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妳這傢伙總偷偷關注著~
躲在舞台下方的暗處搔首弄姿~
我從不在意妳不過是千分之一~
誰叫我是如此魅力四射~
在漆黑之夜~
腦海中時不時響起陌生男子的聲音,唱著老派又自戀的歌。
——不,並不是陌生男子,大概。
雖然從未謀面,但總感覺自己知道他是誰。
也知道這首歌。
a.
誠如當初醫生們所言,自變成這副身體後,能聽見的聲音變多了。
——「你聽說了嗎?丹奧鎮的血族兇殺案。」「啊!知道知道⋯⋯」
——「不好意思,請問廁所在哪?」「這邊前面⋯⋯」
——「別擔心,我跟老婆說去出差呢!」「所以你整個假期都能陪我囉?」
——「哼~嗯~都是weather你~」
只是站在人潮往來的列車月台,無論願不願意都會聽見許多大小消息。
時常覺得這樣的世界有些過於豐富,如此竊聽著的我,是否也算是在偷偷關注著誰的人生呢?
盡管我從未捕捉到那最在乎的曲目。
在這白晝的喧鬧午後。
我認得這聲音。
將發散的思緒收回,在直屬司鐸的腳步聲距離十五米時轉頭望向他,等待下一個賴以生存的指令。
司鐸一語不發地,將剛才買的兩張車票中的一張交給我。
接過車票,看著上頭寫著西嶺兩個字,「不是丹奧鎮嗎?」我問。
「嗯?」司鐸疑惑一瞬,但隨即明白,「哦,那跟你無關。」
隨後轉頭走向目標月台。
「走了。」
b.
我的直屬司鐸是個聰明的人。
至少,他時常拿在手上,由克莉絲汀、宮部美幸或其他我讀都沒讀過的作家所寫的書,給人一種很聰明的印象。
「請問⋯⋯」
「那邊沒有你要找的東西。」頻率固定起伏的經濟艙對號座上,司鐸頭也不抬。
「什麼?」
司鐸這次抬頭瞟了我一眼,就一眼,「西嶺山谷那種鄉下地方,不會有錄影帶店或唱片行這種復古的玩意兒。」
他總是能在我開口之前就明白我要問什麼。
「——我知道了。」我垂下肩膀,靠回椅背,不再說話。
這次,換司鐸主動打破原以為會持續下去的沈默。
「是那首妳常哼的曲子吧?為什麼要找那首歌?我聽都沒聽過。」
「那是⋯⋯」我思索,尋找著不會被懷疑或懲罰的得體說詞,「以前母親偶爾會在床邊唱給我聽。」
「這樣啊。」司鐸的表情像是完全沒有相信我,但他還是回答,「你母親品味還真特別,那不是1960年代的搖滾風格嗎?」
我的直屬司鐸是個聰明的人。
所以我默默記住這段話。
c.
抵達位於西嶺山谷的小村落後,司鐸突然說:「如果快速解決,多的時間讓妳稍微逛一下也無所謂。」
「真的嗎!」我驚訝地問:「能快速解決嗎?」
「當然,高超的詭計只會出現在小說中,現實大多只仰賴巧合。」
司鐸的立場與樞機院相當一致,他是個聰明的人、讀很多書,卻也是肉眼可見地瞧不起血族。
我仍記得在那佔了目前人生一半的樞機院時光中,司鐸曾說過這麼一段話:
妳平時會看書嗎?
算了,知道怎樣算是難解的謎題嗎?
答案是變數越多的。
物理上,僅僅只是三體問題便讓歷史上許多大科學家困擾,而現實甚至更複雜地多。
比起單一個體,組織要更加深不可測,只要牽扯的面向一多,完全分析便變得不可能。
樞機院的水深就連涉足其中的妳我都無法看透。
這就是血族永遠愚蠢且必敗的原因。
——血族習性上喜歡獨自行動,他們把自己變成最單純的模樣。
現在,司鐸直指眼前的一大片針葉林。
「如果在這連一隻野獸都追不到,那妳以後也別自稱人類了。」他的眼神中沒有憐憫,「別繼續給我徒增困擾,快去!」
「是!」
d.
事實上,不用等司鐸開口,我早在樹叢方圓百米外便聞到鐵鏽味。想必這前方就是報告中出現血族活動跡象的地點。
將司鐸遠遠甩開,在雪地中循著氣味奔馳。儘管距離報告發現蹤跡已過三日,對異血者的五感來說仍是一道送分題。
午後的日光走得很快,金黃光輝穿過針葉織出一層層薄幕。在高速移動中捕捉到遠處一閃即逝的小山洞,遵循教科書上的血族習性描述,不假思索調整方向。
血族不會逃跑、血族無法逃跑,夕陽填滿整座針葉林,現在仍是人類的領域。
只需把無路可走的血族從陰影中拖出,剩下的交給大自然即可。
單純又簡單的任務。
結束後,我長呼一口氣。
太陽甚至還沒下山。
e.
結果司鐸說得沒錯,這個小村落裡確實沒有任何唱片行。
受到宵禁令影響,晚間八點過後街上甚至沒有任何一間店還開著。
那是因為手術才被迫駐紮於腦中的旋律,是目前樞機院以外瞭解伊凡的唯一線索,而至今卻連網路上都搜尋不到。
我走在無人的街上,哼著不帶歌詞的旋律,然後,毫無預兆地——
我知道妳這傢伙總偷偷關注著~
從非常遙遠、非常細微,僅憑人類聽力無法捕捉到的遠處,歌詞被正確無誤地填上了。
漫天星辰之下,街坊之中,我停下腳步。
藏都不藏期望我能夠注意到妳~
我從不在意這不過是巨星原罪~
而且還是第二段?
夜幕低垂,保持懷疑,想著這難道不是自己終於幻聽發作。
但,確實聽見了。
誰叫我是如此寬宏大量~
那禁忌之愛~
記憶中那千里遍尋不著的旋律。
我很懶,所以我不排版
目指本企最消極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