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工坊後他攤開羅德給予的
初代有聲書仔細端詳,試聽了其中一個故事。後來他分心了,跑去看老師準備第二天攤位、練習魔法、好好洗了澡這才帶著一塊魔蘋果派坐到書桌前,盯著那本仍是空白的魔法器。
他第一次和別人寫交換日記,但他不擔心自己做不好。
或許毫無格線的白紙總有種神秘魔力,金眼孩子提筆,畫了一隻不明生物在上頭。
靜謐的夜晚。
羅德在一片黑暗中扭開使空間變的暖熔通明的燈,拂去身上小酌一杯的酒意,準備在早晨來臨前將攤位上的道具做初步的整理。
縮小成西洋棋大小的各式道具被好好地拭去灰塵,收回書房的櫥櫃內堆放,
他自待整理的攤位雜物中將交換日記揀出,正比劃著該在書桌上挪出一小塊空位,才不會錯過新朋友的消息,就發現日記上一片俏皮的墨漬暈開來。
羅德勾起唇瓣,將這本日記放在自己身前,托著腮等待小畫家的作品完成。
最後一個筆劃停止後幾分鐘,羅德的字跡添上交換日記的第一頁:「晚上好,埃默,這是你要介紹給我認識的新朋友嗎?」
濕潤墨水微微暈開,橫躺紙面緩緩乾涸。他歪頭調整角度,整個人在座椅上歪七扭八,燦金視線緊迫凝視,目送那最後一絲水光消失──是否正在傳向遠方呢?
他興奮想像著,而某種根深柢固的冷靜壓平那激動。羅德有羅德的生活,埃默有埃默的生活,就連他的筆蟲也是,時時刻刻盯著交換日記是不實際的。
在他正要闔起日記本時,字跡開始於紙面浮現。
他或許很幸運,剛好在有空的時間與正好有空的羅德同時打開日記。
「只是想知道文字以外的東西能否被傳遞,看來是沒有問題的」孩子正經八百於圖邊回應。
他想他下次應該先畫好眼睛再塗色,他不知道最後該把眼睛塞到哪裡,於是擺到了一旁。他在新朋友那行字邊附註:「這是我養的筆蟲。」
因為羅德不會看得出來他在畫什麼,他想。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明明夜色已深,圓滾滾的字跡卻很快地回復過來,羅德在招呼埃默去睡覺與繼續聊聊天的選項中選擇了後者。
他的小大人朋友肯定能照顧好自己。
他沾了沾墨水,大羽毛筆劃出流暢字跡。
「試驗未知的事物是正確的。沾在魔法器上的墨水會被忠實傳遞,如果你不小心寫了不想被我看到的事情、可以用墨水覆蓋掉。」
羅德在他小筆友的筆觸下寫上一串小字回復,對著那抹歪斜的黑色墨水微笑,在簇生的小巧爪子旁畫了個箭頭:「非常傳神!」
黑色的筆墨在附註下面繼續書寫。
「我在你肩膀上看到這個小傢伙了,牠喜歡些什麼食物?」
他的筆蟲不太同意那團似太古黑暗間誕生的異獸是自己,微微以控訴的表情盯著他,而作為賠罪,他剝了一小塊魔蘋果派給對方。
字跡再度於紙面浮現,他垂眸靜覷,邊脫下手套輕撫進食的寵物。
「如果是秘密那就該是秘密。」他提筆緩慢寫著,字體渾圓而富含童稚筆觸,「不想被知道就不該寫或說,不然總會後悔的。」
記憶裡一抹身影又隱隱刺痛他。
「不過用墨水覆蓋是個好點子,我會好好記住的。」他在羅德提供的方法旁畫了顆七角星,當作重點提醒的符號。
「他喜歡甜食,羅德喜歡吃什麼?」接著他想起自己為何吃起魔蘋果派,「我聽了其中一篇故事──」接著他寫下故事的標題好讓人知道是哪一篇。
故事主角們因分遺產吵架,一路撕破臉各自翻芝麻小事的舊帳。所有財物被荒謬瓜分,切成等分的家具、以斤兩秤重等分的魔法器具,與無視格局暴力分割的家。
最後只剩父母合種的一顆魔蘋果樹。
而他們吵到後來有人提起斧頭,一把砍斷果樹,最後的家產分配問題終於解決,貌似也未解決。結尾是他們愣愣回想起家中烤魔蘋果派的香氣滋味,卻是再也無法企及的美好,眾人坐在樹樁邊哭了起來。
「他們在結尾很傷心,但也只有說到『一起哭泣』,我可以解讀成『他們後來有和好』嗎?」孩子仍是喜歡美好結局,執拗地追問。
長夜漫漫,他從密密麻麻的字海抬頭,看見窗外整片璀璨星空,未想到睡覺的事。
喜歡吃什麼?
沾著墨的筆尖懸停在那個疑問上,羅德緩慢的寫上答案。
「甜口的歐姆蛋,加上番茄醬。」他在後面畫了個簡筆的歐姆蛋,上面的番茄醬是一個圓形的笑臉圖案。
羅德在答案後面添上:「埃默呢?」的反問句。
圓潤的字跡還在繼續爬滿書面,字裡行間是小大人般的正經,羅德有些忍俊不禁,托腮掩飾笑容──雖然沒人會看到──的同時,對著埃默的問句思索良久。
直到筆尖上的墨都快落下來,羅德才慢慢地寫字:「可以!」
他在下面開始寫起了長長回復:「故事包含了親情裡矛盾的衝突與愛,結局也讓人能夠臆測數個走向。我非常喜歡埃默想像的結局,希望主角們在無法挽回之前能夠意識到有些事情比物質更加重要。」他作了個小段落,發散的思維勾著他繼續往下寫。
「和你分享我閱讀這篇故事時的想像:『幾個主角在哭泣後握手言和,但因遺產分配掀起的荒謬爭執已經磨耗太多他們對彼此的情意,最終漸行漸遠。』──埃默認為這個結局,他們有和好,還是沒有和好呢?」
「我不應該挑食,因為我還在成長。」孩子並未正面回答喜好,像是沒想到擁有個人愛好與挑食與否或許並不衝突。而即使僅看書面文字,都能輕易想像他那正經扳起的小臉。
「有些故事結局是白色,有些是黑的,這種的像是陰天的雲,不知道會放晴還是落雨。」那是這個故事結尾給他的感覺,但或許正是因為是灰色朦朧的,一切才更有想像的空間。
他看著羅德延伸出的想像,沒皺起眉頭,即使他內心已經這樣做了。但他覺得對著一本魔法器又哭又笑很奇怪,縱使沒人在看,他也不想露出表情。
為什麼大家一定要走到完全消失在彼此生命中呢?
「我尊重你的想像。」就像羅德說喜歡他的想像那樣,「他們僅在這場鬧劇上和彼此的失禮與粗魯和解,卻沒有真的和好,不然我覺得他們應該要一起吃魔蘋果派或是種更多魔蘋果樹。」那是他喜歡的,典型的「白色」結局。
「羅德有手足嗎?」天外飛來的問句,像是好奇對方未來是否需要經歷這樣的鬧劇。
羅德想像了一下埃默說這句話的表情,在不該挑食的句子旁畫上一個圓形笑臉,寫道:嘗試是好習慣。埃默變成大人後,第一個想挑掉的食物是什麼呢?
看見尊重這個詞彙,羅德不自覺用手指在其上摩娑了一下。這也許代表那個認真的孩子肯定了他的想像,但對於他過於悲觀的聯想採取保守態度。
微微笑起來,羅德用指腹摩娑紙上的詞彙親暱如拍撫嬌小的肩膀。
「謝謝你,埃默,今天下午的午茶菜單會是魔蘋果派。再讀一次這個故事會是個不錯的消遣。」
羅德有手足嗎?
嶄新的話題停留在紙面上,視線在挪到這句話時陡然停住,年長的魔法師筆尖頓了頓,在問句後頭悠然填上:「我認為沒有。」
他認同嘗試是好習慣,於是在那落筆工整的笑臉旁也畫上一個大大笑臉。
而對方的說法無疑也證實了大人確實擁有「挑食」的權利,他們恣意吃自己想吃的,並把自己喜歡的塞給小孩,卻沒辦法接受大家的好惡各異而擅自貼上「挑食壞孩子」的標籤。
大人明明也很任性。
他想著,這回提筆好好回答了問題:「荒地豆」
「你的寫法很有意思。」關於末尾那句回答,孩子這般在旁寫下感想。
手足存在通常會是明確的是非題,或是數字填答。使用「認為」這一詞通常意味著實際狀況不明。或許羅德和父母失聯,不知道有沒有新的手足。
孩子一面想著,在旁邊塗鴉起來。
「如果這是個讓你悲傷的問題,我向你道歉。」或許羅德會比自己更想知道這題的正確答案,或許羅德並不喜歡聊家人的問題。
羅德在荒地豆這個字詞旁邊繪製了荒地豆的切面,小箭頭延伸出它極厚的果莢與豆臍,用小字解釋:去除掉口感不好的這兩個部位,荒地豆的味道其實類似一般的薯類。
他在薯類二字下方繼續寫道:「下次做給你嚐嚐,說不定能對荒地豆改觀。」
他對著塗鴉莞爾,羅德凝視良久,直到描繪荒地豆的文字墨印都乾透,羅德才提起筆,在道歉的隔壁寫上一串小字。
你知道嗎?埃默。我喜歡你的性格中溫柔善良的部分,非常喜歡。
喜歡到有些傷心的程度,這也許不該是兒童該有的成熟。
末句他沒有寫出來,羅德輕緩地將句子往後寫。
「在我的紀錄裡,被送進扶育機構的兒童能了解自身家庭狀況的機率為百分之三。而我並不足夠幸運,這並不會使我感到悲傷,埃默。」
「你呢?你有手足嗎?除了你飼養的可愛筆蟲夥伴以外。」
肉眼可見的線條穩定度,圖畫精細而自然描摹一切紋理。加註小字與箭頭清晰解釋部位,簡直該列入料理書的插圖。
「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荒地豆,你應該多畫畫。」他在那個荒地豆藝術品旁邊毫不猶豫寫下讚美。
下次。
明天或許不可能,所以應該是下次銀夜祭?他想著,接著沉眸凝視那串讚美,以及後頭抖落的那份真實。他放下筆,往後靠上椅背靜思回覆,半晌才重新拿起筆蘸墨。
「謝謝你跟我說。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扶育機構的小孩,要是往後用詞哪裡讓你不開心再請你告訴我,因為我還想跟羅德當朋友。」他決定直白寫出自己的不足,儘管可能會被嫌不懂人情世故或不會看臉色。但不懂的事情就是不懂,他不怕問出口。
真的不悲傷嗎?
那是他想問卻又不敢問的。
眼角餘光看見閃爍星辰,他偏頭望著繁星,想起什麼又提筆,「羅德攤位上的東西,是要帶去扶育機構的嗎?」
一陣兜兜繞繞,他終於想起被自己遺忘的手足問題,繞去那個問句,在底下寫出自身答案:「或許未來會有,但我不會知道。」
羅德看了眼被稱讚的、在他眼裡再平凡不過的荒地豆切面,歪了歪頭,認真的在埃默坦率的稱讚旁留下:「好的,我會嘗試看看。」的字跡。
埃默很坦誠,幾乎是把心裡的話直白的掏出來給他,羅德對自己被孩子擔心這個事實失笑片刻,突然想不起還幼小的他是否也曾感到悲傷與寂寞。
總說藥在時間裡,太多事很難說到底等沒等到藥。
羅德畫了一個笑臉,接著才慢吞吞地寫道:「好的,我會告訴你的。過得太久、我已經忘記當時是什麼感覺,只記得待在裏頭的時候,老是覺得書本不夠看,你說的對、這是我製作有聲書的原因。」
他將回應與埃默的猜測畫成線連繫在一起,填上「你真的非常敏銳!」的稱讚。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交換日記似乎輕易的聊進內心深處,將一些很少為外人道的心思舀出、化為筆墨爬滿紙面。
羅德望著埃默末句的回應,分神去凝望窗外。月亮掛在低矮的樹梢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厚重燦爛的深銀色──是看起來相當冰冷而溫暖的顏色,與他看出去的世界一樣。
羅德收回視線,緩慢落筆:「你的寫法也很有意思。」
或許二字可能代表了埃默的父母仍然康健,但不會知道四個字的意味深長,分居、拋棄、失散等想像砌滿羅德的腦袋。
「埃默願意與我分享這段故事嗎?如果你不想提、我們可以跳過這個話題。這取決於你,我的朋友。」
「嘗試是好習慣。」他偷了羅德的話在旁寫下。
孩子莫名有點想笑,唇線扭曲擰成一團,沒有順利彎出笑意。而他起身伸手搓臉,原地踩了踩碎步,想把一瞬飽和的情緒揉散,最好都逸散進空氣。
他整頓好情緒後重新坐下,接著讀起對方的答覆。
記著自身匱乏,憶起無書可讀,而將那份缺憾轉為回饋孩童的溫柔。過得太久會忘記。羅德說。他反覆看著那句,執筆於底下劃線拉出小箭頭,在旁提問:「這算是長大的好處還是壞處呢?」
忘記感覺,會忘記快樂也會忘記悲傷嗎?
「要是有只忘記悲傷的魔法就好了,長大還要好久。」某種情緒促使他魯莽寫下心聲,接著他後悔,想到這或許涉及寬緣帽的領域,會被魔警團懷疑也說不定。但他也並未大力塗改,僅以仍能辨識字跡的一線橫切。
要是夠敏銳就不會隨便講出這樣的話,他想。在那句稱讚旁畫了個嘴巴變成X字型的臉。
SoM ▾ 埃默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至於自己的事該怎麼說才好呢?他懸著筆尖,來不及拯救墨珠滑落,啪地彷若於紙面炸開一滴漆黑淚花。
「我不介意被了解。」他以一貫冷靜的口吻寫著。
「弄傷親生兒子的手之後,那名父親消失了。」他簡略而抽離地寫著,「那名母親說一定會帶孩子去新家,但她沒有來。」
沒有太多情緒,也無太多傷感。
他想他有進步。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嘗試是好習慣。
羅德看著那句話笑了,學著埃默上次的回覆,也在這句話旁邊畫了個笑臉。
他讀起埃默對遺忘的想法,想長大忘記悲傷,或許正側證嬌小的肩膀下存在著的藍色情緒。
嘴角的弧線漸漸隱去,他讀孩子輕描淡寫地將過去寫盡,字句簡略而深刻,羅德指腹摩娑那滴墜散的墨漬久久無法落筆,他將「一定」這個詞彙反覆看了幾遍,深深嘆息。
把自己埋進平靜太久會產生逐漸溺死於深海的感覺,當不再因為大口吞入虛無而窒息時,這段話像魚鉤將羅德扯出水面。
空氣、陽光,他曾經無比熟悉的那些東西一瞬間燙如烙鐵,燒焦他的肺部,讓他又一次開始呼吸,觸碰到曾經被他夜裡翻捲過無數次而揉皺的情緒。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羅德先在被劃掉的字旁寫下長長文字:「成長的唯一代價就是再也不真心的去期待,是你換取了一根先知的手指,能把所有(看起來像)金子(的東西)還原成石頭,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埃默。」
他在下面寫道:「能快樂和悲傷是很好的,夠如此切實的體驗疼痛本身就足夠難得,有太多人不再疼痛了。」
他像在對自己說,帶著苦澀的微笑往下寫,卻特意跳過了對故事的感想。
「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埃默。」
「跟手足這個答案無關,但我想起在機構裡時,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個弟弟,你現在讓我擁有了這個感覺。」
並非獲得點石成金的神之權柄,而是將看似美好可貴的事物變得平凡無奇嗎?體驗疼痛的資格可貴?不再疼痛是否也不再感到快樂呢?快樂同樣也是被還原成石頭的事物嗎?
他試圖理解,卻又因畏痛困惑著。
「因為感受是很公平的?」他停筆良久,遲疑著下筆問。
想要感受到快樂同樣也不能避免悲傷,所以可以疼痛還是比較好。不再疼痛意味著什麼感受皆無,因為並沒有只過濾悲傷痛苦的辦法。
「羅德也沒辦法真心期待什麼了嗎?」他在意地發問。要是他的新朋友是「不再疼痛」的那一群,他或許會有點傷心。
羅德似乎很常說「認識你真好」、「遇見你很好」那些大多出於禮貌產生的辭令。但他莫名所以認定觸碰那些含金言語,也不會變為河石,或許會浮現一對薔薇粉色的真摯眼眸。細碎善意積累,微小而確實熨暖胸口。
不再疼痛一定也感受不到溫暖。
他脫去手套將小手壓在臉上,按摩無意識緊咬的牙關。接著安放胸口,感受血肉溫暖透過布料滲進。內裡的芯仍冷硬發僵,老早汲飽悲傷養料而緊繃得發疼,他這才意識到過往記憶仍如寄生蟲吸吮肝脾熱血──可以疼痛很好,但不想疼痛怎麼辦?
可以好好呼吸後,他接續寫字,「雖然不是機構,但我也想像過有弟弟。」未想過擁有哥哥姊姊,他記得母親說他是第一個孩子,也就是最大的,不會有人再比他更大。
「羅德要當我弟弟的話好像有點太大了,但羅德是很溫暖的人。」他不知道羅德現在感覺如何,但他和羅德說話時會覺得溫暖,或許那也類似擁有弟弟的感覺?
他也不太清楚,他覺得自己得再想想。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感受由碎片組成,在許多平凡又轉瞬即逝時刻發生。在我們互道晚安的時候,在和朋友擁抱的時候。同樣的碎片會帶給人快樂還是痛苦,這是複雜且不可解的。」
羅德提筆回答埃默的第一個疑問,並在後面附註:同一個記憶帶給人快樂與悲傷,如何能一分為二呢?成長讓人習慣失去,舉例來說:你還能看見刀,接住刀,但伸手握住刀刃時你已經不會再流血了。這僅是我的想法,一千個人對映照一千種想法,埃默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羅德的記憶如水般湧來,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如此明晰。
羅德也沒辦法真心期待什麼了嗎?
羅德來回讀了幾遍,慢吞吞地眨那雙薔薇色的眼睛,輕視這個問題必然是逃避自己的核心,而太認真的對待這個問題又必然是一種不必要的傾訴。
他在短暫的安靜後填上答案。
「我無法給你回答。我年長埃默很多,關於情緒與感受,我也仍在沼澤裡徬徨──我只能說,我很喜歡和你討論的時刻,看出去的世界彷彿都不一樣,我很珍惜此刻,也會期待下次,這是真心的。」
暮色漸深,魔法師在桌前振筆疾書,將孩子的回應都讀盡,綴下小字回應:「埃默是個認真敏銳又溫柔的孩子,我們的友誼才剛剛開始。」
一切都很神奇,像銀色的夜晚一樣,僅僅一天、他就獲得了一個小小的筆友,與他深談感受與家人。
這種油然而生的憐愛與理解從何而來,他得好好想想。
關於那些無法區分清晰的感受,他莫名想起點綴派皮的芳香樹皮氣味,想起帽尖垂墜搖晃的金色流蘇或飾帶,卻又覺得一切都不足以形容他所思所想。腦袋擅自接連冒出想像,像是羅德手裡接刀,掌心流淌鮮血,表情不喜不悲,靜靜佇立沼澤中。
若說過往悲傷痛苦的回憶是刀,與其背對傷害繼續中刀受傷,選擇轉身直面,伸手接刀或許可以避免後續傷害,但接住刀子的手會流血會疼痛。
「我想握住刀或許是可行的,」片刻沉默後他慢吞吞寫著,「但接下來或許可以用魔法陣加熱它,把刀子變成漂亮的小裝飾或是單純的圓球都可以,確保它不會刺傷人之後,就可以空出手包紮手掌。」
最好融化成不會傷人的形狀,不會傷人之餘最好還要可愛點。他想。不過融化金屬跟塑形都是很困難的技術,大概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慢慢處理。
感受是碎片嗎?透過羅德的文字,他想自己對情緒感受有著類似的想像──是能緩慢積累的水,然後氾濫成潮水或大海,或像是羅德筆下的沼澤死水。
羅德說「無法回答」,他覺得那樣也很好。不想要不真實的「我很好」,背後卻默默流淌眼淚。
「謝謝羅德很誠實很有耐心,和你聊天也使我看見很不同的世界。」他把話寫在那串文字底下。有人願意討論感受是少見的,尤其是大人,他們多半認為自己無法理解而拒談,但羅德不一樣。
他在對方那串小字旁畫了兩隻歪歪扭扭的筆蟲。雖然筆觸很靈魂,但大概看得出來那兩隻生物很要好。不擅長表達感性的孩子僅以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新朋友的喜愛。
「明天你也會擺攤嗎?」一個新問題落在不遠處空白中。他明天很有空逛攤,卻不知道是否還能在眾多攤位間偶遇他的新朋友。
「別忘記這只是個比喻。現實中握刀子會受傷的、埃默。」
羅德先在句子下添上擔憂的註解,對埃默的提議畫上一個笑臉。
「我很喜歡你面對困難的方式,或許我們可以來討論該畫怎樣的魔法陣才能融化刀,或是你想將它做成什麼樣的東西。」
或許他可以告訴埃默如何製作一個音樂盒、或是一把口琴,發散的思維飄在空氣中,想像如何將痛苦的回憶化為一首曲子並輕柔的撥放。
他伸手撫摸兩只挨在一起的筆蟲,唇瓣微彎,在孩子句末的新提問上填上回答:「不,剩下的商品要送到機構去,我打算好好逛逛攤位們。」
他空了個段落,帶著一絲期待寫上:「我會帶上荒地豆糕,希望能在人群裡見到你。」
羅德說的「下次」很快。
並不是下個銀夜祭,而是明天。即使已是這樣的深夜,他等等放下日記後,仍會去做荒地豆糕給他嗎?
內心雀躍幾乎要撐破胸臆,於是明日瞬忽刷上金黃糖蜜甜美,澄澈閃爍光澤。他想起到達彩虹與雲端的飛栗童話,彷彿看見它穿越雲層直達青空。他不知道會不會喜歡羅德做的荒地豆糕,但他就是好高興。
「要是吃了還是不喜歡荒地豆怎麼辦?」他誠實寫下可能的狀況,暗自希望羅德不會因為這樣就不跟他做朋友。
而,是的,刀子是比喻。
他記得,而某一瞬他看見刀影,卻沒順利伸手接住,於是鍍上薄金的期望破碎一地。抱持期待很危險。飛栗往下摔,粉身碎骨。
SoM ▾ 埃默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他們「不一定」會見面,這也是一種可能性。這使他開始不想要去「期待」什麼,沒辦法畫魔法陣消除那些不請自來的感受總是讓他很懊惱。
要怎麼融化期望的刀子?他馬上就遇見了困難。但他覺得自己知道包紮方法,於是默默寫起字。
「畫一個可以烘乾眼淚的魔法陣,再來畫一個可以變出巨大發光筆蟲的魔法陣,用被子把自己包好,準備好點心跟奶茶邊吃邊看,然後好好地睡覺」他在隔了一段的空白處寫上,「這是我包紮的方法。」
「我得再想想怎麼融化刀子,羅德有自己的包紮方法嗎?」孩子放下筆思考。
他是不是得先搞清楚刀子出現的時機呢?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等等該先泡荒地豆,這個想法剛被劃進羅德的待辦事項,他低頭看著孩子的問句坦誠地落在紙上,提起筆來回應。
「我會先為你嘗試了你不喜歡的東西鼓掌,做的很棒,埃默。」
他畫了一個花型的的勳章緞帶在這句話旁,將未完的句子往下寫。
「體驗過還是不喜歡,也沒有關係,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嘗試的過程。」
隨著孩子筆下的想像,巨大發光筆蟲的旁邊,埃默裹著小被團蜷縮著伸出手拿點心的樣子跳進羅德的腦海裡,他不禁笑起來,垂下眼在「巨大發光筆蟲」的詞彙旁畫上小箭頭→聽起來很棒,我可以去幫忙埃默餵食巨大筆蟲嗎?
看見最後一個問句,羅德側了側頭,望了眼房間內林立的書櫃,幾乎要堆擠到天花板的印刷品們,落筆回答埃默。
「我會看書。」
書本上墨色文句中間的白色空隙,是他可以喘息的地方,狹窄逼仄、卻能夠放任思緒徜徉。
「想像自己成為讀過的故事的主人翁,不會被刀刃所傷的騎士。這是我的包紮方式。」
「因為嘗試是好習慣。」偌大無人的學徒房間,無意識道語突兀擾動一室靜謐,這回孩童細碎笑聲自唇縫洩漏,安心話聲於黑夜迴盪。
他也想畫那個花型勳章,在旁笨拙模仿描摹,過於自由的線條只構成像是花團組成物。孩子皺眉,思考是哪裡畫不對。或許他該仔細數羅德畫了多少花瓣,接著好好分配間距。最後他畫出長長拖曳的緞帶,末端與羅德的緞帶微微相接,像是手牽手那般。
羅德嘗試料理,他則以唇舌齒嘗試品味。他依稀覺得那聽起來有點對羅德不公平,即使是這樣的過程也沒有關係嗎?
「如果巨大發光的筆蟲會吃飯的話,我想沒有問題。」他在餵食句子旁一板一眼寫下。
他通常只是欣賞,沒有實際驗證過以魔法陣製造的光團筆蟲會不會吃東西。或許光以對方是魔法陣製造這點便認定對方不能進食並不公平,他想。
「我們工坊有19隻筆蟲,你喜歡筆蟲的話也可以來看,我們可以在你衣服上灑點魔墨,這樣大家都會喜歡你。」他寫完才覺得那或許不是個好主意,對方只會獲得「被愛的錯覺」,那其實是很傷心的事。
「抱歉,或許還是不要撒魔墨好了。」他以小字在底下註記,接著在對方的包紮旁邊寫下新句子:「你的包紮方式感覺很棒,我只有想像過變不見。」
不是拿起盾牌抵抗,或是勇敢豎起刀刃,他很難想像自己變成那麼無敵的模樣。他多半想著消失,想著難過悲傷也一同消失,麻煩、尖利言語再也找不到他。
羅德看著花形徽章被臨摹,不確定自己想肯定並稱讚對方的這份心意是否有好好傳達出去。
「謝謝埃默給我這個機會觀察巨大發光筆蟲,或許光砂糖會是不錯的飼料。」
當然,他更希望他的小小朋友是為了快樂,而不是為了忘記悲傷創造筆蟲。
「我不擅長與動物保持關係,也許不能得到巨大發光筆蟲與你的筆蟲朋友們的喜歡,但我會保持真誠,請教埃默如何與那些孩子們建立關係。」
他圈起灑魔墨這幾個字,也用小字註記道:「看來你發現筆蟲特別喜歡魔墨氣味的這個小知識點了,非常優秀。」
筆尖在有些過於發散的文字下停止片刻,羅德對著變不見的那幾個字凝視許久,他在變不見的那幾個字下畫線。
「埃默知道能到達任何地方的窗門陣法嗎──等到你學會如何繪製,我可以將到達我這兒的圖案交給你,當你想消失的時候,可以來到我這兒,對你原本相處的環境中,是不是也算是一種消失呢?」
「我覺得大家都會喜歡羅德,因為羅德是很好的人。」抱持好意或惡意,生靈時常能更敏銳感知。人類本身反而容易被巧言矇騙,被同類吞吃得殘骨皆無。
小字註記附近落下一串歪斜語句:「羅德也知道,羅德也很優秀,相信筆蟲不會討厭願意了解他們喜好的人。」
──謝謝、喜歡、很喜歡、非常喜歡、很珍惜、優秀、沒關係、遇見你太好了。
那些話語溫柔進駐腦海,但他卻沒辦法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好。在羅德筆下,他好像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那讓他既困惑又有點不好意思。但他也知道有些大人很常怕孩子傷心,會以溢美之詞包裝一切。
他想再畫一個花形徽章表達感謝之情,卻又覺得應該給羅德一些「比較埃默」的圖案。孩子又畫了一隻筆蟲,不一樣的是多了像是貓耳的裝飾。那是他今天買的筆蟲飾品,他的筆蟲戴了一次就拒絕再戴,因此他想那很稀有。
後話讓他眼睛為之一亮,他按捺興奮之情,靜靜隱身於看不出情緒的文字排列後頭。
「我還在研究窗門的魔法陣。」他沒去過水邊霧林,可以前往未知地點的可能性使他振奮不已,「但我願意為此減少欣賞發光筆蟲的次數更認真點研究。」起初是為了忘卻悲傷,後來則是疲乏時的娛樂,他喜歡看著那發光的綿軟身軀如雲幻化浮動,自由自在。
「但我現在比較少想消失了,」他老實告知,「我可以單純因為想見羅德而去拜訪你嗎?」
羅德
5 months ago @Edit 5 months ago
羅德寫完上面的句子後很快的離開座位前,到廚房找出荒地豆,洗淨後泡上水,他拭乾手上的水漬又回到日記前。
「謝謝你的稱讚。」
被孩子畫出的圖案是否表示他此刻很開心呢?也許埃默是為能夠介紹難得的朋友給自己感到快樂。
於是他在似乎帶著蝴蝶結的筆蟲旁邊寫下小字註記:很特別,這是埃默做給筆蟲的小禮物嗎?
當粉色視線接觸到寫在最末行的字,羅德的目光放柔。
他在比較少想消失了的詞彙下拉出箭頭,寫上「很高興看到你這麼說。」
在後句添上:「當然可以,記得在來之前告訴身邊重要的人你的去向,並讓他們在必要時也能來到我這,找到你。」
他整理了一下思考,繼續提筆,於是筆下的字還在延續。
「我偶爾會出門做委託與旅行,長天期不在的日子我會在日記告訴你,關於水邊霧林的好,見面時再帶你去體驗。」
「我的手很笨,頂多幫他們打蝴蝶結。」邊寫著,他在旁邊畫了個歪歪的蝴蝶結。但沒想到白色筆蟲不僅不喜歡蝴蝶結,連頭戴式的獸耳頭飾都不喜歡戴。
「這個是今天買的,但我只夠買兩個。」但他的黑色筆蟲倒是戴什麼都喜歡,他沒有太難過,「後來老師買了17個,所以家中每隻筆蟲都有了。」他畫了一個笑臉,如實表達他心中喜悅。
「我會好好跟大家請假。」他正經八百寫著。但工坊這裡應該沒有代班問題,他不用戰戰兢兢去拜託誰。
他也在旁邊畫一個箭頭,繼續寫字,「我也會問老師能不能讓羅德來看星星,羅德喜歡看星星嗎?我們工坊能看到很多星星。」
於是要和老師報告討論的事情又多了一項,他拿出筆記本寫下代辦,又喜孜孜回到日記本補上星星塗鴉。
長大之後就能自由自在決定要去哪裡,要是自己長大之後,會有辦法擁有自己的工坊,並也邀羅德來玩嗎?
「我會期待。」無論是去拜訪羅德,或是在對方出遠門時透過日記閒聊的細碎時光。
羅德在笨這個詞彙下打了個小小的X,註記道:「蝴蝶結是非常經典的飾物,我很高興你跟我分享你的喜悅。你有一個非常好的老師。」
他也為這個事實感到由衷的開心,願意幫學徒喜愛的筆蟲買齊所有的小禮物,肯定是不希望埃默看著筆蟲們,為了如何分配兩個禮物而為難吧。
孩子童稚筆觸寫出是否喜歡看星星的單純問句,羅德凝視良久,在可愛的星星塗鴉邊寫上回答。
「非常喜歡──我喜歡月亮與星星,小時候我認為拉開窗簾他們永遠都會在,這讓我很安心。至少夜空是永恆的。」
宇宙中還存在著一絲不用擔心漸行漸遠的事物,曾是他幼年時期的短暫寄託。
羅德望著月上中天洩進來的銀色光毯發呆片刻,又緩慢落筆。
「如果能去埃默的工坊一起觀賞夜空,我會非常榮幸,當然、月亮跟星星現在也掛在天上呢──埃默現在不睡的話,明天要打不起精神逛銀夜祭了。」
「羅德要是有發生開心的事,我也很願意聽。」他希望他心善的新朋友也能被周遭人溫柔對待,獲得滿溢的喜悅。
看見彼此有共同的喜好,孩子眼睛一亮,在「夜空是永恆的」底下劃線,接著以更多小星星塗鴉綴飾,圍成鬆散的邊框。
「同意,他們很好,之前也會陪我回家。」他喜孜孜寫著。
無數等待的日子裡,烈日散盡光輝遁入暮色離他而去,一如他逐漸萎頓的眼。夜幕升起,滿天星子閃爍眨眼,與銀月一同靜靜凝望,陪他等到希望完全破滅,再灑下月輝星光隱晦指出返回住處的路。
迦勒很好,伊芙琳跟格丁也很好。他想讓喜歡星星的羅德來工坊好好賞星,好好認識大家。
「我會再跟老師申請外賓來訪的許可。」正經話語遲緩落於紙面。
孩子短暫闔眼凝神,眼皮的確有些重,擺攤一日的疲憊沉甸甸堆在四肢各處,於深夜不安分彰顯存在。
「羅德也該睡覺,晚安羅德,」文字行進倏地停頓,經過一小段思考時間才寫下末句,「明天見。」
金色視線飄向窗外,凝望滿天星斗。
星星請幫我明天找到新朋友。他悄悄許願。不希望那是個無法實現的約定。
「如果我發生了開心的事情,就寫在這裡跟你分享。」
羅德應允了這個交換心情的小小提議,他認為埃默的想像很好,天幕上的星星跟隨著人類,一步一步地送他回家。
於是他在對方塗鴉的星星旁也畫上許多工整的五芒星,尖角處溢出光輝流痕──只有星星陪孩子回家嗎?如果可以,他其實希望作為那個陪伴的人,夜晚還是太過危險了。
羅德滑過許多神思,提筆寫下:「若是許可通過,那天正好可以將窗門的陣法送給你。」
晚安羅德,明天見。
這些詞彙讓他感到陌生,讓他感到微妙的暖意。
他靜靜咀嚼那樣的心情,在該句字詞的下方寫下回應。
「晚安,埃默,做個好夢。」
並在孩子明天見的童稚筆觸下鄭重地寫下「明天見。」的回應。
羅德擱下筆,回望了下窗外的星空漫天,旋身走到廚房,在深夜中放輕聲音,忙碌起來。
孩子深深打呵欠,嘴角扯得發痠。因倦意發散的思緒飛快穿梭過往,或許扳著指頭一一細數。這不是他首次參加銀夜祭,也同樣是在賣酒、招呼客人,但似乎、似乎哪裡又不太一樣。
眼角餘光瞥見紙面仍有新的字跡冒出,他讓下顎墊著手背,坐沒坐相盯著,接著拿起筆。
「聊聊接住刀子或把刀子變成花形勳章的事情也很好。」他接著寫下。遇過大人總是端出笑臉,某天卻無預警崩潰大哭,才知道對方在自己面前總是笑得很辛苦。
他邊寫著,依稀覺得什麼都可以和羅德聊,羅德不會嫌他無聊或平凡,那使他打從心底感謝,「謝謝羅德一直陪我說話。」
於是工整五芒星加入,一同在紙上交互放光,一同圍出的星星邊框彷若預示即將互通的窗門。他默默想望,邊在代辦事項寫下新項目。
晚安,埃默,做個好夢。明天見。
或許這正是這次銀夜祭特別不一樣的地方。
他愣愣盯著那行字,伸指輕撫,彷彿能觸及更多暖意。也想替這句晚安畫上眾星圍繞的邊框,但莫名又有些不好意思。
「羅德也做好夢。」不知道若以魔墨書寫,是否能將同樣的魔法效力傳向另一側。寫下祝福後,他驀地想到。
筆尖改沾魔墨,在一旁畫了一個小小的魔法陣,過於工整的未閉合圓形中間排列略為歪斜的筆劃,最中間為筆蟲裝飾線。
若魔法陣閉合,會冒出漂浮的小小發光筆蟲。那是他送給新朋友的睡前禮物。
羅德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羅德再次看到埃默的回覆時已經已近凌晨,書本上的星星帶來的點點光暈還滲著輕柔的光。
他垂眸閱讀完孩子的話語,彎起嘴角在「謝謝羅德一直陪我說話。」旁寫下字:陪伴是互相的,你說的對,無論是開心的事情還是關於刀子的事情,我們都可以互相分享。
給予這本交換日記時他沒有預料到,除了研究、埃默還願意與他討論更多無關乎故事的事。
意料之外的緣分,這個小小的朋友。
羅德提筆沾上魔墨,補上那道法陣的閉合處,發光的小小筆蟲自紙頁裡鑽出,羅德輕輕撫摸它如同撫摸小孩的髮絲,最後提筆寫下:
「夢到什麼。我明天再告訴你。」
今夜的小小談話,在深夜的星子閃爍中劃下句點。
於是帶有缺角的圓終被補足。
光團竄出紙面,行經孩子緊閉的眼皮。透白筆蟲於空中划動短足,悠悠哉哉飄盪,或許也游進孩子夢境。
滿是筆跡與塗鴉的紙張攤開於桌面,任夜風翻過嶄新一頁,靜靜等待新的墨跡縱橫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