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差點殺了人,思及此就讓人有些顫抖。
繃緊的神經像一條栓到極限的弦,一些輕微的風吹草動就能獨自嗡鳴搖擺一陣。上西文行站在走廊上頭,指尖緊緊攢住自己的肘根,被壓抑到接近無聲的吐息仍以過快的速度將肺葉填滿,隨後吐出。
今天也要完成任務——然而這種任務得找誰完成?這樣一不小心就會弄死人的指令,他的朋友們早找了可憐蟲來執行,但不肯動手傷人的軟弱者無法靠著女孩們的喜愛和恨意來獲得生存的資格。
鏡片後頭黑色的雙眼心思不明的垂下,隨後又因為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而轉頭望了過去。
「……外狩同學。」
他打了聲招呼,表情不怎麼好看,他這位親愛的同學足以被他納入如今校園中的危險份子,上西文行在過去的生活中深深知道外狩虎遊並不如外表看上去如此開朗無害。
「你這幾天還好吧?」
堆起虛假的笑意,上西文行恍若平日的和人打了個招呼,並在心底殷切盼望他會就這樣離開。
除了衣服上不可避免染上了血液的顏色或不知道去哪蹭來的灰塵,外狩虎遊可以說整個人看起來跟之前差不多,就只是普通來上學的學生。
外狩虎遊露出熟悉的表面假笑,遠遠地就朝著上西文行揮了手打招呼。
走到離上西文行約一個手臂的距離停下,他一看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如果他把自己的表情掩藏的很好,那他也許就只會打招呼就走。
「你好啊,上西同學。」外狩虎遊笑瞇瞇的說。
而後故作姿態的思考了一下才說:「說不好的話,上西同學肯定覺得我在騙人吧?」
倏忽他整個人湊上了上西文行的臉側,對著他耳朵低聲的、用著他最討厭的語氣說:「我啊,過得很好,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
說完他馬上退回到原本的距離,懶洋洋的用一邊的肩膀靠著牆,一點站相都沒有的外狩虎遊已經不在乎他班上的同學們怎麼想他。
畢竟,每過一天都有人死去,如果每一個人他都要這麼在意的話,那他第一天就會選擇去死。
「話說,上西同學這幅樣子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吧?要不要說給我聽聽當作抒發呢?」
外狩虎遊很擅長引導人的思緒,他開始算計上西文行。
—因為他從心底就討厭他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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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我並不是很感興趣呢,你說的『有趣的東西』。」
男人的氣息靠得太近了,雞皮疙瘩就像是要爬滿頸側一樣,上西文行蹙起眉側過身體避開挑釁一樣的行為,用肢體語言和僵硬的語氣回絕了更進一步的「關心」。
外狩虎遊總是敏銳得令人難以想像,他的指尖動了一下。
「不……」他微微拖長了語尾,偏著頭,幾乎像是在直盯著人看般,顯得相當警戒,「說給其他人就算了吧。」
上西文行的喉嚨有點乾澀。
「但我做什麼要說給你聽?」
這可是個不懷好意的男同學,樂於取笑他的失態,現在又要做什麼?無論如何,上西文行對這令人討厭的同學半點傾訴的念頭都擠不出來,那語調還彷彿要挖個坑讓他跳進去一樣。
壞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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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狩虎遊把上西文行的反應盡收眼底,他是想不通為什麼那些女生會那麼笨的去相信他,甚至願意跟他發生點什麼。
想著,內心止不住的覺得噁心。也許是自我道德感感到厭惡,又或者是他本能就抗拒這些,他不清楚也不在乎。
但……這樣的人玩起來才更有趣吧?
他承認,從第一天開始他就在逐漸釋放自己宛若就是天性的模樣。他不否認自己生在不錯的家庭、有著不錯的外表、努力一點就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這樣的他為什麼會長成這樣,他自己也想知道。
外狩虎遊瞧這人都要被自己逼到要逃走了,他笑著說:「可我做什麼想要說給你聽呢,上西同學。」
說完直接一步上前笑咪咪的抬手就放上了上西文行的脖子,就如同野獸獵食時掐住了獵物的命脈,將手指扣住了脆弱的後頸,徑直把人強制帶去了他以前逃課時發現的廢棄辦公室。
早在廣播公告以後,外狩虎遊就備好水桶跟水,水是他發現這廢棄的辦公室堆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其中居然有飲水機的飲用水桶。
雖然過期了,但總比直接喝生水好,除了這是自身那點潔癖感在作祟,外狩虎遊覺得這點上他是仁慈的。
他是守信的人,一路上就與上西文行分享自己在前兩天看到的「好東西」。
「其實我覺得,活人的世界,從不因為活著的人意志而改變什麼。」
他捏著上西文行的脖子,感受到他頸動脈在跳動,手指有意識的故意按壓,像是隨時就這樣掐死同學的樣子。
「這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嬰兒出生,命數該絕的人死去。太陽升起,月亮落下,週而復始。」
隨著自己的話一落,外狩虎遊立馬轉了一個語調,彷彿像個真正與朋友分享秘密的好朋友說:「上西同學是第一個知道我秘密地方的人喔。」
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他從以前就知道了,外狩虎遊是個腦子不可理喻的神經病,以至於上西文行在硌人的箝制裡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他是要置他於死,還是要開個難笑的大型玩笑。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體能是贏不過他的,所以無論是哪種情況,在手上空空的如今,反抗並不是什麼好選擇。
因為過度緊繃的關係,外狩一路講著什麼他神遊天外般的哪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緊緊抿著嘴,直至感受到頸動脈上的壓迫才猛然回神。
在擠壓下,脈搏異常鮮明的搏動,心理上的窒息使上西文行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的大腦和顫抖的神經到處奔跑的大聲嚷嚷著,這個人會殺了他的!
不斷發顫的手掌在門邊摸索,像溺水的人死命抓撈水面上的浮木。
「放開我!」
他低吼,捉住外狩的手臂試著向外扯開,上西文行手裡攢著一根斷掉的掃把柄,瞳孔緊縮的與站在門邊逆光處的人對峙,喉底發虛的聲音動搖得厲害。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的秘密。」
「哎呀——」外狩虎遊臉上依舊帶著笑看著上西文行的動作,但眼睛裡沒有笑意。
他像上西文行舉起雙手,當作投降的樣子。
外狩虎遊沒想到上西文行精神這麼脆弱,內心深處又騰起了陣陣的惡劣,嘴上卻說著:「上西同學反應也太大了吧?」
瞬間他拉下了臉,肯定的說:「你在想我會殺了你。」
可能上西文行的某個小表情、又可能是惡劣的念頭從心臟漫延了他整個人,外狩虎遊一步又一步向前直至停在了他同班同學的面前。
人本可以成為彼此的神明,為對方帶來光明。又為什麼一定要成為地獄,讓人陷入深淵,令人恐懼的永夜。
他用左手也握住了斷掉的掃把柄處,破碎的木屑扎進了手掌,一點又一點的血液順著柄身留到了上西文行的手上。
隨後放開了手,用染血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上抬讓上西文行靠近些自己,並露出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說:「但你現在還是知道了,上西同學。」
外狩虎遊不怕被一把破爛的掃把攻擊,而如果這樣就會死掉那就是他的命。可是上西文行就是一副看著就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心理承受這麼差也不是沒有道理。
時間一久,都會習慣的。
他隨後換了一個方式掐著上西文行,人類的咽喉處其實也很脆弱,他就往這扣住了人,之後隨手握上了上西文行握住掃把柄的手,他能感受到這人深深的恐懼。
外狩虎遊還是笑著將人拉到了準備好的水桶那裡。
「……」
薄薄鏡片後頭的瞳孔震顫著,溫熱又濃稠的液體緩緩攀上指節又向下滴落,上西文行瞪視著外狩黃褐色的虹膜,一陣頭皮發麻,他竟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控制了一樣,無法動彈絲毫。
他不該知道的。
或許應該在發現外狩走來時就馬上逃之夭夭。
呼氣聲沉重得幾乎能將他壓垮,被掐起的下顎上抬,上西文行嘴角扭曲的微微泛抖。
地獄彷彿正注視著他。
隨後從裡頭伸出來的手桎梏他的喉頭,鉗住他的手,讓他下意識的鬆開了如今唯一的武器,木棍子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別、別……」
他乾澀的在拖拉裡拒絕,可能是擔心自己會就這樣被掐死,掙扎的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上西文行最終瞪著水面,才如夢初醒似的瘋狂扒拉頸子上的手。
「會死人的!閉氣五分鐘會死人的!」
看著上西文行劇烈的反抗和濃得早已外溢的恐懼,外狩虎遊惡劣的笑著。
他就看著上西文行一直搖頭拒絕,可是他的脖子正被自己有力度的掐著讓他還能呼吸而已。
「會不會……」外狩虎遊停頓了一下,湊近在上西文行的耳邊輕聲說:「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對吧?」
說完他放開了手,彎下腰抬起一桶水,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要我手把手來?」
此刻,外狩虎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另一個自己支配,拋棄了對他人的情感、失去了對自己的五感、只剩下了紅色的血液跟開始腐臭的糜爛。
—他到底在做什麼?
我們身處在這個世代裡,順應著時代的洪流被引領,順勢而為擁著庸庸碌碌一生。
他好像不想這樣,卻又不知道怎麼離開這樣的洪流。
外狩虎遊不認為活著就是為了經歷什麼美好的事物,那如果只有痛苦的人生,那是不是就不配活著?
上西文行跪倒在地上猛烈的吸氣,在早已歪斜的鏡片後頭瞪著他那說著瘋話的同班同學,「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外狩虎遊的雙手正搬著水桶,他和他有一小段距離,門還半開著,運氣好的話,他能遇上自己那些擅長打架的好朋友。
於是上西文行在紊亂的氣息裡質問後,從地上踉蹌的爬起往外跑去。
外狩虎遊平淡的看著上西文行的舉動,雙手抱胸也不說話,如同看著一個小丑在表演。
他跑不了的。
如果那些人不曾後悔自己的選擇,沒有從自傲的心態中悔悟,也沒有滿懷嫉妒的一再讓自己受到蒙蔽,那對他們而言,這裡並不是地獄。
只可惜,人自己把自己的世界變成了地獄。
眼看人終於要跑出辦公室,外狩虎遊慢慢地走在了上西文行的後面,最終在他終於摸上門板時,闔上了辦公室的門,就像關上了唯一的光亮,此刻這裡就是黑暗。
他彎下腰,輕輕的用手掌摸著上西文行的頭髮說:「為什麼呢?」
之後扯起他的頭髮,整隻手發力讓他站了起來,「因為是你啊。」
外狩虎遊笑著又再一次把人拖回了原處,他不打算給上西文行機會了,壓著人跪下後扭開了瓶蓋就往陳舊佈滿灰塵的水桶倒了水。
隨後壓下了上西文行的腦袋,水花瞬間沾濕了彼此的衣服,而外狩虎遊還有閒心用另一隻手拿出了手機打開了計時的設定。
大約過了一分鐘,他才拉起了上西文行的腦袋微笑地說:「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喔。」
光線徹底從眼前消弭,上西文行抬起頭,在拉扯繃緊的疼痛裡目眥欲裂的瞪著外狩虎遊,手緊抓著他的腿,像是想就這樣在皮膚上抓出幾個洞,「拿開你的手!我操你媽,拿開你的手!」
他的反擊並沒有多少用處,頭被猛地壓進水桶裡,冰涼的濕意徹底濡濕了髮絲和視線,上西文行在最後仍在破口大罵。
你這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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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按在水桶邊緣不停死命掙扎著,空氣因此很快的從肺裡排出,他被壓在原地的膝蓋絲毫起不來,肺葉逐漸發熱,在上西文行感覺自己快要不行時又被猛地拉起來。
他顧不得回話,只能在從臉上滴答落下的水珠之中瞪著人,手死抓著水桶像在抓著汪洋上的木板一樣,艱難地瘋狂汲取氧氣。
「……我真的,會殺了你、」
幾秒鐘後,他在稍微能發出聲音時這麼說了。
外狩虎遊看著手機上的計時:一分半,給個甜頭也就不過如此吧。
之後漫不經心的把頭轉向了上西文行,只能用非常狼狽來形容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的模樣、紅著眼看著自己的模樣、那雙顫抖的手的模樣,都讓外狩虎遊感到興奮。
他不會弄死他的。
他不相信神、不相信任何人,這是對自己的承諾。
於是外狩虎遊愉快地回答:「好啊。」
說完把臉湊近了上西文行,他能輕易的感受到整張臉因為在水裡產生的水珠,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四周,外狩虎遊伸手抹去了他嘴邊的一點髒污,無可避免的自己的衣袖也被滴了幾滴。
他撚了撚手上的髒,之後又直接抓起上西文行的頭髮再又一次壓向水桶時說:「你辦得到的話。」
說完也不管那人掙扎得多厲害,外狩虎遊壓著他頭的手絲毫不動,他另一手按下了計時,隨後像看戲一樣——
只有偏執與理智的怪物才能存活下來,在其中適應且成長,扛過每一次的痛苦活下來。
邪惡在狂歡,善意在消磨。
每過一分鐘,外狩虎遊都會報時,順便誇讚上西文行又多撐了一分鐘呢,語氣是多麼的玩味。
最終來到了第五次的報時,看著人逐漸失去掙扎的模樣,如同被一根又一根拔去了線絲的木偶,成為了真正的一塊木頭。
外狩虎遊拉起了上西文行的頭,隨著動作一大串水珠噴濺到自己的白色襯衫上,他忍不住皺起眉,每天都要忍受一次,他是真的覺得自己的潔癖底線一降再降。
他伸手上西文行的探了探鼻息,很淺,但是也很接近死亡。
你若想要解脫,可是你永遠也不會解脫,欺瞞就是欺瞞,草率地背上,那就一輩子也卸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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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維持著厭惡憤懣的表情,他沒來得及再說一個字,上西文行再次被頭頂的壓力按進水裡,只勉強在那一點空隙裡吸一口氣。
他起初很安靜,但隨著氧氣耗盡、肺葉像是被火一層層燎過,頭暈目脹的窒息感裡,上西文行開始本能的掙扎起來,指尖在水桶邊緣抓撓、抽搐、連腿也在蹬著地面,最後又隨著無用功的抗拒減弱,直到在接近時限時,他的頭已經無意識的沉在水面下,手指失去了所有力氣垂到地上。
等到被拉起來時,他已經沒有任何動靜,水從他鼻子和嘴角緩緩流出來,在最後一秒看來也狠狠的嗆咳了一番,終於暈過去了吧。
金屬的眼鏡靜靜沉在水桶底部。
外狩虎遊捲起自己的衣袖,將手伸進水桶裡撈起了上西文行的眼鏡。
本來透亮的眼鏡現在沾上了水痕,還有沉澱的髒灰在鏡面上,他知道上西文行現在肯定是不會醒過來了,他不會死。
於是外狩虎遊將眼鏡就戴回了上西文行的臉上,看著人的面龐被自己弄成這樣,他是一點憐惜都沒有,即使他看著面色極其蒼白,唇色已經泛著白。
他蹲著看了一會上西文行,確認死不了就把人就這樣放著,在辦公室拿走了存放的醫療用品就離開了這裡。
外狩虎遊覺得這裡髒了,不需要了。
再一次感謝上西中願意讓虎狗這樣做
我才是太感謝虎狗中和我玩了…虎狗真的很壞…我最愛壞壞男人…
謝謝尼…不嫌棄我簡陋的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