰場上的“赫赫偉績”。

「所以，這次是為了什麼？」他問道，試圖讓對方說出一個可以合理解釋他行為的回答。

「......」

「我應該教過你不可衝動行事吧？」

「......」

「秋池尉官！我命令你回答我！」看著再次陷入沉默的對方，他咬著牙，氣到差點使姣好的容貌扭曲變形，而得來的卻是對方這樣的回答：

「......我不聽白癡的命令。」

雖本就知曉對方過於執著命令的完成，那是小時候留下的病根，但他以為經過多年的教導和訓練就算不能根治也能稍稍減緩對方那快刻進骨子的習慣，就連自己在外務職時半逼迫對方與自己交流的信件中也隻字未提，要不是回來一趟，聽到同僚報告才得知有關他上戰場一言不合不管不顧孤身離隊的情況，且並非一次兩次；這小子搞不好就先比在前線的自己早一步為軍捐軀了。

抬眼看向秋池，那人依然杵在那，雙手背在身後、軍姿站的標準，面對自己的怒火，他微微垂首、閉著眼，坦然自若。看著他那模樣，知道自己再氣也無用，無奈般地嘆了口氣，伏在臉上的手下移，掌心攤開伸在對方面前。

「過來。」他喚出聲，而對方也在自己出聲後鬆動了姿勢，朝著自己走過來，他伸在半空的手撫上對方一側雪白的鬢髮，他半依著桌緣，而對方也乖順的任由自己動作，看了一眼那人頸側項圈的切口，再與對方的視線交織，雙方皆為靜默。

「......」

「......會痛嗎？」托起鬢髮的手再順著細髮落下，撐回桌面，略微擺動雙腿的位置，使腳交疊，黃色的瞳眸似乎映出許多情緒，但終究只問了這麼一句。

「......」秋池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只是垂下那雙異色的眸子，搖了搖頭。對方的訊息素從原先清甜柔和的桂花香逐漸變得濃郁、刺鼻時，即便遲鈍他也能透過此方式感受到對方的情緒波動，他不明白對方的情緒，也絲毫不認為自己貿然離隊的行為有何不妥，愚笨之人所下達的命令定無法使其任務完成，所以他只是做出了當下最合理的判斷罷了，而事實證明他也完成了任務；但面對眼前之人騰起的怒火，他也不多言，只是靜靜在一旁等候對方氣消。

看著秋池乖順的樣子，他又再次嘆了一口氣，雙臂交叉抱於胸前，他了解他的固執，但上頭有太多雙眼睛在看，更何況自己長期不在軍營，他無法時刻包庇著對方。

「......秋池尉官聽令。」
「我以陸軍三棲特種部隊校官兼指揮官雷爾夫的身份命令你，停職禁閉三日，若非必要不得離開舍間。秋池尉官，聽到請回答。」

雖知曉上頭因秋池最後完成任務而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其帶功補罪，自己可不會慣著他，畢竟他是隸屬最高機密文件，被那些所謂的上層死死盯著、渴望出事銷毀的存在。搭在臂膀上的指尖微微收緊，他的權還不夠高、職位還不夠大。

他還未能動用職權去不顧一切的保下秋池，趁自己不在軍營的期間也難免會有人動用小手段，他只能寄希望於他，只求對方不要做出什麼驚天大事，結果對方不聽指揮不說，倒是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所以這次，他無法一笑了之。

「......是。」秋池重新站回軍姿，垂首、雙手背在身後，接下對方的命令。面對雷爾夫的決策，他從未提過異議，這次也是如此，縱使禁閉三天會使訓練進度和些許工作的延誤，但對方都在自己面前使用了職權來責罰，那他也斷不能拒絕和反抗。

「知道了就退下吧。」看著對方轉身離開辦公室的背影，一手從臂膀裡抽出，掌心輕握成拳，抵在額間處，發出極大的嘆息，隨後再抬起頭，望著已然關上的門，垂下手臂去拿起桌面上所擺放的另一份資料。

「好了那麼現在，就該來處理一下幾隻臭老鼠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文件的資訊，資料、名冊都在自己意料之內，輕笑了聲，搧了幾下便將紙張半掩上自己的鼻下，仰頭望向天花板白淨的燈。

結果難得回來一趟卻無暇休息啊。嘛，但這可比指揮一群笨蛋們有趣就是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