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雪山的日子總是寒冷的，但此刻陽光燦爛，讓羅西塔聯想到只在照片中見過的夏天。

報告比想像中還要更早完成，又或者該說是上級早已對她的文書能力不報期待，只要耗材數量登記無誤即可。她踏上歸途，思考著等等經過喜歡的麵包店時要買幾個才好。

一陣甜膩香氣拂過鼻尖後，原本輕快的腳步逐漸減緩，最終停了下來。

玻璃櫥窗內擺放著幾款造型精緻的杯子蛋糕，再往內的展示櫃玻璃托盤上則是甜派與蛋糕的盛大慶典。她之前就偷偷打量過幾次這家店，店內裝潢較之前見過的其他甜點店簡單，但也相當典雅。

——還是算了吧。

看了看玻璃櫥窗上自己一身黑的倒影，又看看裡頭大多是結伴同行享受下午茶的人們，她依依不捨地又看了眼裡頭點綴著水果與鮮奶油的蛋糕，決定等等得多買三個麵包慰問自己。

「羅西塔小姐，午安。」街道來去的人群中傳來有些耳熟的呼喚。

列文長得很高，一頭橘色半長髮顯眼，此時他身著便服，人隨著呼喚聲來到櫥窗前的黑衣少女身旁。

或者說，正要離開櫥窗前。

「羅西塔小姐來吃下午茶嗎？在挑店家？還是只是買麵包路過？我吃過這家，蛋糕體和鮮奶油都挺好的，水果也很新鮮。」

他顯然察覺了還牽在甜點上頭的眼神，自顧自開啟閒話家常兼甜點店推薦。畢竟這樣長年是雪、天寒地凍的氣候裡頭，新鮮的水果無疑昂貴又難得。

羅西塔是他日常購買麵包的店家常客，時常巧遇的兩名樞密院員工簡單交換過名字，見面也會問候一兩句，今天難得在麵包店以外碰上了。列文剛從樞密院出來，背後還掛著畫筒，手裡拎著皮箱。工作與折磨了三天三夜的書面報告順利完結，他認為有必要尋點好吃的慰勞自己，不過這才下午，不到晚餐時間，所以他盯上了下午茶。

「我要進去，羅西塔小姐要不要一起？」青年大方提出邀約，不帶有必須答應的壓力，純粹因偶遇而生。

「呃、嗨、呃不對，我是說……午安，利奇弗爾先生。」正陷在思考中就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回應跟思考一起短暫中止了幾秒。

列文.利奇弗爾在人群中相當顯眼，特別是在日光下——看起來就像日光一樣。對著那顯眼的橘髮，她貧瘠的語彙能力只能做出這樣的定論。

「只是路過順便看看……」本想簡單解釋過後就道別離開現場，以免自己繼續待在櫥窗前妨礙到店家做生意，但對方的介紹一下子就將全部的吸引力轉移開來，聲調起伏瞬間比平時高出一些，「水果很新鮮嗎？而且很好吃？」

聽到對方友善提出的邀約時，她的視線又忍不住飄移回店內。比起自己獨自走進店內，如果有同伴一起應該看起來就不那麼顯眼了，理論上如此。

「不過，我剛剛才去完辦公室，而且穿成這樣。」對於黑衣執行官跟甜點店環境格格不入的自覺還在負隅頑抗，她猶豫地解釋，「執行官突然進到店裡好像不太適合，而且有點顯眼，或許其他人會被嚇到。」

說是這麼說，目光卻一直盯著蛋糕從未移開。

「以有加入水果的蛋糕品項比較，這家是幾條街的甜點店裡我最喜歡的，新鮮以外，和蛋糕或派皮都搭配得恰到好處，很推薦喔。」

「至於這身……沒關係啊？」

得知羅西塔的顧慮，列文只是快速掃視對方全為黑色的衣著，明朗一笑。

「放心，我常會背著這個進去，」他指著背後筒狀的裝畫容器，雖然這個舉例和黑衣所致的煩惱似乎不屬一類，「很大一個，好奇的人都會多看兩眼，也不太方便穿越座位之間。」

「我也不是沒穿制服來過……噢，午安老闆——」

青年的侃侃而談在見到店裡的熟人後中斷，愉悅招手，看不太出來究竟是社交能力好或太常作客導致的熟絡。列文瞄了眼不定期飄回櫥窗方向的一雙綠眼睛。

「內用，」猝不及防的聲音響起，他舉起手擅自先向店舖主人表明來意，但漏去了人數這項關鍵訊息，「有牆邊或窗邊的嗎？謝謝。」

灰色的眼眸笑意溫和，混著午後的陽光，隨著微微躬身靠近身側之人的視線高度，紳士地朝半掩店門做了請的手勢，如同邀舞一般——不必顧忌目光，僅僅享受音樂、緩步旋轉的。

除了衣著的擔憂，他讀不出她眼裡任何不進去的理由。列文思緒簡單，該是想跳舞就跳舞的，也該是想吃甜點時就來訪的。店面座位多半是兩座起跳的，顯然必定能多加一位臨時起意。

「執行官小姐，要一起嗎？」

「唔……」在青年的推薦和舉例之下，盤踞在腦海中的顧慮開始顯得力不從心。

趁著對方因老闆出來招呼而短暫轉換談話對象的空檔，羅西塔打量起對青年背後那確實有些顯眼的容器，試著在腦中列出對於想採取的行動贊成與反對的兩方理由，直到選擇權忽然再度交予到自己手中。

腦海中條列得密密麻麻的那份清單，在過度明朗的日光下輕巧地回歸白紙。

倘若只有自己一人，她肯定會像幾分鐘前一樣理所當然地選擇放棄，但如果是跟眼前似乎天生四周氛圍就是明亮晴朗的青年同行，那份格格不入感多少也獲得了緩解。

望向那雙體貼地與自身視線高度持平的灰色眼眸，她終於也沾染上笑意，小幅度地彎起嘴角。

「好的，那麼就……感謝利奇弗爾先生的邀請了。」

難得在外頭與他人同桌用餐，地點還是向來不好意思踏進的甜點店，洋溢在胸腔中的興奮感如同碳酸水一般輕飄飄地冒泡，從踏入店內起，她就一直忍不住四處張望。趁著侍者剛送上菜單和加了薄荷葉的水杯的空檔，她才回過神，問起早先在門外時有些好奇的部分。

「對了，剛才提到的，利奇弗爾先生背著的容器也是工作用的吧，裡面是裝……？」

也是槍枝嗎？

作為一個業務範圍從來不曾與其他廳產生交集的執行官，羅西塔直覺地用自身經驗推測，但也基於典廳成員向來都是學術分子的印象影響，並沒有讓那份魯莽的推測溜出口。

「這個啊？」

青年在安頓自己隨身之物中花了點時間，將座椅往無人的後方拉開，方便在椅腳與桌腿之間塞入手提箱和背上的長筒。見羅西塔好奇，他伸手拉斜原本倚牆而立的筒身，另一手拔開頂端蓋子，抽出一小截捲起來的紙張。

「畫紙。我是負責修復古物的，那些藏品很脆弱，通常需要用有硬殼的箱子或像這種畫筒攜帶……不過這張當然不是古文物，只是剛才繞路去買類似的紙張罷了。看起來是危險物品？」

他不以為意地開句玩笑，把畫筒歸位，興致勃勃開始翻菜單。

「這裡的翻轉蘋果派很有名，我今天就是想吃這個，」做為引薦甜點店之人，他負責地講解，「莓果慕斯蛋糕也是主廚推薦，後面有各種不同水果口味的蛋糕、塔和馬卡龍，嗯……布蕾也是好選擇。」

他停下話語，物色著要不要在蘋果派以外加點一道。蘋果派，鹽焦糖口味馬卡龍，和一壺奶茶，他在腦海裡計算好，才總算自菜單裡揚起腦袋。

「這家單份的份量不大，挑不出來可以考慮點兩個。」

「原來是畫紙，也是呢，確實對典廳的印象是書籍跟文物偏多，雖然我對這方面不太明白，但能修復那麼特殊的藏品真的很厲害。」聽到對方句末的玩笑時，忍不住也揚起嘴角，誠實回答，「嗯，我還以為也是槍。」

替另一桌點餐完畢的服務生恰巧路過時，因聽見的危險關鍵字而短暫僵硬了一下。

因尷尬而迅速變得面無表情，羅西塔默默拿起菜單擋住臉，希望對面顯然正認真研究甜點的利奇弗爾先生不會注意到這齣不大不小的鬧劇，並強制將注意力轉到菜單上琳琅滿目的甜點照片。

隨著對方的介紹逐一瀏覽過，邊在心中暗自計算想品嚐的甜點數量，在確認過沒有漏掉任何一項對方的推薦甜點後停留在飲品區，盤算著該選擇伯爵茶還是太妃糖奶茶。

「翻轉蘋果派、莓果慕斯蛋糕、布蕾……欸。」在最後一次清點想嘗試的甜點時聽到對方關於數量的建議，小小的訝異聲不小心便從唇邊滑落。

原本打算把利奇弗爾提到的品項全點一輪，沒想到對方的建議數量遠遠低於自己的預計，羅西塔在心中對伯爵茶杯子蛋糕以及水果奶油千層派致歉，如果還有再次拜訪的機會，一定會輪到他們的。

「份量不大的話，我應該會點三個吧。」依依不捨地合上菜單，鼓起勇氣開口，像是找台階下一般，小聲又補上一句，「聽上去都很值得嘗試，忍不住就想多試幾樣。」

勇氣的極限是三個，已經無法再往上增加了。

「……噗哈，三個當然也可以！」

他沒有對羅西塔那句「也是槍」細究，執行官身備武器人之常情，況且她此時穿著顯然並非什麼怪異的持槍歹人，只是下班的執行官嘛，典務毫不在意，也毫無察覺嚇了一跳後變得小心一些的步伐。

「那我可也要點三個，選不出來就多點幾個，好方法。」

他招過來那位正要淡出這桌視野的服務生，兩人輪流點餐。明明店內此刻座無虛席，甜品與飲料送來的速度卻出奇地快，不多時兩人之間的桌面擺上一個兩層小甜點架，小巧糕點撒上薄薄一層糖粉或點綴一處金箔，立上一塊有甜點店標誌的巧克力薄片，架子最上層除了列文點的馬卡龍，還多了兩三塊餅乾。

「最上面是招待的，請兩位慢用。」

服務員在他們身前擺上餐盤與不方便放在架上而獨立盛上的蘋果派，又給了裝著餐具的小籃，迅速退場。

「真好，今天遇上招待活動了嘛？」

青年愉快地率先拿過自己的一份蘋果派，朝著還沒有動作的少女比了個請的手勢：「吃吧，我點的你要挖一塊去也行，馬卡龍有兩個，綜合水果蛋糕也很好分？吃不完就留著餅乾打包，我覺得蛋糕現場吃掉比較好。」

「剛才說到我的工作嘛……嗯，我挺喜歡，那些漂亮的文物無法呈現出原先的光采太可惜了。倒是羅西塔小姐……我沒認識多少你們廳院的人？感覺挺辛苦的，最近還好嗎？」

「嗚哇……」

看到甜點架上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連服務生對於餅乾是招待的解釋也沒聽進去，光顧著一個勁地看兩人點的各種甜點，直到聽見對面青年的話語才回過神。

「可以嗎？那、那我想試試看綜合水果蛋糕，謝謝你！」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叉，在不影響上頭水果美觀的狀況下迅速俐落地切下一個小邊角，放入自己那份蘋果派的盤中。

「雖然利奇弗爾先生應該都試過了，不過我的部份也請隨意。」往莓果慕斯與布蕾示意，隨後優先品嚐來自同伴分享的水果蛋糕，因細緻的果香與清甜發出小小的快樂驚嘆聲。

「至於工作，應該也談不上辛苦……我一直在單獨執行任務，對於誨廳其他人的工作內容是什麼也不太了解，但比起任務本身，後續要交上去關於耗材的報備跟流程紀錄比較令人頭疼。」

原本以為是自己不擅文書才做得比較艱辛，後來無意中聽見其他執行官繳交報告的狀況，才發現或許這是大多數人的共同煩惱。

「不過，最近稍微有種工作可能要增加了的預感。」捧著裝了八分滿的茶杯，等涼一些後才開始小口啜飲，盯著琥珀色茶水表面的倒影，若有所思，「而且西嶺山谷地那一區似乎頒布宵禁了。」

「利奇弗爾先生如果工作到比較晚，也要注意安全，當然，要是可以不用工作到很晚就太好了。」

「啊……書面報告原來是共同的痛苦。」

正往茶杯裡一勺一勺舀糖的青年眉毛皺成一團，長長嘆了口氣。果然打工人的痛苦所差不多——嚴格來說，利奇弗爾的家世背景下不太需要他這樣當個需要沒事交一堆零碎報告的基層員工，但沒辦法，他挺喜歡這項工作。

「我們也需要寫一堆東西，負責外出搜尋的有訪查報告、食宿申請之類，像我負責修復與保值的也有使用耗材和定期檢查的資料要填……」他又放了一勺，沒有在檢討是自己不夠擅長書寫報告的問題，嘴裡嘀咕，「太麻煩了。」

「嗯，我有聽說西嶺山谷的事。暫時沒有要到那一帶，不過不少地區陸續傳來類似的消息。好事是我不怎麼需要夜晚外出，就是鎖在工作室裡頭做事而已。」

他往嘴裡塞了一口甜派。

好多，自己好像沒有看過別人是這樣加糖的。看著青年一連加入好幾勺，開始懷疑是否這家甜點店的砂糖不太甜才需要這樣添加。

「呼呼……」看著對方似乎真心煩惱的模樣不小心就笑出聲來，只能先放下刀叉，掩著嘴等笑意平復，「抱歉，只是沒想到利奇弗爾先生也有一樣的煩惱，我一直以為是自己比較笨才每次得花特別多時間，現在看來或許只是報告本身就是一件很耗費時間的事。」

知道印象中似乎頭腦都很好的典廳成員跟自己有相同的困擾真是一件新奇的事。等到表情平復後，她才重新拿起刀叉，轉往莓果慕斯蛋糕繼續享用。

「鎖在工作室裡頭？意外地聽上去很安心呢，雖然聽上去很像夜間也要工作……」又吞下一口蛋糕才重新開口，「但能被細心的照料修復，無論是文物或擁有者都會很開心吧。」

試著也往茶杯內加入兩勺砂糖，緩緩攪拌等待砂糖徹底融入琥珀色的茶水中。

「我認識的一個學長很擅長這些書面報告，」消滅一盤後列文轉戰下一份甜點，他的水果蛋糕，「我也不曉得他怎麼有辦法……反正我特別佩服。」

「我的職務說起來沒有太規矩的上班時間，畢竟就是接新的一份任務，並且在期限內做完交還回去，所以白天工作或晚上工作自己選擇就行——當然前提是能在規定時間內做完。有必須去上班的時間大概就是定期的典務會議。」

羅西塔似乎已經淡忘原本進甜點店的抗拒與擔憂，甚至還露出幾回笑容，對此列文看在眼底並未拆穿，繼續他們美好的品茶、吃甜食的午後，聊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與牢騷。

這些都不是所謂必要的，吃人體所需三餐以外的點心，抒發無法減少報告量的煩悶心事，隨口的玩笑，好天氣時的散步，工作完成的慶祝儀式。他們大可正經，大可目不斜視而過，他也大可不加砂糖地喝下這杯茶。

但這些不是很美好嗎？看著羅西塔的笑容，列文想，今天的的邀請是對的。

「羅西塔小姐也喜歡甜一點的茶啊。」他只是這麼說道。

「聽起來意外地跟我的工作模式也蠻接近的呢，只要能在規定時間內做完就可以……」

杯底的砂糖顆粒已經在攪拌下完全消失，兩勺砂糖需要的溶解時間比想像中更久些，羅西塔向來只在早晨以及睡前的熱茶加上一點點蜂蜜，但青年享用茶水的方式讓她相當好奇，抱著期待，她嚐了一口那杯外表尚看不出什麼改變的伯爵茶。

——好甜！怎麼會這麼甜！

雖然表情很好地管理住了，但內心的震撼讓她暫時接不上對方的話。

等等，方才利奇弗爾先生加了幾勺糖？印象中是五勺……五勺？比自己這杯多出一倍以上？大腦在糖分衝擊下緩慢加載著不久前的畫面，她有點無法想像對面那杯茶的味道。

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回答對方，她抬起頭來，語氣乾巴巴地回應，「喜歡加糖的茶……只是這實在好甜，我以為這家的砂糖，呃、應該沒那麼甜。」

默默把茶杯重新加到九分滿，試圖中和。

「噗哈、哈哈哈哈……」

與羅西塔的沉默呼應的是列文沒忍住的爆笑。羅西塔絕對是誤會了他豪放加糖的行為，他幾乎在瞬間猜中，而後大笑，又感到抱歉。但不行，平日神色嚴肅的執行官被甜茶震撼又強裝鎮定的反應太好笑了。人聲此起彼落、與輕音樂交織的咖啡廳裡，角落的動靜沒有引起太大的關切，青年這時捂著臉，卻還是笑得肩膀都在抖動。

「抱歉……咳、哈哈、抱歉，」他總算收住了點，出言解釋，笑得連耳尖都泛起紅，「那個，我喜歡喝很甜的茶，自顧自在加糖沒想到害你跟著……啊哈哈，我真的很抱歉，太好笑了。分你一個馬卡龍當作賠罪吧……哦，雖然它也是甜的。」

列文長串的說話後喝了口茶——此時這個舉動顯得十分驚悚，他這麼想著，沒忍住又笑了。

「……也、也沒有那麼好笑吧。」聽上去連自己也不是很確定的小聲反駁，但既然都已經被發現了，繼續裝作若無其事也沒用，乾脆破罐破摔，喝一口再加一口份量的茶水，直到茶杯內變回自己習慣的甜度才停下。

默默在心中記住以後不能再傻傻地看著別人加糖就跟著做，畢竟永遠不知道同桌的人味蕾是否有其獨特之處。

「利奇弗爾先生，別笑了啦，唉……我真的以為是糖不甜才要多加的。」看著青年笑得停不下來的模樣，羅西塔無奈地嘆了口氣，但嘴角也多少被氣氛感染得帶上些弧度，「但馬卡龍我就收下了，謝謝。」

看著對方又喝了一口在她心中已經跟直接喝蛋糕沒有差別的那杯奶茶，在把馬卡龍搬到自己盤裡後，默默地改拿起水杯喝了兩口。

「但還是得說，我平常，呃，沒有這麼好笑。」小聲嘟嚷，試圖挽回一下形象。

「我知道，我知道。對了，叫我列文就好，姓氏多難唸啊。」

他的語調參雜笑音，總算放過了他侷促的友人。愉快地吃掉馬卡龍與剩餘的一點蛋糕，在心底又讚美了一次美妙的蛋糕下午茶，倒了新一杯奶茶。

……又開始荼毒那小巧無助的糖罐了。

「……羅西塔小姐覺得怎麼樣呢？」

問句沒有明確的指涉。於是糕點，茶水，這突發的下午茶邀請似乎都可以填入，或是如果他們沒有一起吃下午茶，這句就像是在問她的意見或今天過得怎麼樣呢。

「下次再找羅西塔小姐來吃，或者別家也不錯，隔壁街有小有名氣的司康，再過去還有非常擅長做生巧克力的，最近巧克力可貴了，但那一家很堅持用非常好的原料……」

不知何時已更斜幾分的日光落在衣上，髮尾，桌面，瓷盤與銀白色的小叉上，絮絮叨叨的語尾上。

「好的，列文先生。」小聲重複一次新的稱呼。

盤內甜點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每一樣都很美味，她看著剩下不到半壺的茶水，忽然感受到時間比往常習慣的流速還要更快些。

「咦，我覺得怎麼樣……」因突如其來的詢問而愣了一下，捧著茶杯思考，過幾秒後眼睛微微瞇起，「很開心？平時很少跟別人一起用餐，而且還是在意了一段時間的店家，總覺得是很不可思議的一天，如果不是剛好遇到列文先生，今天只是普通地回家度過的一日。」

在一同踏入店內前，似乎都還停留在短短交談過幾次、談不上是否熟識的範圍，或許是甜點和暖洋洋的陽光，她忽然感到自己好像有成功地和對方縮短一點距離，即使是習慣了獨來獨往而不太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分際，也能確信這是個和朋友一起度過的愉快午後。

「生巧克力！」聽著對方對附近甜點熟門熟路的介紹，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不僅僅是因為那些聽上去就已經相當吸引人的甜點，也包含所謂「下次」的邀約，「好呀，聽起來都很棒，不管哪一種我都很喜歡……」

「下次再一起去列文先生推薦的地方吧。」

最後一口茶水入喉，她微笑著開口。

謝謝列文跟列文中的交流……謝謝等我超慢的畫圖（。

deepdeep_blue: 謝謝羅西塔中好開心一起玩 太美麗圖ㄌ我捨不得送回羅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