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國的民情下,好手好腳的年輕女性不事生產、依附男性並不是什麼好聽事。
幾年來,關於她患有心理疾病的謠言在院裡傳得滿天飛。自帕瑟升職指揮席後,妒忌的閒言閒語更如赫峰的降雪間歇不止。
帕瑟平常不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畢竟蕾切爾自己大概才是最不在乎的那個,但完全無視也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一部分是因為他就是造成這個狀況的最大兇手,所以有些不可名狀的責任;但更多是考量到負面的名聲對他們任何一人都沒有益處,還是及早擺平更為穩妥。
——比如說,不遠處地勢較低的廢棄建築間,正被一名血族追殺的兩個部下,或許還是放著去死好吧。
那兩名女性執行官在前幾天的閒談中,似乎做出了「那個女人到底哪裡好」以及「鳳凰指揮席為什麼會喜歡那種女人」等(誤會了很多事的)對話。
而匯報此聞的伊茲奇,已經第無數次舉著烏黑的短刀笑問:「說蕾切爾壞話的傢伙還是殺掉吧~?」
帕瑟嘆了一口氣。微不可聞,幾乎就只是更長的一次換氣而已。
再平靜一點的時期死兩個執行官不成大礙,但日漸紛亂的權力鬥爭和血族動向多少影響了他的行事。
選擇盡量按照人類的方式行動,就必須屈服社會與體制。丹奧血案未決在前,再失去兩個部下會對他的職位和信譽有影響。
思及此,他默默踏出步伐,擲起了手中的白傘。
翠色的雙眼少有的瞪大,但很快又恢復原本的霜寒。
流淌過他視野的是栗金色的長髮,纖細又結實的雙腿踏著微溶的雪走到他前方,止步在未滿的盈月之下。
「……蕾切爾。」他喚到。
蕾切爾轉過身來,紅色的眸子裡沒有情緒。
只見她熟練地舉起白傘,一手握住傘柄、一手搭上傘身,手腕一轉便從傘骨中抽出一把長刀。
長刀的刀身晶瑩剔透、如冰結一般澄澈透明,在月光下閃著凜冽的鋒芒。
「殺了還是留活口?」蕾切爾邊說邊將傘鞘扔了回來。
帕瑟當然沒忘樞秘院下的指令,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回到:「隨妳喜歡吧。」
蕾切爾沒再說什麼,手持長刀便從他們身處的矮丘上跳下,朝纏鬥中的執行官和血族飛掠而去。
帕瑟在原地目送她背影,微側過頭:「伊茲奇,你帶她來的?」
「對~啊~~」黑髮的青年毫不意外就站在身後幾步外的土地上,腳步雀躍的靠近,「蕾切爾說很久沒活動筋骨了,然後剛好聽說你要來支援抓吸血鬼,我就帶她過來了!」
帕瑟沉默了幾秒,他是一個時辰前收到求援、從附近的城市出發的,而當時的蕾切爾和伊茲奇應該都待在聖座,距離此地要數小時車程的地方。
「沒被看見?」
「我也不知道耶?但就算被看見了應該也沒關係吧!」
「……確實沒關係,因為沒有人會信。」
廢棄的矮屋之間。
兩名負傷的執行官靠著建築與雜物的掩護,與正在追殺她們的血族迂迴;但夜晚是血族的戰袍,自傷口湧出的腥甜終將引領她們落入血族的口中。
「可惡、這樣下去……真的會被殺掉的……!」
「聖母在上……拜託誨廳的支援快點來啊!」
無用的掙扎,蔓延的害怕,對聖母的信仰在進逼的生存危機之下前所未有的堅貞與虛幌。
後退的步伐和粗重的喘息出賣了執行官的畏懼,隨著枯枝的斷裂聲,血族迅捷的身影在眨眼間欺上脆弱的脖頸。
「咿……!!!」
惶恐的雙瞳所映,是血族急速放大的爪牙,以及,霎時撕裂了空氣的銀刃寒光。
「怎麼回事!?」
是誰的驚呼,執行官、執行官、或血族,鑲著月光的栗金色長髮在空中劃出優美而致命的弧度,起舞般的,冰色長刀轉瞬在吸血鬼的身上劃出無數個傷口。
突入戰局的金髮女子動作未停,雙腿微曲壓低身姿,猛然蹬出後踏著四周的殘垣躍向空中,以最刁鑽的角度施最凌厲的劍,其攻勢俐落又猛烈的難以想像是人類的身手。
鮮血潑灑,在刀身、在白衣、在枯枝落葉之上。
數個呼吸間,浸入溶雪之中的血族被長刀釘進土裡,他皮開肉綻的痛楚與齜牙咧嘴的尖吼卻不曾引起那雙紅眼的波瀾。
「妳、妳是……蕾切爾·龍小姐……?」
「這……您怎麼會在這裡、還救了我們……?」
女子單方面的虐殺開始又結束的太快,還陷在生死垂危的驚懼中的執行官們愣在原地,呢喃著女性的名字。
確定血族無法掙脫長刀的束縛後,蕾切爾終於第一次將目光放到兩人身上。
那張像人偶般無機質的臉輕啟丹唇:「沒什麼,順手罷了。我剛好和帕瑟在一塊。」
「沒事嗎。」與此同時,帕瑟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
白髮的指揮席快步走近幾人,視線卻越過蕾切爾,停在兩名執行官身上,似乎是在確認她們的傷勢。
「啊、啊……!鳳凰指揮席!」
「非常抱歉!勞煩您來支援……」
兩名執行官趕緊行了禮,無措的目光在血族、蕾切爾與帕瑟之間逡巡,似乎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啊,辛苦妳們囉~」這時,伊茲奇從帕瑟身後探出頭來,和自己的同事們招了招手,接著跳到還在掙扎的血族身邊,「那這傢伙我就先拖回去囉?」
音落,他一腳重踏在血族的腹部,在兩名執行官驚恐的眼神中竟直接將體魄強韌的血族給踹昏了過去。
「誓廳有令,送到修德拉·路榭院士那裡去。」帕瑟向伊茲奇交代了一聲,隨後對執行官們淡道:「……沒什麼其他要報告的話,趕緊回鎮上去治療傷勢吧。」
「是!」兩名執行官立刻稱是,在動身前,朝正將長刀從血族身上拔起的蕾切爾致謝:「非、非常感謝您的搭救,蕾切爾·龍小姐!」
「……蕾切爾就行了。」
金髮女性的語氣平淡無波,而兩名執行官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
帕瑟沒說什麼,只是將手中的傘身轉了個方向,讓蕾切爾在振去冰色長刀上的血漬後能順手的收刀回鞘。
他並不需要去問,甚至連確認的視線都顯得多餘,她一如他知曉的無傷、唯銳。
拯救兩名執行官的英勇事蹟顯然效果奇佳,溢美的讚詞和對其實力的猜想如雪片般紛飛在誨廳(比如說,好像比鳳凰指揮席還要厲害之類的)。
至於部下之間的雜談,甚至從「那個女人憑什麼得到鳳凰指揮席的喜歡」,變成了「鳳凰指揮席憑什麼得到龍小姐的青睞」云云。
蕾切爾無情決絕卻又倔強不願哭出的臉。
伊茲奇濺滿了血卻仍笑得天真燦爛的臉。
帕瑟在典廳停下腳步。
「蕾切爾,」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整理書籍的金髮女性身上,「那身服裝是……」
「帕瑟。」蕾切爾尋聲抬頭,「服裝?你部下送的,說是上次救了她們的謝禮。」
帕瑟:「……似乎有點太單薄了。」
以白色為基底的服飾有著俐落的剪裁,開襟無袖外衣和緊身短褲兼具了時尚和易於行動的特點,卻顯得欠缺禦寒效果。
儘管袖套與外衣的長襬遮擋住了大片膚色,裸露在外的雙肩與大腿仍是過於清涼。
蕾切爾:「或許吧。但我沒覺得冷。」
「那才是問題。」帕瑟道:「異常的耐冷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已經不只一個人懷疑妳和伊茲奇是異血者了。」
「是嗎?」聞言,蕾切爾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確實不是適合在山上穿的服裝。那她們為什麼還送這給我?」
「大概只是因為好看吧。」帕瑟隨意的答,隨後脫下法衣外袍為她披上,「我想她們也沒有預料到妳會在聖座裡穿。」
「……你覺得我這樣穿好看?」在身子被白袍徹底籠住的同時,蕾切爾冷不防問到。
還停在對方肩上的雙手停頓了半秒,那個問句聽起來仍舊毫無起伏,彷彿對任何回應都不做期待。
帕瑟自認對穿搭沒什麼講究,但首先(物理層面上)蕾切爾確實比他還能打,再來他有著正常水準的品味與審美,於是他道:「妳更適合紅色。」
他們相視了一眼,沒有更多對話。
典廳的臨時工和誨廳的指揮席重新返回他們的崗位,只是帕瑟路過窗邊時,看著壯麗的赫峰群山景,不帶任何誇飾的察覺:天氣似乎太過晴朗了一些。
太好看了...我看到了...蕾切爾穿著新衣服的樣子...太好看了........
Btw不是什麼重要情報
傘中刀是蕾切爾專用 帕瑟一般是直接拿整支傘打人&刺人
但雖然說是專用 蕾切爾也只是在碧國沒辦法隨身帶慣用刀才借來用
好像也沒有認真講過但帕瑟的傘不是EC世界的產物 是他自己的東西
大概確實有N個血族一開始覺得他沒帶武器 結果沒想到心臟是被傘尾貫穿的(。)
寫點沒營養的:
啪唰。
那件法衣外袍蓋下來的時候,除了對她毫無影響的溫度變化以外,她感受到的是身軀完全被布料給包裹住的觸覺。
過去在龍家都習慣和體格更壯碩的男性為伍,鳳凰家的男性又都更以智慧見長而身材較為纖細,因此蕾切爾有些遲鈍的發現,或著該說想起,即使自己的身形在女性的行列中已經算是高挑與寬厚,與面前的男性比起來還是足夠嬌小。
她還感覺得到冷的時候似乎也發生過同樣的事,在一場以晚宴為背景的潛入行動裡。她記得行動的最後宴會廳的氣溫變得很低,所有的酒杯與水晶燈上都結了冰霜,而帕瑟將西裝外套披到了她身著禮服而裸著背的身上。
那天她穿的禮服似乎就是紅色,潑灑上鮮血亦不損其濃烈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