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墓参り

【感情を込めて】ハレハレヤ 歌ってみた ver.Sou
自石碑邊緣彈開的清水濺上了紫紺的朵瓣,於邊緣垂綴數顆琉璃似的結晶,每粒珠晶都住進了一枚小巧的燈芯,曖曖含光,在近晚的山林遮蔭下,有如微弱的星芒閃爍,與夏色的花卉妝點了此刻清冷黑灰的墓碑。
latest #33
「這樣就行了。知惠子,久等了。」

名為天道信也的青年在石墓前合十片刻,隨即依靠一旁長途行走用的輕合金拐杖撐起身子,提起墓前用盡的木桶與杓,轉身朝不遠處同行之人笑道。
「哦。我來拿吧。」

眼看兄長結束了例行的灑掃儀式,難得休假陪對方掃墓的天道知惠子,從方才就沒有打算一同祭拜的模樣,只是靠在樹旁伸了伸懶腰,向前順勢接過了還算沉重的原木桶,更打算伸手拿取對方手中燭火搖曳的提燈。
「這就我來提吧。」

晃了晃燈體,他露出一抹笑,隨後拄著拐杖先一步挪走到小徑上,單手舉起提燈,儼然一副要替自家人指引明路的模樣。見狀,她聳了聳肩,一手插進口袋裡,與人一同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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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肩走在山徑上。這座位於津見川近郊的山坡地,是不少當地居民最後的安居地,即便是地方望族與平民都在同一座山頭安歇。於開闢的坡道間,那簡易砌成的木階多少腐朽,每一次踏步總反饋著不甚堅實的觸感,也不曉得地方何時會安排整修。
「下一次來就是御盆節了呢。」

一面感慨地閒話家常,青年提燈照向前路,遠方微紅的夕照難以透入林蔭。他們在春彼岸的末期前來灑掃祭奠,除了自家的墓群外,更甚協助另一家族區域的整理,因此直到傍晚時分才結束一日的行程。
「暑期啊……真想乾脆安排進修。離學校越遠越好——」面對自家兄長若有似無的指涉,她不怎麼想配合應答,只是側首望向自地拔出的碑群,一道道看不清的姓氏,在昏暗的夕色下顯得格外寂寥。
「知惠子就這麼不想待在這裡嗎?」

「偶爾也想出去走走嘛,反正也沒有帶社團,又能賺點時數。何樂不為?」明顯感受到青年語氣間挾藏的失落,她乾脆向前走快了幾步,回首如此說道。
而那人稍微停下了步伐,似乎是在思量該如何表達想法,過了一會兒拐杖擊地的聲音才再度響起,比先前還來得輕快了許多:

「至少煙火大會要回來喔。我會準備好知惠子跟瑠璃的浴衣的。一直很期待呢。」
他的語氣歡快,搭配那愈顯輕巧的跺地音,趁著自家小妹愣在原處的時候,他又向前不緊不慢地走了幾步,還不忘提起燈火,特意映照自己臉上清爽而真切的笑意。

「你怎麼知道尺寸的……?」
「噓、每個人都需要有點秘密的。」
但那是我的隱私啊喂!面對同胞兄長彷彿變態一般的說法,曉得以這人奇妙的執行能力,準備服飾這件事很有可能已經做到,只是提前揭露了一回,令她總感覺有些汗顏,同時也慶幸至少這傢伙只會對兩個人做這種事。
吞下了一場敗仗,也只得摸摸鼻子認栽。重新跟上那緩慢卻規律的步履,她已習慣配合對方在行走時的節奏,在這種時候一點都沒有平時急躁的模樣。漫看著周旁的景象,夕陽已然要被山頭給吞沒,山林的鳥鳴愈盛,原先群墓前供奉的花卉,在此刻沾染了晦暗的色彩,或許就快與山野靜默的風景同調。
「話說回來,菖蒲應該不是這個時節開花的吧?你去哪裡弄來這麼多啊?」木桶內仍殘留幾朵沒用上的靛紫色花束。猶記自有印象以來,兄長在掃墓時一直都是供養同一種植栽,也不曉得是否刻意為之,或者是有前人特地交代使用。畢竟他們家族奇妙的規矩也不算少。
「自己種的唷。」

「哈啊?」「只要掌握施肥時機與光照時數,加上控制水份供給,一年四季都能好好開花呢。」

所以說,為什麼這麼執著要種菖蒲呢?並沒有對此多加提問,天道知惠子撓了撓腦袋,也不曉得種植花草這種高中時才養成興趣,何時讓自家兄長培養得如此強大。
「真是誇張啊……要不要乾脆當副業?」
「嗯。最近有請瑠璃幫忙做成乾燥花喔。那孩子手非常巧,吊曬處理的耗損率低,成品的完整度都很高,跟專業的相比毫不遜色呢。」
儘管住在同個屋簷下,她對於這兩人平時在做些什麼,幾乎沒有太多的關注。到底一回到住所除了用晚膳外,大多時間都花在備課與汲取新知上,偶爾還得撥空處理學校的突發案件,她多少忽略了家人在營生上的細節。
「你們有打算做些什麼?」

「現在網路很流行賣乾燥花的桌飾呢。要是學會怎麼弄成不凋花的話,應該能賣個好價錢。」難得見自家小妹對這件事有些興趣,青年便順勢討論了起來,「瑠璃的手藝無庸置疑,只不過現成的製成劑價格不便宜呢,算上成本沒辦法取得足夠的利潤。看來還得找更低成本的方法啊。」
噢、那個製成劑應該是用丙酮為植物脫色,混點低濃度醋酸約莫可以加快速率;以醇類與油脂混合替代纖維裡的水份,能夠達到長久保存的效果──可惜甲醛甲醇對植物纖維與細胞壁太刺激了,不然真想泡看看福馬林啊。

耳聞對方描述花材不同製成方案所呈現的效果,作為化學教師的天道知惠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一面討論後續合作驗證的事宜。
不過一會兒,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夜行性的鳥類發出低鳴,遠方聚落的燈火逐漸點亮,而他們眼前的道路陰暗依舊,唯有青年手中搖曳的燈火照拂曲折的前路。
「這麼說來,好久沒跟信也走這段路了。這裡一直很陰森吶。」

興許是觸景生情,她遙想過去年少時,他們曾經為了參與祭祀,而來到這座山頭的景象。本就不愛參加這種沒意義的儀式,要不是為了不讓對方孤身一人,才不得以跟了過去幾次,因而那時的記憶多少模糊,她依稀只記得兄長舉燈照亮回家之路的模樣。
「之前的話,是父親與母親過世後的那次吧。墓才剛立好沒多久。」一同回想起當年的情況,語氣間多少挾帶著感慨,青年順勢聯想到了同時期所發生的另一樁事件,「嗯、也是里見珊瑚拒絕擔綱家主的那時候。」
「唔──那是剛上初中的時候?有點不記得了。」畢竟也是十年前的意外,對於這件事也沒有太強烈的真實感,或許是因為跟父母的關係並不算太好。她也不曉得為何在那段期間,原本還算龐大的家族,逐漸因為突來的惡疾與事故而凋零,到現在天道的姓氏除了遠嫁的表親外,幾乎只剩下他們兩人承繼。

思及此,她想起父母車禍重傷時,曾在彌留之際要求與兄長單獨談話,便不免好奇:「爸媽在臨走前,都跟信也說了些什麼?」
「一些妳不愛聽的叮囑就是了。」「是嗎。」
「還有里見珊瑚的事。」天道信也的行步慢了下來,彷彿在忖度該如何組織那兩人在臨終前混亂的話語,「他們說,即便里見拒絕上任,天道依舊是她最堅實的護盾。」他停頓了片刻,最後緩緩補了一句,「與『身代』。」
「真是讓人不舒服的遺言。」「所以我就沒說了。」
這人沒說的事還很多。但她清楚那並非是為了保密,純粹只是自己不怎麼想遵從那些無趣的規矩與傳統,因此兄長才將大部分的責任與義務留存於己身,不打算讓她分擔。這多少令她心懷愧疚,但彼此都曉得一同困在原處只會更加無濟於事。
「可如果是知惠子遇上什麼事情的話、」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步伐回歸了原先的節奏,語氣也輕快了起來,「身為另一半身的我,也真想替妳扛下來呢。」
瞥見了燈火映射下,同行者臉上那藏不住的笑意,原先有些沉悶的氛圍跟著一掃而空,她也便如常回嘴:「先別了吧。我又不像里見那些噁心又沒用的傢伙。你不相信我能夠自己搞定?」
「我相信妳。即便如此,還是會擔心吶,這是無法控制的心情。至少也留給我擔憂的權利吧。」

他的話每次都說得真誠,讓人無法輕易給予答覆。
「……還不如多擔心幸瑠璃吧。那傢伙要畢業了,卻什麼都還沒準備好。好歹也看是要考個大學或先找工作之類的。」

因而使人習慣性地顧左右而言他。天道知惠子馬上就拿那幾乎跟住在他們家沒兩樣的小鬼來當擋箭牌,以一副模仿師長的口吻訓道。
「那孩子會找到自己的道路的。」見狀,青年只是笑了笑,隨後舉起提燈,在月色隱約的映拂下,給予最為深刻的承諾,「她會是自由的。」
彼時燈火搖曳不止,彷若承載純粹的情意,在夜晚的小徑上亦能點亮前路,使從者不再徬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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