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指針所指出那鏽蝕的軌跡，他永遠停留於那段歲月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似乎快忘了什麼。
只有傻子才會執著並耽溺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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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完今日分內工作，踏著輕鬆愉快的步伐。
藍髮男子拿著筆記、掰著手指細數之後待辦的種種事項。
「啊啊───這麼說起來，IX先生好像要交代我什麼事來著。」
「但是他總是神出鬼沒的.....也沒跟我約個時間地點，難不成是他自己會主動出現在我面───」

該死的。說人人到。

一如往常制式般的黑色斗篷與標誌性的帽子。
帶著銳利眼神的灰髮男子就站在拐角處抽著菸，就看他那踱著步伐的調子，
都能聞出對方感到不耐煩的態度了。

「你在等我？平日那麼忙碌的你居然有閒情逸致在這裡乾等人，稀奇。」

「對。」恰巧，他今天正是有這份閒情逸致。

「本來照顧整支船隊就不是我的義務，我給自己放個假。」況且當初簽的契約也沒有寫自己的工作包含那些要務，他自認做的可夠多了，請一天假沒人會責問的。如果有，那也是一槍就能解決的事情。

「身為工作狂的你居然給自己放假.......」眼前的人跟平日自己熟知的那位不太一樣.....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

「好的，那請問師傅找我有什麼我能為你效勞的嗎?」

「......只不過是教你幾招又把你養到能獨立而已，別隨便喊我師父，要我說幾次你才懂呢，臭小鬼。況且我不記得自己收過徒弟，你不要有不存在的記憶還這麼厚臉皮的一直說好嗎。」如今那個身高只到自己胸口處的臭小鬼已經長得比自己高了，儘管只高了1公分，令人心中不禁有許多感慨。

「跟我來，找個地方靜靜聊聊。」

雖然我是很感謝IX先生的養育之恩啦( 放養式的 ).....但沒有IX先生我大概早就橫死在街頭了....這樣還不夠格讓我稱一聲師傅嗎?

算了.....IX先生這個人本來就蠻難以理解的。

威廉決定放棄思考，並跟著IX的步伐離開喧鬧嘈雜的街區。

𝐋𝐨𝐜𝐚𝐥：某間偏僻之處的不知名小酒館

IX脫下了帽子，拉開椅子便大喇喇地翹著二郎腿坐下。
同時也從懷中掏出某個東西

「......你還記得這個吧。」

───一只熟悉卻也不熟悉的物品。

以精細的雕工篆刻出優美華麗卻不彰顯繁複的花紋，
整體設計大氣卻不失單調的銀色懷錶。

───同時也是獵教團十二人之一的身分證明。
因為每個人所持有的懷錶都是按照持有者的形象與個性去雕琢，所以每隻錶都是獨一無二的象徵。

威廉之所以熟悉，是因為IX常常把它握在手中。
威廉之所以不熟悉，是他根本沒看過錶盤究竟是長怎樣的。

他唯一一次接觸過IX的懷錶只有當初因為偷竊，但完全被逮個正著。
也是因為這樣才認識到眼前這個獵人。

真懷念啊，每次IX把它打開來看都會蹙著眉頭，但又好像是一種定心丸一樣，看了看後又像是安下心來的表情。

「還記得啊，我差點被你打個半死。」造謠。
IX根本沒打他，甚至因為.....同情(?)，總之知道自己是孤兒後就帶他去吃飯，雖然現在的IX像惡鬼，但當時簡直是菩薩心腸。

「.......不過這支錶被IX先生保養得真好呢，到現在這鍍著銀的錶殼依然閃著光芒....你之所以找我來不可能只是敘舊和翻我的黑歷史吧。」

「光鮮亮麗的虛假表象，誰知內在被侵蝕早已腐朽不堪。」



「沒事。」

「儘管我每天打磨保養就像對待我的槍枝一樣，但它從幾天前就永遠停留在晚上九點整。真是謝了。」9這個數字要不要跟他這麼有緣分。

「畢竟....零件用久了總會磨損的嘛，你又不是平日都靜靜的一個人，整天打打殺殺的難免也會有碰撞到的時候。IX先生不拆開來看嗎？我記得你也會修這種東西吧。」

「......我不行的。」當然是因為有箇中原因。
「雖然教團也不是只認這個錶，也可以重新訂做一個，但我還是希望能跟著我的仍然是這支懷錶。」畢竟這支錶起碼跟了他十五年之久。

「我記得你也學了許久工匠的技術，總之幫我看看吧。」

IX並沒有解釋不親自修理的原因，本來想追問下去，但看對方鐵青著一張臉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話說最近的IX的精神真的沒問題嗎？
「你不請專業的修錶匠，卻來找我嗎？我怎麼可能跟專業人是相提並論呢。」雖然說是這麼說，但還是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錶。

「何等精細.....」光是觸摸錶體的花紋就知道了，而且能擁有此種等級物品的人，就算是公爵旗下的人，對方本身的身分也是非富即貴。威廉將錶舉在燈光下細細打量這精巧之物。

───但更加讓他好奇的是，錶蓋底下除了錶盤以外的東西。
每次IX看到都會微笑的東西，今天終於能看到了。
威廉抱著惴惴不安、忐忑卻又興奮的心情，親手揭開了那神秘的───

「────...........」

一名年輕女子的畫像，因歲月的磨損使小巧的畫布不僅有些破損，顏料也發黃不少。

淡雅秀麗的容顏、淡金色的長髮披落於肩﹑相對樸素的服裝
....還有甜美的笑容，她就靜靜地與你對視。

────說起來，並不意外，卻又有點意外。

「你女兒......不對，你結過婚？」畫中女子的年齡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
意外的點在於，IX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一像獨來獨往，也沒有任何軟肋，一副毫無牽掛的樣子，怎樣都很難想像他是個可能有家室的人。

「廢話，當然已經結婚了。」他脫下左手手套，露出了那變異的藍紫色肌膚....以及套於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我老婆，是個美人吧？別看她這樣，性格可是剽悍到不行。」一講起畫中女子，IX似乎又恢復了點精神，像是炫耀似的。明明從來沒有跟人提起過這件事。

「你這反應才奇怪，我看起來像是沒結過婚的人?」

「啊、不是.....那個.......那尊夫人還好嗎？你可是很久沒回家了耶.....」這身負一堆工作的男人如果有家室肯定會被怨恨的吧，威廉可還記得IX是外地來的，但是他可是有好幾年的時間都在同個區域執行任務完全沒回家的啊？

「喔.........她肯定過得還不錯吧，畢竟她可是帶著孩子跟我說要回娘家住了。」這不是對方都離家出走了嗎。

「這不是都搞到對方回娘家了嗎？你根本沒有顧好你的家庭。」有家室背景的人居然活得像個單身漢，卻還是把妻子的畫像帶在身邊，到底是專情但是卻又可悲。

「哈哈，說得在理。」IX掩著面笑了出來。
───他的孩子甚至沒叫過他一句「爸爸」。

確實，他的人生可是一開始就得了一手好牌，卻自己搞成了最爛的局，真是沒有什麼比這更可笑的了，明明屢戰屢勝，但綜觀而言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也可能是因為我之前太受歡迎了，被老婆以為我出軌所以氣到回娘家吧。」他直接將剛上點的烈酒一飲而盡。

「我有什麼辦法啊！女人自己貼上來！」
「況且我根本沒有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沒有做就是沒有做，我是不會道歉的！」說完又將一大杯烈酒一口乾光。

天啊，感覺像是觸碰到了不該碰的開關。而且IX平時根本不喝酒的.....好恐怖。

「我覺得夫妻之間還是聊一聊會比較好....誤會這種東西....就是該解釋清楚。」威廉邊拿起工具，拆開錶盤仔細察看一番，嗯.....確實錶內齒輪有所鏽損。
有能修好的自信嗎

憑我這技術.....修不好的吧。我是建築的工匠又不是修錶的工匠。

「對不起.....IX先生，你這錶不僅構造複雜、內許多零件都很難買到，有些甚至是高級貨，就算是我也修不好這麼精細的錶，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將錶蓋栓好後默默退回給IX。

「.....果然連你也沒辦法嗎。」像是早就知道結果一樣，IX只是默默將其收回。

「解釋.......如果能讓我有機會解釋一切就好了。」復頌著威廉剛剛說的話，喃喃自語道。
「反正一切都來不及了，就這樣吧。」

「真不像是平常的IX先生，你是那種跟妻子有誤會卻沒辦法解釋的窩囔廢嗎？明明平日一副得意洋洋、意氣風發的樣子，原來是個怕老婆的男人。」

「連解釋誤會都做不到，看來IX先生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刺激

「────────────......」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跟誰說話啊，威廉？看來我真是太放縱你了是吧？」一把揪住了威廉的領子。

「.........」

「難道我有說錯嗎?」
「雖然你好像也沒特別隱瞞的意思，但當我看到你只是眷戀一名不再信任你的女性的時候，我只有一個想法──IX先生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

「少在那邊用自以為很懂的語氣和擅自施加在我身上的理想破滅後就對我陰陽怪氣。」他揪著對方的領子不放，並直接往對方臉上重重砸了一拳下去，手感十分紮實，要不腦震盪都難。

「取走你的性命就跟我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就跟十年前一樣。」一拳、又一拳。完全沒有大人的風度，是啊，他為什麼要有呢?
到底是世俗還是道德給予的枷鎖 ?

「至少不像你，沒有家！沒有任何人在意你的死活！人人都可取代的消耗品，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該說不愧是公爵大人旗下的武鬥派嗎？IX先生根本就是怪物吧。

這力道如果是一般人再接個幾招絕對會死人的、會死人的，
因為喝醉了、他才不會克制自己的嗎？
從第一擊開始腦袋就已經暈到無法好好思考了。

果然不該多嘴的。
還以為以IX的脾氣可以包容，但想想那些言詞還是太過激了點。

「嗯，我的確是這樣，但我可以去找到會在乎我的人。」
「況且IX先生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對方舉起拳頭的手停止了動作。

「..................」

「這是我今年聽過最難笑的笑話，我船隊的船員們都不在乎了，還在乎你？」

「這也是我今年聽過最難笑的笑話，不在乎的話當初幹嘛不直接一槍打死那個偷走你懷錶的小孩就好了。」

「他可是孤兒。」

「沒有親人，沒有後盾，更沒有人愛。」

「死了都不可能會有人問責的。」

「還是只是因為一時的同理心或憐憫？」

「就像對流浪犬貓的施捨一樣...........確實是這樣吧，IX先生。」

「.................」

「即是如此，我還是很感激你。」

「所以我不希望看到為了自己所愛之人感到失魂落魄的IX先生。」
「剛剛的確是我大言不慚了點，原諒我吧。」

「................」

「抱歉，我失態了。」一定是酒精的緣故。絕對是酒精的緣故。

「其實你說的有些部分也不無道理。」

「沒事......但如果對象不是我，IX先生恐怕會因為一時勳醉就鬧出人命的喔。」

「既然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打算去跟妻子和好嗎？」

「.............」

「我會考慮的。」

「.....說起來我也不是來揍你的，雖然真的完全是你自找。」
「但既然連你都沒辦法，看來我只能回去給公爵看看了......」

「希奧多爾公？為什麼，給其他鐘錶匠應該也可以吧，何必勞師動眾請到最大的那位。」給上司修理他發下來的專制物品的概念到底又是什麼邏輯啊。

「其實我找過許多錶匠了。但仔細想想每塊錶都是公爵親自製作的，看來他也是算準了我會回去，要不是我去找他，要不就是他自己也會來找我。」老樣子，公爵大人的行事作風一如以往的高深莫測。

「....這樣啊，難怪我也束手無策。」錶體裡面的零件有些壓根就是專門訂製的，如果說獵教團每個人拿到的錶都獨一無二.....希奧多爾公...究竟是怎樣的狠角色啊.....

「被我揍過的地方還疼嗎?回去冰敷一下吧。」

「不用你說，當然還是火辣辣又暈呼呼的呢。」威廉擦了擦鼻血，
明明沒有喝酒，但直到現在都還眼冒金星。
「但確實是我的錯，所以我活該吧。」

「嘖。這時候有必要勉強自己微笑嗎。」
IX就這樣站起身、丟了一帶銀子在桌上，搖搖晃晃地準備離開。

「IX先生.....我送你回去吧？你看起來醉得不輕啊。」

「傻瓜，當我是誰呢。誰需要你這無意義的護送了。」

「我清醒得很。天色不晚了，你還是早點回自己的船隊吧。」他扶著頭，面色難看，但也不想接受對方的好意。

既然對方拒絕，那自己也就不勉強了。看來對方應該是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

「雖然這次幫不上什麼忙，但若之後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問題還是可以來找我喔！」威廉拍拍胸脯說著。

「....哈，明明才剛被我揍過，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怨恨嗎?我倒是要開始敬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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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太久了，是否很久沒被觸碰到逆鱗了？

明明平常隻字不提，但一有機會還是情不自禁

徐徐白煙，伴隨著海風，
向上飄揚成為了點綴夜晚星空的白色絲帶。

「我到底在幹嘛呢 ? 」
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動手。
就連威廉都是在包容他，成為自己洩憤出氣的對象。

那算什麼啊 ? 那小子肯定有病。
肯定是酒精的作用，完全不像自己啊。

「.....如果我真的做得到就好了。」
IX想起了威廉說的話，與妻子和好，要是有機會讓他做，他肯定會奮不顧身的吧。

誰說喝酒可以忘卻痛苦與煩惱，
誰說喝酒可以暫時聊以慰藉麻痺感情。

誰說專情之人就是可笑至極，
誰說自己的人生失敗得像是下了盤臭棋。

────『真虧你說得出口。』

「！？」

───誰？能悄無聲息出現在一個專業獵人的附近，怎麼可能？

────『你問我是誰，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自己根本沒有開口說話。

『別慌。』

那個人從眼前漆黑一片中現身。

『...................』

「.........公爵大人？」
不可能。公爵不會出現在這。

『巧了，如果是本尊肯定很有趣。』他翻了個白眼。
從頭到腳不管怎麼看都是公爵無誤。無論是外表還是那該死的態度。

我肯定是太累了，出現了幻覺。

『想得真是太正確了，我就是你製造出來的幻覺。』

「我腦子壞了？就算有幻覺，該出現的也不會是你。理察德。」

『邏輯正確，看來你的智商沒有因為酒精的作用被侵蝕掉，不過──我的形象只是你的大腦作為最信任的對象而塑造出來的成像。』

『因為名為"理察德．希奧多爾"的權貴人士是最知曉你的過去的人，所以才會有"我"的存在。當然，只有你能看見我。』

───『你自己應該最清楚。』───

「.....哈？連講話方式都是那股調調。那你就只是『我眼中的公爵』，總歸不是真正的理察德，真正的理察德才不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然後說出一堆瞎機八玩意兒意義不明的話。」

『.............』

『既然我是你親自造就出來的幻覺，你心裡怎麼可能不清楚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

『......我說過了，你的大腦採取你最信任也知曉你過去的人的形象，造就出了我。』

「不該是你。」

『確實，我不是你想見的對象。』

『但是你快承受不住了。』

「關你什麼事。」

『人就是這樣不可思議，一種可笑的自救與防衛機制。你可是最清醒的人，怎麼可能不明白，別再明明瞭解卻裝成不懂了。』

『十年了，你仍舊走不出來。』

「別說了。」

『你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譽也要製造她還存在的假像。』

「.......別說了。」

『婚姻失敗與夫妻不和是你欺騙自己的手段，你真的騙得過自己嗎？』

『騙不過的，你太清醒了，清醒過頭了。』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專程來折磨我？」

『提醒你好好面對過去。』

「她還好好的，她還好好的，她跟孩子在娘家.......」

『她沒有娘家，她唯一的避風港就是你身旁。』

「孩子.....孩子很健康地成長.....雖然沒有叫過我爸爸.......」

『........................呵。』

『你忘記你親口吃了你那打從一出生就是怪物的女兒的一部份了嗎?』

『她不是不願意叫你爸爸，而是根本沒機會長大喊你做父親。』

「D҈̱̱̞̐͗̔̾r̵͈̟̩̠͊̏̋̔́ò̷̦̟̾̅̃̉p̷̘̱̣̀̈́̓͒̈ ȋ̸̫͖͔͖̏̅̚t҈͚͔͍̮͖̔̏̆̔̈́,̸͈̮̪̉͊P̸͙̤̙͕͗̒͗ͅl҈͇̣͕̬̈́͊ͅe҈̗͚̅̄a̸͈̭̍̈́̇̌̿s̵͇̠͉͔͓͒̃͊e҈̜͖̳̔͌̀̾͂..........」

「................」

「.........好吧，我的大腦，自虐傾向已經夠了吧，滿意了嗎 ? 」

『反正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耽溺於回憶中，反覆折磨自己，只不過今日多出一個我，難道有其他的區別嗎?』

「......能不用理察德的形象哪怕是隨便一個人都比公爵好。」

『好笑了，這就是問題核心。你身邊沒有其餘能足以讓你信任到有資格可以塑型成像為幻覺並讓你放心對話的人。』

「...................」

「畢竟........你現在一個人獨自走過來的歲月已經遠超過她所與你一同渡過的時間。」

「.....看看你懷錶中發黃的畫像.....說實在的，已經有點模糊了。」

「你是最清醒的人。拒絕耽溺於酒精，酒可以暫時讓人忘卻一切，但你做不到，而是靠著尼古丁維持自己的理智，時時刻刻繃著神經保持清醒，痛苦的回憶反覆折磨自己，但你自己就是刻意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那份痛楚。」

『難得醉了一次，難得看到幻覺，對象卻不是"她"。』


───理由簡單到不行。

『因為你已經快要忘記妻子的相貌了。』

思緒與心緒混亂稠沌，區區一個幻覺，最瞭解自己的幻覺。
句句屬實，一針見血。腦子嗡嗡作響，耳鳴一直沒有停下。

那句話猶如對自己宣告死刑一般，
名為自責的法槌壓得自己喘不過氣。

無法呼吸、心律奏亂，他犯了什麼錯？
噢，他自己最清楚了。

『.........時間、可真不饒人。』

『她確實美好地永遠停留於你的回憶裡，活在你的心中。但人就是這樣可悲的，過往的記憶會隨著歲月的軌跡逐漸淡去，你很痛苦吧，在死命地掙扎吧。』

『因為痛苦而不斷讓自己忙碌於現實要務，最近猛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已經快想不起她的樣貌了。』


──親愛的N҈̙̤̅̆͐̇o҈͎̠͉̰̗̔̔x̷̠̯͈̘͒͊̄e̸̝͍͋̈́̊̿m҉̳̟̥͊̍ͅ，你怎麼能遺忘呢?

「......還有的，還能記得的。」
描繪不出細節的模糊輪廓，他開始急了，她真的快消失了。

『.....狡辯。』

『美好與痛苦的交錯反覆吞噬著你，你再不找人傾訴，真的會崩潰的，你已經在臨界值的邊緣了。』

「....怎麼可能有人。」

『好了，於是話題又回到了最原始，這就是我出現並與你說話的理由與契機。感謝酒精暫時解放你那堅不可摧又該死的理性。』

「................................」

「如果我當時沒有猶豫就好了。」

『....折磨你自己的終究是那無謂的責任心，那並不是你的錯。』

「......因為你是我腦中的幻覺才會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還是我自己認為以客觀性和合理性來說我沒有錯?那我可真是卑鄙的人渣。」
「那為什麼她會死？為什麼會對我失望？為什麼能毫不猶豫的割喉自刎？」

『..........唉，就是這個，別再糾結於沒有解答的過去了。』

『.....你確實深愛過，也專情過頭。但放過自己吧。』

「是我想放過我自己還是我只是想單純想早點解脫?」

『你愛她的同時難道她不也是一樣的嗎?她不會想看到你這樣子的。』

「你的說詞不就是我希望她對我說的話而已嗎?」

『那你到底想怎樣呢?日子總是要過的，你只是───』

「............」

「...........」

「你可以消失了。」

『........你確定？』

「.....我沒事的，還能再堅持一陣子呢。」

『你不過是故作鎮定想要趕我走罷了，然後依然繼續痛苦著。』

「有何不可，這不也是一種活著的方式。」

『傳說都不見得是真實的，希奧多爾公爵給你的祕密任務也不過是個幌子，你我都再清楚不過了。』

「................」

『執行任務的同時你只是...........』

────「『只是需要一個堅持活著的理由。』」────

幻覺終於消失了，只是一場無意義的腦內自我審判與對話。

................完全沒有紓解的感覺，反而更麻木了。

「該死的........」
掏出懷錶察看那他最珍愛之人的容顏，
手指輕輕撫著畫像的面龐。

除了他，再也沒有人知道女子究竟長什麼樣了。
但就連他，都快把她忘記了。
再也沒有人能描繪出她的模樣了。

回憶中模糊的身影都快變成一場夢一般的飄渺存在。
他不想忘記、不能忘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