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柔和，萬物始生，四季渲染上花開的顏色。

躲在花叢間，おぼろ白皙的臉頰上也翻起一陣潮紅。

少女們的唇欲啟未啟，輕緩摩挲過對方的。吞去嬌嫩的唇，撬開明亮的齒，溫柔牽引其中悸動之舌，宛如欲相扣的指間。那舌有些笨拙，在口腔的巢穴裡掃了又刮，終是纏繞住那軟彈之肉。交換的唾液無處安放，順著慾望恣意橫流，把唇舌沾染得飽滿亮澤。

在對方身上的手也不得安分，纖長的指尖如彈奏，撩起的水手服下擺，欲褪未褪的百摺裙，岌岌可危地掛在腰際。

搖曳的花蕊在風中摩擦，她們迫不及待地為彼此獻上真摯的情熱與愛意。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隱密花叢之間，在おぼろ摩卡色的眼瞳裡。她仿若闖入禁忌的聖地，她該為少女們留一點隱私，卻一步不能移。

萬花盛放為兩人奏樂，雲與風讓出澄澈的天，她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她見過許多少女親密互動的場景，沒有一個如此私密、煽情而刺激，也沒有一個如此使她心跳因禁忌感而失速。怦通，怦通，她愚蠢的好奇心，她飽脹的窺探欲，她違反道德踏入罪惡，而衝向四肢百骸的血液。怦通，怦通，無來由的暈眩感使她的腦袋失去重心。

少女的手探入對方的裙底。

只見身下那名少女有著淺金色的長捲髮，柔軟捲曲的髮尾染成如黃金獵犬的金黃色，她迷濛的眼與おぼろ對上，眼笑成彎月，盈滿了笑意，靜悄悄不作聲張。

啊。

反倒是背對自己黑髮女子，似乎注意到情人的分神。她一頓，轉身，直直看近那雙摩卡色的眼瞳裡的慌亂，像一支筆直射入的箭，將獵物困鎖在牆上。

糟糕。被發現了。

「抱、抱歉……」おぼろ尷尬地撥了撥瀏海，從花叢裡現身。

「這孩子從中庭一路尾隨來了哦。」淺金髮少女慵懶愜意的語調。

黑髮少女放開了情人，只見她大步向前，將おぼろ逼至牆角。

「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她想做什麼呢……她不過是跟隨著慾望與直覺鬼使神差地……

鬼使神差地……再也移不開目光。

「我再問一次。你是誰？你想做什麼？」見對方愣神，黑髮少女重申她的提問。

「從頭看到了尾，眼睛一眨不眨的哦。」淺金髮少女悠哉地往柴裡添火。

一眨不眨的，直到現在也仍沒回過神來，立即面臨更大的難題。おぼろ這才茫然地眨了幾下眼，看清來者的面容。

「你想做什麼？你是跟蹤狂？是誰的追求者？或是想公開事蹟讓我們身敗名裂？」

那張臉蛋逼至眼前，距她的鼻尖只有幾公分。陰影籠罩自己的面容，眼瞳映著對方嚴厲的表情，她分神地心想這張臉有些眼熟。

啊，神立夜子，她想起來了，神立夜子。

校園內出名的三年級生，盛放的黑百合之花，小百合管弦樂隊的首席提琴手。以優異的成績與標緻的容貌聞名，傳聞為人相當溫柔和善可親，絕非眼前盛氣凌人的模樣。她在開學典禮的管樂隊見過她，這張臉理應是見了就不會忘記的。只是與那張知性溫婉的微笑完全對不上來。

「我只是……喜歡看女孩子相親相愛的樣子……」

おぼろ不知所措，對方的壓迫感使她退縮，連聲音都比往常小不少，像毛蟲般蠕動掙扎的語句。

不，這樣的回答絕對過不了關吧。

「這什麼意思？你是女同性戀？」

「我……還算是個異性戀……」

「你的意思是，你對著女同存有不合常理的幻想？」

「要……這麼說也確實……無法反駁……」

夜子揪起おぼろ的領口，おぼろ的後頸發著汗，毛孔因危機感而張開。

「所以你就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一路尾隨到這裡，為了滿足你的窺探欲，不在乎我們的感受和隱私。如果不是昼乃ちゃん發現，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

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算不上正確妥當，但像這樣無論是窺探的刺激度與禁忌度，或者誤闖少女之間隱私的罪惡感與愧疚感，以及所窺探對象嚴厲的咎責行為，她都是第一次遇到的。

她心虛地縮得更小點。偷窺完全是她的錯。

「好兇哦，我倒可以理解她的想法，而且我覺得被看著反倒更色情哦。」淺金髮少女仿若事不關己地打趣道。

「昼乃ちゃん，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嘿嘿，哪邊也不站哦，但我更喜歡夜子ちゃん哦。」她咯咯地笑起來。

夜子拿她沒轍地嘆口氣，面對情人她顯然更為寬容。

「很抱歉……我只是覺得……看起來很美好……忍不住就……我知道我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腳……」

她的指節互相絞緊，她無意為自己脫罪，但現下被揪著領口的狀況她只想把自己可能受到的傷害降低至最小。

「告訴你，你以為這樣說就沒問題了嗎？你知道被這樣看著是什麼心情嗎？我才不在乎你們這些異性戀怎麼想，我只在乎你那奇怪的眼光。」

「很美好？喜歡看女孩子相親相愛？把你的視線收起來，我們的關係才不是為了服務你口中所謂的美好幻想而存在的，我們的存在才是現實。」

「你不會這樣看待異性戀，就別拿這一套看待我們。」

「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些異性戀。」

那雙眼裡有深夜的暴雨，在底處掀起滔天巨浪。おぼろ感覺自己被晃了又晃，是浪尖上的小船。她的雙手不自覺抵擋在胸前，防禦性地以免對方做出更出格的舉動。她感覺就要被對方盛怒的浪潮淹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哎呀，夜子ちゃん最討厭這種事了呢。」昼乃說。

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些異性戀。

是她理虧在先沒錯，但有必要被說成這樣嗎？一股無名火隱約升起，混雜著說不出的委屈，冒起冉冉的狼煙。這傢伙是怎麼樣？太得理不饒人了吧？為什麼非得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如此發火啊？

「對，偷窺是我不對，我已經道歉了，也正在反省了。你可以不需要接受我的道歉，但是有必要這樣嗎？」

「因為美好的事物而歡欣雀躍本身有什麼錯嗎？異性戀又有什麼錯嗎？」

「喜歡美好的事物就表示同性戀正在為我的視線服務嗎？」

夜子眼裡的怒火更盛，おぼろ被用力晃了下，浪尖上的小船凌空翻越。她緊緊地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即將挨揍。

「偷窺狂還理直氣壯滿口歪──」

啪嗒。

幾本百合漫畫自おぼろ的書包摔了出來，隱約可紙頁上少女親密眷戀的情態。聲響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三人同時看向摔落的書籍。

「這什麼？漫畫？這就是你那奇怪思想的來源？」夜子不放過任何輕蔑的機會。

昼乃蹲下，好奇地拾起其中一本，翻閱了幾頁。おぼろ辨認出那本是《熱帶魚》。

「哦？井伏鱒二的〈山椒魚〉？」

眼前的少女隨著那人的話語高高地挑了眉，連帶揪著領口的力道也緩和下來，看起來被勾起了興致。

「我覺得夜子ちゃん會有興趣的哦。」昼乃向她招招手。

來自情人的說服最是有效。夜子終於鬆手，おぼろ踉蹌倒退幾步，感覺到觸地的踏實感。她理了理衣領，像狼狽的獸梳理毛髮。

夜子走到昼乃的身旁，與她同看了幾頁的分鏡對白，而後兩人猶疑不定地面面相覷。

「哼嗯……這本漫畫我就先收走了，勸你不要四處聲張，屆時再考慮要不要還你……」夜子趾高氣揚地道。

「同學，請問你的姓名和班級？」昼乃柔聲詢問，代替夜子開了口。

「一年甲班，月見おぼろ……」

兩名少女聞言轉身，相視而點頭，併行著離去。將おぼろ扔在後頭，彷彿她一開始就不存在。

「今年的新生真是不知好歹。」

「夜子ちゃん，本性又露出來了哦，露出來了哦。會嚇壞一年級的孩子的。」

「吵死了，昼乃ちゃん。」

「夜子ちゃん就是知道我很喜歡你，被這麼對待也可以接納你，才敢對我這麼兇的吧，真是過分啊。」

「我該從哪一點反駁起啊？」

兩人此起彼落的交談聲逐漸遠去。

……

嚇了一大跳。

おぼろ觸碰心有餘悸的胸口，拍落膝蓋與裙子上的髒污，揚起一陣如煙似霧的灰。

漫畫被拿走是不要緊，她從沒將所有少女間的親密互動真視為女同，沒想到真正的女同是這麼想的嗎？雖然或許每個人的想法不盡相同，但拿他人的互動沈溺在幻想裡或許真的很不尊重。她以前都沒有想過，是她想的太少了嗎，這樣是不行的吧？

可是在非偷窺的前提下，因美好而歡喜真的如此罪過嗎？

是她過去的少女們對她太溫柔了嗎？是她耽溺於喜樂而得意忘形了嗎？

她目送著兩人消失的方向。

就像一場迅疾的閃電雷鳴，在濃墨至深的午夜，轟然炸開如日正當空一般明亮，一襲深青色的髮如黑夜鋪天蓋地披張開來。

這便是她對神立夜子的最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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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好好看也好揪心.........

好喜歡我們的關係才不是為了服務你口中所謂的美好幻想才存在的這句話，波羅中的文筆美麗又殘酷好神 （詞彙量好少）

咪...寫得好好...好緊張的衝突...... 開頭大段描寫有種讓人感覺到波羅醬看的多入迷的感覺 被揭穿後整個心跳停一拍......對於凝視的討論很有趣 夜子的立場是可以理解的 波羅醬自認異女卻在被說「討厭你們這些異性戀」時不開心ㄌ 好好奇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夜子的個性好有趣啊…雖然認真、還指責了おぼろ的窺探，但在校內和昼乃親熱本身也不是件妥當的事，這方面不知道是不是也源於他對戀人的縱容

把おぼろ喜歡女女的一面跟真實的女同性戀碰撞在一起是好棒的發想，會讓人聯想到現實裡也有百合營業、對同性戀的偏見等等等呢

solljus__: 謝謝小紅豆中，剛寫完好迷惑文章看起來怎麼樣，有大家的回饋才知道原來是這樣子的
寫完才發現挑了很不太好處理的主題，卻同時是波羅醬開竅的必經之路，希望我有辦法把它處理好

好喜歡波羅中的文字喔......好流暢又好會帶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