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這種怪異的校園生活已經來到第三日，從課題中嚐到甜頭的朝比奈也漸漸習慣這種生活，慢慢地穩定住自己的情緒。

說實話久了還有些無聊，她打著呵欠走在體育館附近，從門邊聽見了一群人交談，伴隨著拍打著的水聲，她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一踏入學校的泳池，就看到許多人正在執行今天的作業，她默默地觀察著水面上的人，有些用手強押對方入水、有些哭著求對方放手，在這群吵鬧中她發現了角落站著一名男子同樣默默看著人群。

「足羽同學。」從大約十步外的距離看清對方的樣貌，她主動上前打招呼：「你也在觀察大家嗎？」

「嗯？朝比奈學姊！」聽見自己的名字的足羽靖治稍稍側過頭，發現是學姊後，馬上轉過身揮揮手。
「對啊——今天的任務有點無聊，所以我在想有沒有什麼有趣的玩法。」明明是血腥駭人的任務，被他說成像123木頭人那樣普通。
「學姊呢？做任務了嗎？」

「欸——我也還沒做喔。」真是位可愛的學弟，被對方歡快的情緒感染，提高聲調以有趣的口吻說道：「大家好像玩得很開心呢，足羽同學要一起嗎？」

「感覺大家在水裡玩得好開心，你有備用的衣物嗎？」朝比奈似乎想拉著足羽與其他人一起玩水。

「好啊——我置物櫃裡有體育服，濕了可以換！」靖治爽快同意，已經開始在脫外層的制服了。
「不過這個意思是，學姊要和我一起做任務嗎？」靖治朝她眨了眨眼，歪頭笑著，但眼睛似乎沒有笑，「學姊可以憋氣憋多久？」

「唔⋯⋯五分鐘，感覺還可以。」如果要完成作業至少得待在水中超過五分鐘，雖然對朝比奈來說是沒什麼問題，但再怎麼有自信還是要有一點應變措施：「不過任務是要水桶對吧？」泳池旁全是東倒西歪的桶子。

她的目光撇到水龍頭附近的一根水管上，靈機一動或許可以用來輔助，少女蹦蹦跳跳地把東西拿了回來。

「你看這個怎麼樣？」她將水管拖到對方面前：「這樣就能輕鬆完成任務了。」

「⋯⋯如果是信任彼此的情況下。」雖然自己並不會故意做出對對方有害的事，但邪惡的念頭卻時不時地冒出，同時也想從對方的反應判斷是否能一同完成課題。

「咦？還可以嗎？」靖治誇張地退了幾步，自己的話大概一兩分鐘就不行了，學姊竟然可以憋五分鐘？該說不愧是學姊嗎，還是說，憋氣這種事情是會隨著年齡能憋越來越久的？
「信任彼此啊——」暫且不管剛剛的疑惑，靖治轉了轉脖子故作思索，眼珠子也跟著轉動，他其實沒想什麼，只是一種感覺，儘管學姊說著令人心存質疑的話，可是，他不覺得有什麼。
「可以噢！我相信妳，學姊。」他跳入水中靠在池邊，最後揚起大大的笑容回應，「那我先來？游泳池旁邊有蠻多水桶的。」

「放心放心，我的肺活量很好。」或許是常常在運動的關係，比普通人好上一些。

「咦、相信⋯⋯足羽真單純。」太單純了，她睜著眼看像面前的少年，沒想到馬上就獲取對方的信任：「嗯——反正成功了分數會變吧？要是沒有加分再換另一個方法。」

「那來囉。」確認好對方抓住水管後一手將頭壓入桶中。而這時她忽然想到時間計時，下意識地往泳池旁牆上的電子鐘看去。

頭被埋入水中的靖治靠著塑膠管緩慢呼吸，他閉上眼，緩緩張開，感覺水流進來包裹住他的眼珠，不太舒服，沒一會就又閉起眼睛。
等待的時間比想像中無聊，他舉起手，手指在比一與比二間反覆變化，像是在確認時間。在漫長的過程中，他也嘗試憋憋氣，看自己能撐多久，總之就是儘量給自己找樂子。
不過只能靠塑膠管呼吸的感覺還是有些難受，等時間到了，他可要好好多吸一下空氣。
「嗯嗯、嗯——嗯？」他試著用喉間發出聲音，想問到底五分鐘到了沒。

時間緩慢地向前，距離五分鐘有些距離。朝比奈漸漸地把注意力轉移至周遭的人，反正在水中還有水管可以呼吸，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學弟在水裡的躁動跟水管發出微小的聲音，使得少女將放遠的目光移回自己手中。

是想問時間吧？她看了看電子鐘，用嘴說著還有兩分左右，但想到少年或許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於是在水桶上敲了兩聲。

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懂自己的意思？

滿臉困惑，不懂學姊敲水桶是什麼意思，是在叫自己起來嗎？靖治沒辦法確認，如果時間還沒到就起來的話，就又要重新來過了。
「嗯——嗯嗯、嗯！嗯？」他只好又伸伸手指，在空氣裡打上問號。

看來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忽然覺得剛才的舉動有些可笑，突如其來的笑意浮現在自己的臉上。目前又經過一分多鐘，剩下幾秒的時間她決定捉弄一下學弟。

「欸——足羽怎麼了？」她把音量拉大卻沒有要回覆的意思。

「嗯嗯！嗯——嗯！」模模糊糊聽見學姊的聲音，靖治繼續嘗試比手劃腳，想寫時間，覺得太長，又改用手指寫出time，也不知清不清楚，最後依舊畫出一個問號。

「看足羽同學很痛苦所以就拉起來了。」對方的樣子實在太有趣了，趁著時間流逝，等過了五分鐘後立刻把對方拉了起來，還裝作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的樣子：「是哪裡不舒服嗎？」

「噗哈——」回到空氣中先大口吸了好幾次才平緩下呼吸。
「我是想——說！時間還剩多久！可不要跟我說時間還沒到要重來噢！我可不幹。」

⋯ 「啊、時間⋯⋯」她擺出一副「搞砸了」的表情，還將手遮掩在嘴前加深謊言的力度。

「剛好五分鐘喔。」朝比奈笑著將因數字改變而流出的鮮血抹在指尖，並展示給對方看。

「接下來換我了。」她拎起水管的一端，在被對方壓下去前看著少年濕漉漉的頭髮說道：「我是相信足羽同學的喔。」

本來超驚恐會不會要重來，還好安全過關。
「學姊太捉弄人了！我會捉弄回去的噢！」說著吐了吐舌，將對方的頭壓下去，大概看了眼時間就開始把濕濕的頭髮往後撥，用單手加減擰一下泡水的圍巾，有一些殘留在圍巾上的乾枯血液因水化成淡淡的紅，滴入水中。
啊，對噢沾到了，等等順便洗一下吧。

聽見學弟的捉弄宣言，朝比奈並不慌反倒有些期待，雖然知道多半是玩笑話，但要是來點驚喜也不錯。

她的頭沒入水桶中，原本乾燥的頭髮在水中散開，毛躁的像是剛吹乾一樣，她忍不住用手去撥弄，摸起來意外的滑順。隨後又將纏繞住臉龐的髮絲撥至耳後。

朝比奈在心中默數著，明確的知道自己並沒有按照時間節奏，但這已經是少數能打發時間的樂趣了。

按著頭的時間裡，靖治四處張望，沒見有趣事，便又將專注放回朝比奈身上，想著該如何惡作劇。

他左思右想，要是堵住管子……不，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靖治看向垂散著的那頭長髮，忽然靈機一動，將髮絲撥到一旁，然後在朝比奈的背上寫上字。

以前他看班上同學們在上課時會這麼玩，靖治一直好羨慕，學姊應該、不會介意吧？

想著，便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水中的知覺變得有些頓，耳邊寂靜的能聽見從遠處傳來非常非常細微的悶聲，她閉起眼睛享受沈浸在與世隔絕的世界裡。

直到足羽在背上筆畫些什麼，光憑接觸無法了解意思，雖然想抬頭看少年的表情來判斷狀況，但礙於作業需要她只能任由對方。

隨著筆畫接近尾聲，她拼湊出零散的字，在重複咀嚼過後她發現那是少年的名字——足羽靖治。

學弟果真給自己不同的樂趣，同時又幼稚的有些可愛。她在心底竊笑著，肩膀輕輕顫抖，在嘴邊咕嚕咕嚕說著什麼。

「嗯？什麼什麼？」見有泡泡浮出水面，擔心是不是有狀況，但大概沒什麼大問題。

靖治歪了歪頭，在她背上畫一個問號，然後畫了張鬼臉，想著對方大概認不出來吧，四捨五入，這也算是捉弄了！靖治在心裡得意地哼哼笑。

這次的作業明明有些難度，但他們就好像在泳池裡玩耍一樣，氣氛輕鬆了不少。

朝比奈感覺對方有動靜，一瞬間忘記不能抬頭，才剛抬起一點點又用力的下沉，還不小心將水管吐了出來，冒出了許多泡泡還有一些水滲入嘴中。她揮了揮手表示沒事。

進水的影響並不大但笑意卻沒有消退，將水管再度含入口中，混雜著口水的水管無法再容納更多液體，無奈之下她只好吞了下去。

見水管稍稍浮起來，靖治慌慌張張胡亂揮手，也不知道在比什麼。爾後看朝比奈將塑膠管重新放回嘴裡才鬆口氣。
「唔哇，學姊應該還好吧？」還記得學姊說自己可以憋五分鐘，那應該沒問題。
不過還是得問問狀況，於是靖治在朝比奈背上寫下『還好嗎？』這次寫得比較慢，希望對方讀得懂。

還好嗎？

這次被寫下了問句，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自己辨識，總感覺對方的速度慢了下來，一筆一劃拉的長又淺，撓的朝比奈有些癢。

她其實想過在水中扮演屍體，無視世間所有爭吵就漂浮在那，靜靜的、一個人。想起在小學時學過的水母漂，或許能拿來玩一下。

用手勢向對方比了個ok後就抱著彎起的膝蓋，整個人凳離了地面。

飄起來了！ 靖治有愣一下，想起以前上游泳課時學到的水母漂，以及在游泳池，常常像這樣被同學按住頭直到嗆水才被拉起的事情。

他的手持續壓著朝比奈的頭，看她身體隱約浮出水面，載浮載沉，頭卻被自己按入水中，以前那些欺負他的人的視角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這樣自己是不是也在做什麼壞事？但是，比起前幾天已經算沒怎麼樣了。現在他還沒辦法好好整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或許不去深思，對他來說比較幸福吧。

想著想著，手腕被割裂的疼痛感讓他回過神，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五分鐘了。

「學姊！好了噢！」靖治鬆開手，輕輕拉了拉朝比奈的肩膀，提醒時間已經到了。

「感覺還沒玩夠⋯⋯」頭上的壓力消失後更容易掌握平衡，她先讓頭離開桶子，腳尖著地後用手輕輕抓著對方的袖子，原本蓬鬆的髮絲又回到濕黏狀態，貼在自己身上感覺不太舒服。

「總覺得跟足羽一起作業都變簡單了，真是幫了大忙。」她歪著頭擰乾滴著水珠的髮尾，將沒入水中的部分撈起，盤在自己的頭上以單手固定著。

「等等有什麼打算嗎？」她想著換好衣服後就沒事可做，或許能從對方這邊得到些靈感。

「嗯——應該在學校晃一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他把圍巾垂下來，泡在水裡搓一搓，完全不在乎被看到上面沾血會如何。
「我對第一個任務有點感興趣，不過——今天不想做，看別人做就好了。」毫無理由的理由。
「學姊呢？有什麼打算？」

「⋯⋯去吃個飯？」耗了許多體力是時候犒勞自己了。

⋯ 「總之，謝謝你幫我拿了分數。」她把手攤在水中的梯子上，用力凳起身子脫離了水重量的拉扯：「跟你合作很愉快，之後如果還需要幫忙可以再來找我喔。」

朝比奈向對方道謝及道別後拖著濕漉漉的身子往淋浴間走去。

「也謝謝學姊——學姊再見！」在後方揮揮手，等人離開後，繼續搓著圍巾，都差不多乾淨再去淋浴間沖澡換衣服。

晚一點大概會先逛一逛，再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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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靖治跟靖治中幫忙完成任務，也讓任務變得輕鬆很多 學弟真的好可愛，在背上寫字還是各種反應都好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