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之物 with cindy_hsinhsin

月輪若隱若現,雪粉宛若薄紗幾縷,於密林間輕柔飄散,撫過枝枒、鹿角、與尚未被雪平整的交錯足印。慌亂的盡頭倒臥哀嚎的雄鹿,纖細的後腿被砍斷了肌腱,兇手慢條斯理地以手帕擦去劍尖上的血,從斗篷下取出短刃,朝動彈不得的野鹿半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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𝐄𝐂✵基里爾・瓦倫汀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願聖母垂憐,使受苦的靈魂脫離知覺的枷鎖,使肉體的苦痛於您的慈愛中得以安詳。」帽簷下喃喃地傳出祈禱。雪地如潔白柔軟的床榻,他將刀刃戳進鹿頭的一側,濺染腥血的手掌將那雙眼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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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麼?」他對倒映在血刃上的人影說,彷彿早已察覺對方的視線。
「…?」於那名身份不明的獵鹿人士不遠處的後方,一位抱著嬰兒的血族男子已在一旁觀察已久。原本只是覺得那位狩獵野鹿的身影似曾相識,打算在一旁確認身分而已,此時他聽見了那人的提問,心中產生了疑問。

「…他在跟刀說話?」
重新確認了對方的視線是投向刀刃,血族男子的內心更加疑惑,看向另一旁的女子。

「…他是…從刀刃上看到我們吧…?」另一旁的血族女子注意到了刀刃上反射的映像,雖然有段距離刀面上看得模糊不清,但從方向還可推測合理性。

不過在男子詢問後,女子露出了一臉無奈的表情。

「…原來看得到我們喔。」血族男子沒有改變面部表情,但從語氣中透露出理解了原因,接著朝向不遠處身影靠過來:「感覺看過你,你以前有來過這裡?」
儘管處於人數劣勢,聽著男女的談話,似乎沒有仗勢欺人的打算,獵鹿者維持蹲低的姿勢,身體側向走過來的男子。

「你說的是上次月圓吧。」當時的心中異樣感似乎得到解答,但這次的鹿不比上回的野兔,他無法帶著獵物迅速離開。

「你們住在這附近嗎?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才好。」說著他繼續操持匕首,將鹿的靜脈割開,讓深色的血流進寬口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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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男子回想著對方所提的時間點。因為平時沒有仰望天空的習慣,那一日的景色沒有特別注意,或許就是那一天吧?他想著。

「以前是,後來收養了小孩,還有…遇到她,現在搬到城鎮去住了。」
隨著敘述,男子抱緊了胸前的嬰兒,瞄眼向身旁的女子暗示著話語所說的「她」即是這位女子。「我們今天來到這,是因為她提問了捕獲動物跟人類哪個難度比較高,所以帶她過來看看實際狀況。」

「呀~」不知道是否這一抱引起了嬰兒的反應,小小的手伸出來搖晃著。男子留意到孩子的反應,便將手靠近孩子任由抓取。

「…會搬去城鎮的原因是因為…人類的書籍上寫著血族是獨行生物,所以刻意要做出與人類認知不同的行為以隱藏血族的身份。」血族女子聽著男子的解釋,總覺得以他的說法擔心會引起誤會,便決定自行補充說明。
獵鹿者朝男子抬起紫眸,打量著血族懷裡的人類幼崽,襁褓中的幼小生命在餵飽兩名成年血族之前,恐怕還有夭折的風險。計畫長遠的畜養在狩獵者看來不是件壞事,對眼前的兩名血族而言,似乎緩不濟急。

「山下的城鎮偶爾還有宵禁,想避人耳目也不容易,相較野生動物的口風就緊多了⋯⋯但我得說腥味是挺重的。」他拎起盈滿鹿血的玻璃瓶,以軟木塞封口,緊接著盛裝下一瓶。

「所以,你們打算怎麼做?也讓我參考一下吧。」
血族女子聽見這番話後莫名地覺得緊張。設想一下能給予的答覆,因為想要活下去而採用這方法,目的僅是為了生存而已,並不會被誤會成什麼吧?

「…我們…現在正假扮著是人類一家三口,因為血族的特性很少是有完整家庭的,如果在人類群中是群體行動,人類或許會比較難以聯想到血族的身份。」血族女子對著盛裝鹿血的身影說道,隨後眼神飄往地面的任何一處。「…賽爾亞…茲他,很少見地收養了孩子,所以看到他的時候,突發奇想可以扮成一家人…」

「…其實,他並不知道我的名字。」血族男子聽見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他與對方僅是碰面但仍無知曉彼此的名字,便向女子提醒。
為了避免那名獵鹿者無法理解女子的話語,男子進一步介紹。「剛才她提到的名字…賽爾亞茲,那是我的名字。」
「你們要偽裝成人類的話,以丈夫或妻子來介紹自己的家眷,或許比較恰當呢。」獵鹿者語帶笑意。

不知道是在同族面前卸下了求生的假面,或者內心亦不將對方視為伴侶,只是掩護彼此的求生道具。他不禁無情地想,畢竟就懷抱嬰兒的聖母也教他明白世道殘酷,才得以哀憐。

「我是基里爾,很高興沒有在這裡遇見盜匪。」染血的指尖按了按野鹿逐漸凍僵的肢體,基里爾說著便起身,將盈滿的三瓶血液小心地收進斗篷,待日後享用。

「這頭鹿的毛皮還很完整,肉糜能餵給孩子,剩下的血⋯⋯如果能一併處置是再好不過了。」既是血族,手法自然不必多言,雖然並非所有血族都能欣然接受動物代餐,在生存的前提下,這或許是份善意的禮物。
「…若是看到你滿手鮮血,應該不會有人類還能以平常心介紹自家眷屬。在這節骨眼上還以人類身份向你介紹,我想你也會起疑吧?」

女子故作鎮定地解釋會透露真實身份的考量,話雖如此,實際上她還不清楚對方的個性,無法保證對方是否會考慮這麼多,只不過是以為面前這兩位男性血族是舊識,覺得欺騙同伴的親友心裡會過意不去。
實際上兩位血族並沒有所想的那麼熟悉?看上來是自己過度解讀了。

「梅奧那,雖然你客氣地詢問是否打擾到我們,但亦希望我們沒有打擾到你狩獵。」

梅奧那說著便步向染紅的野鹿,蹲下身來靜觀著狩獵者打算讓出的獵物。「血液若需要處理,我這裡也是樂意收下,只不過孩子所需的也是血液,肉或許目前對我們用處不大。」
「…其實你可以多帶點血液日後進食?我們自己的份量其實我們可以自行獵捕…」
賽爾亞茲看著那豐盛的血液,覺得接受他人贈與獵物更凸顯自己無能的狩獵能力。
裹在長斗篷裡的男子不喜歡節外生枝,這些陌生訪客倒也沒阻礙他的私事。

同類之間本不存在絕對利害關係,模仿、親近、汲取人類的同時,浸染殺戮的血性亦不無可能,然而在生存之下,即便是人類也會拋棄未成氣候的累贅,亦有基於生存,拾起尚未在夜裡凍死的襁褓。

「不,是我失禮了。」基里爾說著,帽簷下的煙紫眼神探向男子懷裡的嬰兒,「憑我一己之力無法繼續為這頭鹿善後,與其將牠粗魯地推下山谷,不如讓這份苦難造福給更多生命。」

「或者⋯⋯該說是延續呢?」他悄聲自語,以手帕潔白的一角拭去指節乾涸的血,荊紋刺繡沾上鐵鏽般紅,折入懷中。
「…聽見了吧?他說他自己一個無法處理,你想成是以幫助他的把野鹿善後的角度去想就好了。」

待基里爾說完,梅奧那便站起身向懷抱著嬰兒的男子招手,示意著過來一起處理這頭野鹿。然而賽爾亞茲似乎還在遲疑,在選擇模仿人類夫妻後經常不勞而獲,這樣下去狩獵能力永遠都不會進步,真的好嗎?

梅奧那看著招手的對象躊躇不前,便走過去輕拍著背部。不是很確信同伴停滯不前的理由,但知曉因過往的經歷讓他在狩獵方面有特別的顧慮與執著,梅奧那持續拍著背,希望能讓男子放輕鬆。

在試圖安撫賽爾亞茲的同時,梅奧那抬起頭望向基里爾。
「說起來,你也是主要以牲畜的血液維生?」
提到這個,梅奧那想起了初次見到獵鹿的場面,狩獵者雙手祈禱的模樣,為生命的犧牲哀憐並請求安詳,口中所唸的詞句似乎為人類信仰文化的祈禱詞。
「還有…你是聖母的信徒?剛剛聽到你在為野鹿的犧牲祈禱著。」
「是的。因為這頭野鹿是無辜的,終究是人類的替代品,所以希望牠的靈魂能得到聖母哀憐。」習慣不代表喜歡,只是為了生存而妥協,他的作為僅是粗暴地停止生物機能,無端地浪費被放血的骨肉,還不如人類的獵人或屠夫。

「如果要飼養牲畜,也是人類比較好吧。」基里爾依然哀嘆地說。
「…聽起來你是逼不得已以動物血液維生?」
梅奧那從這段話語解讀出來的意思便是這樣,但她可以理解,從父親經驗談與書籍上所述,生物的本能為了生存自然會追求美妙的事物,只不過人類同樣為了生存變得強盛,相較之下血族的獨行特性使得缺乏文明進步,在這環境自然變得落後許多。「不過,人類並不好飼養吧?他們是有自由意志、也懂得成長的生物,除非你所飼養的人類是如同傀儡般任勞任怨,不然他們都會憑著自身的意志來反抗吧?」
人類的知識隨著世代傳承,更迭至今,也從奴役演化到馴養同族。不知是幸或不幸,少有血族願意借鑒,才讓他的生父母得以築巢於人類社會的一隅,也以這些血肉得來的知識餵養雛鳥。

「確實,多少有些不容易⋯⋯」左眼的傷疤提醒著基里爾,「但是能為異族獻上血液的人,就連他的子孫,我也想好好珍惜呢。」說著嘴角亦微微揚起。
梅奧那沉默著,細細地思考著對方的話語,卻愈想愈皺緊了眉頭。
「我…重新理解一下你的意思,你想珍惜人類?然後你珍惜的做法是將他們作為牲畜來飼養…是這個意思?」

依照自身對人類的理解,大多數都不會願意讓自己身處於恐懼之中,當然也見過以被吸食上癮、享受血族唾液帶來快感的人類,若要尋找願意馴服的人類也不是不行…

對人類了解不深的血族男子,僅是在一旁懷抱著嬰兒,以聆聽對話來參與話題。
「嗯?⋯⋯噢、當然不是把人類養在牛舍裡,我希望能讓人類能平安健康地成長,度過幸福快樂的一生。」基里爾疑惑一會,才侃侃解釋著。

自從人類在牛舍中播放交響樂,證實心理健康能影響生理狀態,追求牲畜的最大福祉即為飼主的義務,如此才可能令短暫的生命綻放最璀璨的光芒,而在時間的長河裡留下永恆。

承襲上一輩血族的意志,在基里爾的認知裡,人類不應該是被血族捕獵的生物,依傍而生的血族更該保育能夠獻血的人類。

「追求人類的幸福,就是追求血族的幸福,我是這麼想的。」縱使令他們不得不在清冷的雪夜裡圍著一頭鹿屍,也是人類鑄成的局面。
聽著基里爾闡述的觀點,梅奧那為這全新的看法感到震驚。她認為人類不可能會友善對待血族,即使真的有人類對血族表現友好的態度,也一定看重了血族身上的某種特性想要加以利用。

「…意思是,我們如果保障人類的幸福,人類就會比較信任我們?」
在一旁聆聽到現在賽爾亞茲終於開口了。從自身的角度去推測,如果人類對血族友善,那麼自己也不會對人類感到畏懼,反之,血族善待人類,人類也不會如此厭惡血族吧?

「…但是…人類把我媽媽的東西…燒掉…」梅奧那不自覺脫口而出,隨後發覺自己說出了沒有打算向誰傾訴的心聲,咳了幾聲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長年的印象累積,說不定,人類已經對血族產生一定標籤印象了,在為人類祈求幸福健康的同時,真的會有人類相信我們嗎?」
而且,為什麼抱著那樣信念的你現在會躲在這裡獵食野鹿?原本想將這句話說出口,但不禁擔心這句話是否會戳對方痛處,梅奧那還是閉上了口。
「如果人類恐懼黑暗,我想樞秘院會樂意授予知識的明燈。」

畢竟論知識的蒐羅與積累,唯恐是血族唯一能勝過人類的優勢,這也是樞秘院得以立足於碧國的其一原因,然而包括人類,並非每個血族都想平等對待異類。

在生物本能之前,他們必然是威脅彼此的存在,想違抗天性、跨越藩籬,恐怕只能祈求聖母開恩。

「況且你剛才說,人類總會學習成長,我們需要的只是時機。」基里爾看向梅奧那的眼神有些同情,但血族的生命之漫長,他亦衷心期盼下一個夢醒,月光下的彼此將不再只是野獸。
梅奧那保持著沉默,緊抓著另一手的衣袖。人類或許將有一天學習改變,這一點可以認同,但總有微妙的排斥感在作祟。
對人類抱著的情懷只是作為生存而獵食的物種?或是渴求與母親相伴而產生羨慕?又或者基於前者理由,被奪走母親相關事物而產生了憎恨?

…不…不對…不對…只是遵照著從父親傳授的與母親的生存方式…只是為了生存…?
還是以此方式維繫著與父母親的連結…?

「…我曾未想像過與人類友好相處的日子, 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或許…還不錯。」注意到了梅奧那的不對勁,賽爾亞茲便回應自身的想法來化解尷尬,隨後就像是曾經受到的安撫那樣,也靠近並輕拍著梅奧那的背部。「梅奧那應該也是沒有想過,所以需要點時間想像一下…是嗎?」

「…」梅奧那感覺到與賽爾亞茲從背部拍來,描了眼對上視線,隨後撇開頭迴避對視。
「…?」從眼神的迴避,賽爾亞茲覺得疑惑,回想著明明剛才對方也有這麼做時,想起了剛才原本要跟梅奧那盛裝鹿血的事情,卻到至今還沒行動。「…啊,鹿血,放這麼久會不會凝固了?」
他不訝異於同族的錯愕,沒有因此被責難已經是值得高興的事,基里爾僅是微笑點頭,便不再多提。

「如果帶進室內,稍微有點溫度就會滲出血了吧?現在下山應該還來得及。」趕在陽光從地平線那端升起之前。

「我得先告辭了,也請三位多保重。」出於自幼的習慣,他朝同族微微行禮,隨後便往山中更深處離去。
「…三位…」
從得知了基里爾道別的對象也包含懷中的孩子,賽爾亞茲拉起軟綿綿的小手,對著離去的身影揮手。「跟基里爾哥哥說拜拜喔。」

仍不懂世間情懷的嬰兒,任憑著男子揮動她的手,僅是用圓滾滾的雙眼帶著疑惑的神情,望著揮手的對象。

「那麼我們來處理獵物吧,帶進室內啊…」

接隨在賽爾亞茲表示下一步的行動後,梅奧那點點頭,在一邊善後獵物的同時,一邊思索沉澱著全新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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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梅奧那中帶一家三口來玩 也感謝兩位不殺之恩(?)還好基里爾知道是血族寶寶就收斂一點點(一點點
咦什麼為什麼要殺www
也感謝基里爾中一起玩 ,一起用人類以外的視角(?)探討人類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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