𝓕𝓮𝓻𝓻𝔂 𝓐𝓬𝓻𝓸𝓼𝓼 𝓽𝓱𝓮 𝓢𝓽𝔂𝔁 𝓡𝓲𝓿𝓮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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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樞密院也有它自己的鬼故事,這是賽夏告訴他的,賽夏活了很長的時間,樞密院在他眼中從一個小小的宗教建築變成龐大的建築群,外牆也變得越發厚重起來。有一些從裡面辭職的人會在網路上隱晦的談及工作經歷,當中就有不少鬼故事,靈異現象的高發地在誨廳和執行官們居住的宿舍,也有一些故事發生在誓廳通往其他建築的長廊上,故事倒沒有什麼新奇,哭泣、尖叫、空房間裡傳來敲打牆壁的聲音,諸如此類,稱得上樞密院特色的鬼故事也就只有來路不明的吸血鬼(也有一說是人類殺手)混進了樞密院進行一場沒人料想到的屠殺,導致了大量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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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安布羅修斯看完訊息,又抬頭看了看自己房間的天花板,他閉上眼睛,過了一下子之後重新睜開,紫中帶粉的瞳孔周圍泛起大量的血絲,又慢慢消褪下去。他回覆對方:「我猜沒有這回事」。

  時間快要到了,他站起來理了理衣服,準備按照通知信上指定的時間前往禁書庫,禁書庫位於典廳別棟的一座獨立建築裡,從地面上看一共三層,但顯然地下也像本館一樣挖的頗深,也許是因為建在山中,樞密院的絕大多數建築都設計的極深,有很大一部份的山體都被開發成了能夠使用的空間。安布羅修斯基於研究目的申請進入禁書庫的權限大約是兩週之前的事情,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資歷能夠簡單被允准進入,因此只不過是試試而已,沒想到昨天就收到了通行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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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前往別棟的走廊很長,由於禁書庫的保密性,封閉的長廊被設計的彎彎繞繞,但只有一條路可走,途中有許多負責站崗的執行官。安布羅修斯一路前進,突然想到了樞密院的都市傳說,裡面沒有一個提到了禁書庫,這也不奇怪,除了典廳的院士之外,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申請來到這個地方翻找資料,自然也就不會傳出什麼奇怪的傳聞。

  但是這條走廊之中有無數聲音從盡頭傳來。安布羅修斯略略停頓下腳步,偏著頭去分辨聲音的來源,他的意識像封裝的汽水一樣不斷有氣泡上浮,那些竊竊私語和咒罵因為數量過多,全部重疊成了一道潮水般的聲響,一波又一波從遠處湧來,然後在某個瞬間又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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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重新邁開步伐,眉頭微微皺起來,那不會是錯覺,他的靈感在這種方面從不出錯,然而,實在很難想像一座禁書庫要如何變成一個充斥著亡魂哭叫的場域,總不可能樞密院把禁書庫當屠宰場用吧——哦,那樣倒是解釋為什麼會同意他的申請了,安布羅修斯以一種詭異的鎮定思考起自己接下來的脫身之法,他知道自己不會死,絕不會,因為那把剪刀尚未落到他的頭頂,然而,任務失敗無疑是讓人相當沮喪的,他的委託人斯圖爾特女士顯然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否則一個人類完全沒有必要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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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大門很快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一扇黃銅大門,非常厚重,兩把劍交叉在門板上,刻著八棘雪十字的紋樣,中央有一個鑰匙孔。由於天花板挑高,門就被設計的更加巨大,光是站在這裡看著就能感覺到樞密院冷冽的一面,安布羅修斯對看門人出示了通行證,對方面無表情的翻開一本非常厚的訪客紀錄,根據編號找到了安布羅修斯的名字。

  「米爾第院士,你來禁書庫是為了調閱什麼資料?」那個人問。

  安布羅修斯報出了幾本書的名字,這些書籍涉及樞密院創立時最早的歷史,其修訂版本在典廳圖書館是對外公開的,不過作為研究聖母信仰的學者,他自然很在意原版的記載中如何提及哀憐聖母的誕生。

  「我明白了,你的調閱申請得到了三位樞機的允許,可以借閱這些書籍一週。希望你注意,這些著作不可影印或者外傳,也不能帶出禁書庫,你可以在禁書庫內的獨立閱覽室閱讀它們。」那個人把門打開,黃銅門之後是一小段走廊,新的三道門環繞著進入的訪客,基於保密性,閱覽室和真正藏書的空間並不相通,像安布羅修斯這樣的普通院士即使通過申請,也只能在外面等候禁書庫的管理人去替他把書取來。

  管理人的辦公室就在第三道柵欄門的後面,安布羅修斯看見一個頭髮花白、穿著很樸素服裝的老人從裡頭走出來,拿著一把鑰匙打開藏書處的門,並且非常謹慎的在一進去之後立刻鎖上了門。儘管如此,安布羅修斯仍然在那個瞬間看見了禁書庫內的景象,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起來,在那片昏暗的燈光之下映入眼簾的畫面是高的如同大廈般的書櫃和一本又一本緊密排列的書籍,那些書架投下的影子如同未知的龐然大物那樣一動不動,一股腐朽的、冰冷的血腥味如漲潮般緩慢的溢出。

  門關上了,那扇門的材質也非常厚重,它關上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悶悶的響,天花板上的吊燈隨之晃了晃,光影讓整個空間都彷彿跟著搖晃起來。安布羅修斯往前走了一步,把手放在上鎖的金屬門上,他這樣的人雙手寒涼,但相較於金屬,仍然顯得溫暖,他閉上眼睛,慢慢的感覺到指尖濕潤,像是觸碰到了一條正流淌的河,那條河裡充斥著哀怨的嘆息和死亡的溫度,從非常遙遠的過去沖刷至今,反覆拍打在這扇門上。

  他感覺到另一隻手觸碰到他,一隻非常小的孩子的手,摸起來糜爛而濕潤,水流把血腥味沖的很淡,他睜開眼睛,看見那隻手已經被剝除了皮膚和指甲,一張因為失去皮膚而血肉模糊的臉正對著安布羅修斯。

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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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我只是——媽媽——我看到媽媽——流血——我只是——

好香……

  他立刻把手收了回來,孩子的聲音仍然在他腦中迴盪,那隻手雖然懸在空中,卻已經知道他的位置,這些怨嘆的幽靈會用盡一切尋找發聲的辦法,祂們會靠近具備天賦的人,試圖溝通或者入侵對方的身體。這和祂們主觀上是否想要傷害他人無關,祂們就像渡水時落入斯提克斯河的靈魂那樣,在無限的時間中被流水裹挾著拼命呼號,渴望再次登上那條能夠帶領祂們離開的渡船。而安布羅修斯,很不幸的,是一條非常優秀的船隻,他知曉這個事實,然而,他依舊非常好奇禁書庫裡到底隱藏著什麼,以至於此處塞滿了幽靈,比聖誕節時回鄉的列車還要擁擠。

  當然,不能在這裡問,他最好連禁書庫裡鬧鬼一事都不向任何人透露。

  管理人重新打開門,用一個籃子裝著安布羅修斯申請的那些書籍,並在鎖上門之後遞給他。閱覽室並沒有鎖門,安布羅修斯隨時可以進入或者離開,反正他每次離開時都得讓管理人清點一次書目,保證他沒有偷偷將書帶走。

  安布羅修斯向管理人道謝之後走進了閱覽室,他知道這間房間距離藏書庫有一堵厚牆的距離,在他眼中,雖然看不見藏書庫的樣子,卻能感覺到上百個魂魄正彼此擠壓著貼向這面牆,像某種獨屬於樞密院的疾病那樣。他把籃子放下來,調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面對著那堵牆坐下來。

  「你們迫切渴望對話,我明白的,即使你們不把聲音灌入我的大腦,我也知道你們在詛咒什麼。」安布羅修斯說,他看見那幅掛畫中飄盪在水面的小船隱隱晃動了起來,「然而,我來到此處,既不是為了復仇,也不是為了滿足欲求,我不會做你們希望我做的事情。」

  那條充斥仇恨的死亡之河向外氾濫,冰冷的水氣以視覺不可見的方式沾染安布羅修斯的褲腳,他的耳邊傳來無數低語,聲音如同氣泡密密麻麻的浮升又破裂,安布羅修斯對這種感覺習以為常,即使眼眶慢慢充斥血絲也不能改變他平靜的神情。他安靜的聽了一會,似乎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血液從他的鼻腔和兩耳滴落,沾在白色的樞密院法衣上,他聽到魂魄在叫囂和哭泣,長時間被封禁在此處已經使絕大多數鬼魂發狂,無從回答任何安布羅修斯提出的問題,祂們只是反覆重複相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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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onths ago @Edit 8 months ago

我要這些謀害者的血洗過樞密院的地板。

我要死亡鮮美的紅河流淌在兇手的屍體之下。

  安布羅修斯沉默著,這些資訊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樞密院獵殺吸血鬼的事實本來就眾所周知,雖然那理應使他憤怒,然而,他對此並沒有產生太多的感想。人類獵殺吸血鬼,吸血鬼捕獵人類,在一起生活的異族互相背叛,這是這個世界維持運轉時最普遍的狀態,即使這座藏書庫之中有吸血鬼保持著和平的夢想而被人類殺害,也並不是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這世界上生命如此之多,每個生命都有其應得的下場,但是,絕大多數都會不令旁觀者滿意。

  他拒絕了這些死去魂靈的話語,祂們糾纏在一起,像下水道裡尾巴打成死結的一群老鼠,那龐大而扭曲的幽靈撲向回絕祂們的渡船,安布羅修斯是個優秀的靈媒,意即,鬼魂往往能很容易的侵占他的身體,然後離開這座連死這個概念都顯得擁擠的建築。安布羅修斯口鼻之中湧出來的血變得更多了,這尚未到他難以忍受的程度,他們僵持了十分鐘,這片浪潮般的幽靈才終於沉默的退去。

  這個地方大概是不會再歡迎他了。

  安布羅修斯站起來,因為失血而有點頭暈,他隨手抹了抹臉,才發現自己一副剛從謀殺現場跑出來的樣子,而且不是兇手,是那個流血的倒楣受害者。他想了想,決定去敲管理人的門求助,並且稱職的作為一個普通人暈倒在地。管理人開門的時候,看見剛剛才領走書籍的青年臉色慘白並且渾身血跡的昏倒在地,老人家差點跟著嚇暈,還以為禁書庫被人入侵,差點就拉響了警報,當然,這個誤會不到幾分鐘就徹底解開。

  醫務室的工作人員很快過來把安布羅修斯帶去休息,一位趕來的年輕執行官無事可做,乾脆去管理人的辦公室借水桶和拖把清理地板,他打開門的時候,看見閱覽室非常整齊,只有一張椅子底下有一些血,看來那位昏倒的人就坐在這裡。他突然注意到,那張椅子面對著的並不是桌子,也不是書,而是一面牆,執行官轉過頭去,那面牆仍然是一面僅有一幅掛畫裝飾的、厚實的牆壁,牆紙在角落有些斑駁,但是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執行官沒看出什麼,於是很快的完成手頭上的工作,把閱覽室重新關燈並關上門。

  黑暗中,無數隻慘白的手從水下伸出來,掀翻了掛畫中那艘飄蕩的小船,細小的笑聲如同螞蟻爬滿牆壁,沒有人意識到。

「你真的沒事嗎,米爾第院士?」

「是的,我身體不太好,如您所見,偶爾就會像這樣流血。」

「這樣啊,我聽說你會通靈之類的,還以為是偷偷在禁書庫做什麼儀式之類的……要是真的做了,你這輩子都別想通過調閱申請了。」

「哈哈,我知道,謝謝您關心,我在那裡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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