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跳出一則訊息。
林橘點開聊天室回了幾句，慵懶地靠在沙發扶手，半個身體都快滑下地板。

對方傳來一條連結，是正常的網站，隨著一路滑到底，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後一聲叮咚讓他猛然從沙發坐起，快速回覆幾句後轉過頭，賊嘻嘻的笑容藏不住眼底的興奮。

「我說，要不要去度蜜月？」

手上的湯匙差點掉到地上。
沒聽錯吧？
轉頭看向橘子，雖然還是那副痞樣，但不像是在開玩笑的。

「好啊──可是好突然，怎麼就要度蜜月了？」

剛剛還以為橘子只是在演融化的沙發馬鈴薯，沒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沒想到下一刻就語出驚人──帆帆愣了愣，突然意會過來，賊賊一笑。
「啊，如果說甚麼，要去隔壁的大賣場走走那種蜜月，我不要去哦。」

她從冰箱拿出冰淇淋桶和兩支湯匙，晃著白白的腿窩到沙發上，塞了一支湯匙到橘子手上後，自顧自地挖起了冰淇淋塞到嘴裡。

「郝冰──」

「妳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挑起眉扁了扁嘴，也湊過去挖一口冰吃，含著湯匙，「素去又貴又大德地方。」

「去玩一個月怎麼樣？妳那邊排得開嗎？大概九月的時候。」

是大笨蛋大壞蛋啊──在心裡開玩笑地偷偷想想，當然沒有說出口。

不過，感覺有點奇怪。

帆帆挖了一口冰，推到橘子嘴邊，敲了敲他含著的湯匙，上下晃晃的樣子很可愛，所以又多敲了幾下。

「時間可以，努力一下應該可以做完。啊，真狡猾，你還是沒有說去哪裡玩。」
她皺起眉頭，還不待橘子張嘴，就用力捏了他的臉頰。
「又貴又大的地方，該不會是百貨公司吧，這個我也不要哦。」

「唔！妳幹嘛啦。」抽出湯匙揉揉臉，也捏了下帆帆軟嫩的臉蛋報復，「那種地方隨便去都可以吧。」

「來猜猜看？跟冰淇淋一樣冷的地方。」瞇起眼笑得很狡猾，把第二口冰送進嘴裡，這次馬上就抽出湯匙。

「嗯？唔唔唔──」

揉揉剛被捏過的臉頰，帆帆看了一眼放在懷裡的冰桶，用湯匙戳了幾下，明明剛從冰箱離開沒多久，卻已經軟了不少。

「現在哪邊都很熱吧……連冰淇淋都快不冷了……」

又挖了一口冰淇淋，塞到嘴裡，「唔，豪豪雌……」

「貪吃鬼⋯⋯」看帆帆又嫌又吃得很香的樣子忍不住碎唸一句。

「去南極夠涼了吧？怎麼樣？」很自然地說出像是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挖了口軟軟的冰淇淋含進嘴裡。

「南極？」
像是聽到了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又傻楞楞的覆誦了一次。「是那個、南極？」

──隨後帆帆很快察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但無論如何，都是，不敢相信。

「是那個，在地球另一端的，南極？」

將冰淇淋桶放在沙發前的小茶几上，像是要確認自己的認知和橘子一致，帆帆調整了坐姿，面對橘子，手在胸前比了一個球形，比了比底部的地方，「這裡哦？我說的是這裡哦？你也是在說這裡嗎？」

大概是太過衝擊，表情看起來楞楞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也像是不敢相信橘子會說出這個奇妙的地方。

「對，就是那個南極，看企鵝的冰天雪地。」橘子放下湯匙，拿起手機點開網頁秀給帆帆看。

「好像是新建的渡假村，剛開放觀光客來旅遊，也有釋出幾個抽獎名額的樣子。」點選到聲明的部分，內容嚴謹，「我本來還以為是詐騙什麼的，但看來是真的。」

「不便宜耶，玩一個月要一百萬左右。」放下手機，用手指彈一下帆帆一愣一愣的額頭，「怎麼樣？結婚也兩年了，該去補一下蜜月旅行了吧？」

「我看看⋯⋯」

碎念了幾聲痛，揉揉額頭，半信半疑的接過手機，看了看網站，對度假村的疑慮少了不少，但另外一個疑惑浮上心頭。

帆帆看了橘子一眼，不發一語的快速起身，拎起冰淇淋桶放進冷凍庫，才又窩回沙發上，此刻，她正襟危坐的面對橘子，抓著他的手，表情認真。

她有預感這件事情會聊一陣子。

「那這筆去蜜月的錢⋯⋯要怎麼來。」

橘子昂起笑容，拿起手機點開和貴婦朋友的聊天室，遞給帆帆看。

「記得我之前跟妳提過的那個貴婦吧？她說我們結婚時她剛好有重要的事沒辦法過來，隔了這麼久覺得很愧疚，就說要贊助這趟南極旅行當我們的新婚禮物。」

「我先說我跟她沒什麼，我當時幫她賺的錢可比這還多。」橘子聳聳肩，不以為然，「我猜我們結婚那時候她賺到更多吧，貴婦的財力真可怕。」

瞇起眼睛，漫不經心地滑著手機，很快地看完了他們的對話，大多是英文，夾雜一些照片，還有一些對話紀錄，有一點點、不，很多的不滿。

甚麼賺很多錢啦、沒來婚禮很愧疚啦，我們沒甚麼啦，這些解釋都聽了，但也都沒放在心上。
帆帆挺起身，將手撐在他身旁，大半的重量壓了上去，不讓他逃，抽了抽鼻子，面無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點委屈。

「所以，你──」

果然先把冰淇淋桶放回冷凍庫是對的。
帆帆皺了皺眉，用額頭輕輕撞了一下橘子的額頭。

「現在還，在和，以前的，女人，聊天？還聊那麼久？」
「然後還拿別的女人的錢、帶老婆去，蜜月旅行？」

「哈啊？」橘子一臉茫然，這顯然不是他預期中的回答，「不是，什麼以前的女人，就是那時候的，呃，算合作夥伴吧？後來跟乾媽差不多，她只把我當乾兒子看啦。」

「而且她又不是直接拿錢給我⋯⋯」莫名在不重要的地方較真，「就當成是朋友的好意去玩不好嗎？講得好像我很渣一樣。」

「不然我來問她錢哪來的。」抽回手機板著臉打打字，本來只是想分享好消息，沒想到氣氛被搞得很尷尬，有種大概去不成了的預感。

「……」
莫名的不太開心。
「……」
從橘子身上爬起來，窩回沙發的邊角，也沒有往橘子那邊看過去。
問題也不是錢從哪裡來、自己的伴侶渣不渣的問題。
就是莫名的，吃醋。
他們聊得很開心、還是可以只因為蜜月而給予大筆金錢，也不介意的關係。
也許比自己還要親密。
並不是故意要把氣氛弄得很糟糕，但想到這裡，突然難以言喻的生起氣來。

拇指沉默地點著鍵盤，講到一半對方忽然打電話過來，橘子頓了頓，往帆帆的方向瞄，在離開跟直接接通中選擇了後者。

簡單地寒暄過後橘子才開口詢問，過程全是流利的英語：「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妳不跟妳先生去？啊，對⋯⋯妳孫子生日，噢，他們要回來了？挺好的，妳不是期待很久了？嗯，哈哈，妳怎麼還是那麼衝動，妳先生沒攔著妳？噢⋯⋯」

橘子盡說著些帆帆不知道的事，語氣平平，偶爾笑一下，像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那樣輕鬆。聊了一會橘子才掛斷，盯著螢幕想了想要怎麼說才開口。

「她那時看到有南極旅行就衝動先訂了，後來才發現跟其他行程撞在一塊，要取消時又想到名額有限，好不容易搶到的，她捨不得退掉，就把機會給我們。」橘子搔搔頭，想盡辦法解釋，「所以也不是特意買來送的。」

橘子小心翼翼瞄了帆帆一眼，到現在他還沒搞清楚帆帆到底在意的是什麼。

沒有因為自己在場而逃開，明顯不是心虛，孫子、先生、生日──等等的單字，是即便不太會英文也聽得懂的程度。

電話另一頭的女性有著一段穩定的婚姻、有先生和孫子──帆帆很快的發現自己會錯意了，耳朵微微地紅了起來，即便如此，仍然始終沒看橘子，故作漫不經心，卻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他的話語，在他的解釋和電話對話中沒有偏差的情況下，放下心來，本來聳起的肩膀也因此放了下來。

明明就結婚了，卻仍然還是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這裡就覺得有點寂寞，而且橘子明顯不知道她在意甚麼。
唉，自己好好笑。

她側過身面對橘子，頭低低的，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你喜歡年紀比你大很多的女人嗎？」

「啊？」橘子整個傻住，一臉不可置信，「她少說也六七十歲了耶？孫子都讀大學了，妳在想什麼？」

雖然不懂帆帆怎麼會問出這種可怕的假設，但橘子好像有點猜出這個笨蛋在想什麼了。
這幾年他少說還是有一點點長進。

「我啊⋯⋯」話到嘴邊忽然卡住，耳朵有點熱，他偏過頭不好意思看帆帆，又覺得他應該要看著那雙眼，於是又將頭轉了過去，挪到她身側，捏起她的下巴對視，臉很快就不爭氣地紅起來。

「我喜歡的是年紀跟我一樣，黑頭髮的女生，還是一個在家裡不好好穿褲子又愛吃醋的笨蛋。」

好、好彆扭。
不知怎麼的，聽到那些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耳朵也跟著熱了起來。
順著橘子的動作看向對方，她故作正經的抿起嘴。
「……７５分，下次可以再更快一點反應過來。」
「手機給我。」
雖然說著手機給我，但卻很自然地順過橘子的手機，刷了自己的臉，開了相機。
她調整了一下前置鏡頭，毫不害羞的親了橘子的臉頰，與此同時，也按下了快門鍵。

「幫我把照片傳給奶奶，和奶奶問好，說孫女兒謝謝奶奶。」
把手機還給橘子，帆帆還是抿著嘴，但眼裡卻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什……妳還真是，都不害臊的。」橘子別過頭不看帆帆，耳朵都紅透了。

他點開相片，又羞恥地滑出去，自暴自棄照帆帆說的傳給對方，說是妻子謝謝妳的。
視訊電話很快就了打過來。

「我就知道……妳自己跟她說吧，啊對了不要叫奶奶，太老了她會生氣。」
橘子接通電話，先喊一次對方的名字加上女士尊稱，才把鏡頭拉遠讓兩個人都入鏡。
貴婦很快就用英文霹靂啪啦說了一堆好可愛之類的話。

「妳講慢一點，人家沒聽那麼快。」橘子放慢語速用英文回。
貴婦遮著嘴樂呵呵：「哎呀對不起，我太興奮了，多麼可愛的女孩呀，你們真般配。」

『啊──』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在心中無聲尖叫，但表面上還是若無其事的模樣，帆帆挨近橘子，手輕輕地摟住他的腰，大有抓住救命浮木，還有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的意思。
手機螢幕上的女士確實有著一副不適合被稱為『奶奶』的年輕面容，雖然臉上帶著笑，卻同時隱隱透著難以忽視的強大氣場。

『初次見面，謝謝您的邀請。』
『也謝謝您照顧橘子了。』

說著，不知怎麼的，也同時對著鏡頭敬了一個禮。

「呵呵，好有禮貌的孩子，看來我又多一位孫女囉。」貴婦笑得肩膀輕輕顫動，舉手投足散發一股高雅的氣質，「我才是要謝謝妳照顧這孩子，他剛要回去的時候我可擔心了，幸好有妳在他身邊，哎，不知不覺都長這麼大了⋯⋯對了，什麼時候要生孩子呀？」

「還太早了啦！」橘子插進話打斷，臉紅了起來。

「明明年紀也到了⋯⋯正好，趁這次旅行抱個娃回來給我看看。」貴婦故作哀傷，又調皮地眨眨眼。

「沒有生那麼快！」

『生──』
看了一眼橘子，又看了一眼貴婦，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幸好話題被中斷了，否則催生循環真的非常可怕。
『我們、順其自然──』
笑著點點頭，又看了橘子一眼，示意他幫襯。

「時候到了就有了啦。」
橘子應和著打發貴婦，又被逗了幾下，對方似乎才願意放過他們。

「好了，不打擾你們了，玩得開心，記得拍照片。」
貴婦揮揮手掛斷電話，橘子才呼出口氣靠上沙發，好像完成了什麼大事一樣洩了氣，「終於⋯⋯」

軟爛到一半，橘子突然回想起前面不曉得解決沒，試探性地抬眼看了下帆帆。

「所以⋯⋯去嗎？南極。」

「……」
電話掛了，客廳突然又安靜了下來，才正想和橘子提起蜜月的話題，沒想到對方早一步開口了。

抬起頭，正巧四目相對。

她伸手捏了一下橘子的臉頰，又捏了一下自己的，「扯平了。」

「所以，我們去吧，去南極。」

被捏得懵懵的，聽到帆帆答應馬上就露出期待的笑容，「噢！」

「那我先把連結傳給妳，到時候還要租設備，那邊聽說有提供一些，有缺的也可以買⋯⋯」一想到可以出去玩，馬上就忘了剛剛那段插曲，腦子裡只剩下玩樂，一點也不像是結了婚的男人。

至少確定出遊，就只剩下準備跟出發了。

雖然解決了資金來源的問題，但還有一項也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說清楚。
「欸──」
伸手抓了抓橘子的衣服，她皺了皺眉。
「你、那個──我，」
「對不起，我剛剛，懷疑你了。」
「還有，我英文不太好，去之前還有一點時間，陪我練習吧？」

「嗯⋯⋯可以啊。」頓了頓，並沒有在意被懷疑，但總感覺氣勢來了，想扳回一城，好像連羞恥的事情也能做出來。

他伸伸脖子，湊近碰上她的額頭，親了口小嘴，抬起眼彎彎地笑了下，「那得付學費啊，先讓妳預支了。」

「──！」
碰了碰嘴唇，對上一雙笑的狡黠的眼，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占便宜了，紅了紅臉。
「用這個，要教會我很多哦。」

「貪心鬼，那從現在開始只能說英文。」吐了吐舌，幼稚地自認為贏了，心情很好。

「隨便說一句來聽聽？」放慢了語速，英文用詞有比較簡單一點。

很久沒用英文了，從嘴巴吐出的音節黏黏軟軟的，帶著一點台灣的口音。
『你很可愛。』
輕輕戳了戳橘子的臉頰，『今天晚餐吃甚麼？』

『唔⋯⋯』想了想，輕輕回捏軟軟的臉，『吃咖喱？』
『還是去外面吃豬排飯？』

『出門，想吃豬排飯。』
『走吧，和學生約會了，林老師。』

『那不打扮得可愛點再出門？』湊近咬了口帆帆的耳朵，順勢摟住細腰往自己身上帶。

『可愛點──唔！欸！』
被拉到橘子身上，大半重量壓著對方，明明說是要穿得可愛點再出門，橘子卻沒有要放人的意思。
『那你要放我去換衣服啊！』
伸手捏捏他的臉頰，提醒他現在心口不一的舉動。

『等會再換，錢還付不夠。』
另一手也環上去擁住，不給她掙脫的機會，一逮到人便小口小口啄著她的嘴親，像是在撒嬌。
『還是吃拉麵？』

『不是說是、預付的嗎？』
『唔，哪有這種、一次就想吃乾抹淨的！』
輕輕拍拍橘子的臉頰，小小聲地喘氣，感覺不太妙，從英文轉成了中文，「欸──再摸下去，就不行了！不行──」

「唔，小氣⋯⋯」也轉回中文，咬了口下唇才放手，揉亂她頭髮。
「好啦，去換衣服，我肚子餓了。」橘子把她放回沙發上，站起身也準備回房間換衣服，不過在進房前回頭又吐了吐舌，「等回來再吃點別的。」

那個別的，到底是甚麼。
帆帆沒能問出口，只是揉了揉已經發燙的臉頰，看著被關上的房門，耳根隱隱發燙。

差不多了！
這個大野狼橘子！！

Orange_1107: 超級大野狼！怎麼這時候也能吃！（笑死

sailhofan: 我不知道！看帆帆順著他就得寸進尺！

Orange_1107: 簡直太壞了 （別人的束脩是肉乾他是帆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