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像有三頭六臂一樣團團轉著送餐，這桌的蛤蜊海鮮濃湯，那桌的醃火腿生菜硬麵包，桌底落下滿地碎屑殘餚，餐桌禮儀在粗人的酒館裡並不那麼重要。客人摩肩擦踵下又為一片狼藉添了幾分混亂，銀幣飾品落了幾個，酒醒後才數得清。

他們說龍蛇混雜的地方，該當心流氓也留意小偷。消失的財物究竟是碰掉了還是被摸走了，除非當場逮著，否則也無從驗證。馬里諾哼著小曲虛晃一圈，兜裡揣著那些被主人粗心落下的小東西，抓好一桌客人大聲吆喝的時機從後門悄悄開溜。

「老闆，買單。」

語音剛落水手們便爆發出歡呼——畢竟誰不喜歡一場免費的酒局呢？卡勒姆笑著推離自己最近的那顆光頭一把，接著把幾個銀幣放到了木桌上。過量的酒精讓他有點飄飄然，同樣變得輕飄飄的步伐得要昏花的眼睛再三確認才不會踩到滿地嘔吐物上。

興許是仗著自己塊頭夠大又生人勿近，半醉的大漢倒是沒怎麼留意小偷，逕自和同伴們開著些不入流的玩笑，再要伸手搆錢包時卻摸了個空，他咒罵一聲，艾登立刻就賊賊地笑了起來：「噢，有人的錢包被偷啦！」

黃銅鑰匙、鑲金肖像墜飾、碎鑽——這是什麼？纏了頭髮的木頭雕刻——馬里諾在酒館旁的暗巷為戰利品做篩選，值錢的留下，有意思的留下，沒有用的玩意兒就直接當垃圾丟了。下過雨的街道滿佈泥濘，幸運點的話，那些倒霉鬼還能從陰溝裡找回自己的東西。

一枚、兩枚、五枚⋯⋯白花花的銀幣從錢袋如雨落下，他吹了個口哨。中大獎了！不曉得是從哪個冤大頭身上摸來的，還真感謝那傢伙的粗心。他把銀幣裝回袋子裡，方才那詭異的木雕則丟進水坑。

當卡勒姆難掩怒氣地看向他的同伴時，立刻就有人默默指向了後門的位置，他推開擋在眼前的光頭，然後踏著有些搖晃但依然有力的步伐走到了酒館的後巷。

他很快便看到了靠在路邊可疑兮兮的少年。

沒有立刻叫住對方，卡勒姆選擇大步朝他走去，以這樣的個頭而言他移動的速度算是非常之快，鞋底踏在積水上發出清晰的噪音，而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尤其是在看見對方手裡眼熟到不行的袋子之後。

正將一個老舊的袖扣扔到堆積的木箱後，他聽見後方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他發覺那是直朝自己的方向而來。

馬里諾在夜色掩護下匆匆瞟了一眼，那是個身過六尺的大漢，深紅毛髮如野獸蓬發。他一個激靈，胡亂攬起五花八門的財寶，揣在懷裡拔腿就跑，也不管這樣是不是看起來更可疑。他對自己的速度還算是有點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