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夜幕如深深幽潭，濃密雲藹掩蔽銀柔月華，唯有天花板上的嵌燈似金沙薄薄傾瀉，輕巧落上蕭安標緻的臉龐，微微閃爍，寂靜悄然倚於玻璃窗櫺，攀附簾幕席捲整個昏黃的房，她背靠柔軟方枕，兩腳縮攏在沙發椅上，拿著酒罐的手擱於扶把，搖搖晃晃。

墨眸停向窗外了無火光的空寂，陌生地令眉目間流露一絲疲倦，今晨那通電話使蕭安遺失睡意，尚早的時間讓她只得收拾昨晚未能整理的行李，一箱箱熟悉之物陳列上架，試圖抹去生疏環境。

待回過神來，時間儼然來到了午後，睏倦與飢餓侵襲著蕭安，她只是簡單叫個外送填飽肚子，伏在餐桌上便一路昏睡至黑夜，喚醒她的是仍舊是手機來電震動，一通該死的股票推銷，以及他哥哥，蕭齊。

「……」參雜苦澀的氣泡液體滑入嘴腔，沁著涼意微微刺激喉頭，如坐針氈，就像昨夜在蕭齊車上的那份僵持局面——

空調運轉的薄弱聲響同著呼吸隱隱迴盪在靜寂車廂內，偶爾打起的方向燈滴答劃過，蕭安隻手倚窗撐頰，繁華光點斑斑飛掠眼簾，面無表情之下是顆忐忑起伏的心，她能嗅見空氣裡極其細微的雪松。

那是蕭齊身上的味道，清冷沉穩，卻又如秋雨潮濕悱惻，熟悉地撥撩著蕭安緊繃的心弦。

「……我們要去哪？」倏忽意識到窗外景色並非返家路途，蕭安猛地轉頭，卻見蕭齊漠然看著前方一語不發，些許不安急湧上心頭，瞧車輛行往高速公路，速度驀然加快，惹得蕭安忍不住皺起眉，話音未吐，低啞嗓音率先沉重落下。

「……為什麼沒告訴我。」

「什麼……？」

蕭安看見蕭齊無聲咂嘴，片刻，這才恍然意識過來，猶如做錯事瞞著大人的孩童，她悄然別開目光，置於大腿的雙手焦躁地微微顫動，窘迫伴隨沉默短暫降臨，紅唇欲張又闔，最後若無其事般丟出話語：「這種事沒什麼好說的。」

「……」

離家搬至四色里這件事蕭安確實沒有告訴蕭齊，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的存在太過耀眼，讓她無地自容又挪不開視線；又或是想借此吸引他的注意，讓她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蕭安被這樣的想法逗笑了，但又真實地感到心塞。

「妳還笑得出來？」

似是瞥見蕭安勾起的嘴角，蕭齊難掩嗤笑，右腳好似洩憤般重重踩下油門，瞬間飆高的速度讓副駕駛座的她驚呼出聲，兩手緊抓胸前扣牢的安全帶，「蕭齊！」

嗒。

硬物落地，蕭安驟然抽回神，只見茶几上殷紫的小盒裡滾出幾顆咖啡色圓球，那包裝印著葡萄樣式，是她去超商買晚餐順道入手的優惠商品，旁邊還放著一包自麻雀手裡得來的玉米脆片，放下啤酒罐，蕭安彎腰拾起掉在地板上的那一顆，稍微吹了吹，便毫無顧慮放進嘴裡。

苦澀酒精抹去了巧克力的甜味，卻壓不住裡頭化學的葡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