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迸發，瞬間將你們的雙目灼燒成一片白茫，又在毫秒之後雷聲大作。

經歷過無數的你們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菜鳥，這場暴風雨來得突然，就連阿邦都知道不對勁。

雨勢逐漸轉小，寒風刺骨，你們無法肯定究竟是正巧遇上了她，還是她找上了你們。

她在浪中安穩地來到你們船前，索仍舊被烏雲遮擋，這片海彷彿獨立於另一個世界外。

「年輕的無根者們……」

「爾等手上可持有那被人宣稱永不熄滅的燈？」

無論是否感覺到不對勁，他基本都是那副悠閒的一號表情——暴風雨對他來說就是顛簸了點，他覺得在水裡可能感受會更好一些。
「？」抬起頭看見聲音來源，一雙眼睛睜大著眨動，一言不發而表情又帶著些許疑惑地盯著對方。

雷電與積雨雲發出猶如鴨子嘎嘎的尖銳聲響，雨水打濕了他的衣物，濕透的布料緊緊黏在肌膚之上。雨珠所流過的途徑，無一處不與寒冷有所關聯。可在面臨這樣的暴風雨之際，他的神情仍然平靜的像是春日第一場大雨。

「那是什麼。」

海上的風浪已然歇息，海天之間的餘燼散去，分不清晝夜，伊尼舍林在這遼闊而漆黑的水域浮沉，此處無浪唯有鬱鬱的水聲由遠而近的來。

黑貝俯身凝視，只有一片小舟、一個女人，燃著燈油，面容被帽簷遮掩見不清全貌，遠遠望去就像是個被遺忘的的幽魂，形隻影單的漂浮在駿黑的海面之上。

「你是誰？這裡又是哪裏？」

她的長舟前掛著一盞燃有綠色火焰的油燈，精緻的深灰色斗篷則遮掩住她的面容。

「蒙 潘尼達絲 感召，凡持有 不滅明燈 者，歸順其下，將不必再畏懼凱蘿黎爾斯的威脅。」

「瑪林聽不懂。」在甲板上躺下淋雨。

mars2439: 「意思就是：受到潘尼達絲的感召，所有持有不滅明燈的人，只要歸順於祂，就不必再害怕凱蘿黎爾斯的威脅。」幫瑪林白話文翻譯，但老實說上述神祇他一個也不認識。

「歸順。」他又再度重複一次，「指的是什麼？」

老實說利普翻譯後一點都沒有比較好懂。

mars2439: 「就像是我有一隻魚，我還有一盞燈。我把我的魚給瑪林，瑪林就會保佑我不受欺負。」看瑪林好像有聽沒有懂，於是他又舉了個例子（亂舉例）。

「保佑和欺負是什麼？」接近可以懂了之後就開始問題很多，把搭話的人晾在一邊。

mars2439: 「假如黑貝無緣無故打了瑪林的左臉，那就是欺負，而保佑就是保護幫助。」

「你們到底在聊什麼......。」跟不上夥伴的腦迴路，有時候真的很想知道船員無知的腦袋裡是不是裝滿了魚凍。

「潘尼達斯⋯⋯。」

歸順海洋的子民大多都是墨瑞瑪的信徒，諸神之間的愛怨恨仇都在海盜口中當作打發時間的趣事傳唱許多，黑貝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在終結與無盡之夜相遇，無人能逃離祂靜默的召喚。
在死亡與終結時現身，掌管終焉的神祇。」

——被天空之神贈恨的虛無之神。

黑貝往前時順帶把瑪林頭髮揉亂，有種就算你聽懂了你還是拿我沒轍的氣魄（。）
隨即走去在夥伴身前，直視著不見真面目的女人，朗聲喊道。

「所以你是說只要我們歸順於潘尼達斯，這位虛無之神就會幫我們躲避凱蘿黎爾斯的震怒與他的風暴？」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代價是什麼？一盞燈又如何保障我們的安全？」

在聽到問題後，她的笑聲低沉。

「潘尼達絲 向來無欲無求，歸順的代價取決於爾等能奉獻出什麼。」

「唯一的條件只有歸順者必須親手將奉獻物送入虛無之境。」

她舉起了拿著漆黑搖鈴的手，一聲、二聲、三聲地搖著。

「風雨消退時，吾也將離去，把握時間做出選擇吧，年輕的無根者喲……」

「利普剛剛說給魚。現在有魚嗎？瑪林剛剛沒有抓魚。」兩隻手都伸出來，表示自己沒有魚。

「虛無之境又是什麼。」儼然變成名詞解釋大會，「大海嗎？」

「沒有魚，但我們有貓咪還有鸚鵡。」一把抓起了小貓咪，用指尖輕輕觸碰小生物的毛髮。

「貓跟鳥也可以嗎！」看著利普抓起貓，「大海？貓會游泳嗎？」

黑貝聽著同伴們天真的對話，荒謬感使他下意識地扯了扯嘴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那一抹嘲諷僅在邊緣徘徊，倒不如繼續臭著臉。（好在有面罩，也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獻祭，知道吧？」

黑貝出聲打斷了還不知道大難臨頭的夥伴，聲音低啞而帶有一絲不耐，手指輕輕按壓著緊皺的眉心，仿佛在試圖緩解內心的煩憂

「親手將奉獻物送入虛無之境—這意味著我們必須親手結束某個生命。」

「估計是想要我們舉行獻祭儀式，但我們也沒有拒絕的餘地，不然就是等著被後頭的風暴吞噬，然後沈進海裡，哈。」

黑貝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小刀，用拇指在刀鋒上來回摩挲，彷彿在斟酌著什麼。

視線在刀刃與眼前的夥伴們來回移動，刀刃翻轉時反射出甲板上所有人的身影，彷彿在尋找彼此之間對命運的共識。

畢竟此刻他們就像是被捆綁在同一根繩上的蚱蜢，誰也無法擺脫這場命運的測驗。

「但透過一次獻祭就能獲得神明的垂青，只要犧牲一條生命就不再懼怕風雨，這對海盜而言可是只賺不賠的交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船長。」

黑貝的目光最終停駐在利普身上，黃眸直直撞進那雙綠青琉璃的眼。

他將刀柄放入利普僅剩的那隻手，作為船員等待著這個年輕船長的決定。

聽見黑貝的話，利普再度輕笑起來，那難得一見的微笑在風暴的縫隙中碎裂，隱約上揚的嘴角被水霧掩蓋。「親手將奉獻物送入虛無之境－這意味著我們必須親手結束某個生命。」他平靜無波的雙眼此刻閃過一絲不解，雙唇不停咀嚼著這句話，用舌腹反覆輾壓，彷彿要將其徹底吸收。

他鬆開雙手，小貓從他胸前跳下，或許是感受到那份漫不經心的惡意，於是依照生存本能那般逃竄而去。看著眼前這個充滿自由的靈魂孕育在豐饒大海中，倚靠武力、經驗與直覺生存。換得的是甚麼？又失去了些甚麼？那些上個季節埋葬在海底的屍體，是否會再度開花結果？發芽成為藍晶？成長茁壯？

若要談論虛無，既然死亡並非全然的終結，甚至死人能夠透過貝殼復活。那麼將死亡與虛無化上等號難道不是一種一相情願的自負念頭嗎？

「黑貝，你認為虛無之境指的就是死亡嗎？」他望向黑貝，溼漉的水珠沿著他金色的髮絲滑落，就像流淌下了淚滴。他從對方的刀刃看見了他們三人模糊的身影。其實甚麼都沒有意義的，月亮的運轉、四季的變化……一切的名詞皆沒有任何的意義。

死人擁有機會復活，從人類到詛咒體、再到海妖……這該死的詛咒，無論是誰殺誰皆無所謂。不管是以怎麼樣的載體存在於世界上，這漫長而又倦怠的一生注定拉得又細又長──而所謂意義也將在潮水裡，待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哀鳴就被徹底淹沒。所以器官與肉體注定發生質變、所以生與死的界線變得模糊徹底。一瞬間他只是感到悲哀，也唯有悲哀。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船長。船長，瑪林，黑貝，透濕的衣服，轟轟作響的雷鳴。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儘管腦中與嘴裡都反覆說著無意義。實際上，利普並沒有勇氣將刀口對準自己。

在這場兩個人的博弈裡，很明顯是利普先下手了。
權利是黑貝授予的，他自然沒有任何抱怨的餘地。

於是他無聲地拾起刀柄，邁步向前，將整個身軀壓在與自己身高相仿的黑貝身上。乍一看，這像是一個深情款款的擁抱。然而，手中的小刀早已嵌入對方的骨縫，像在剔除骨肉般地緩慢拉動，刀刃每寸都牽扯著筋肉。

黑貝心中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來臨。

從他踏上海的那一刻，他便深知命運的輪盤總是無情地轉動，堆疊著無數英雄好漢的屍骨。
少年沒有歸屬，只能透過雙眼在遊魂身上尋找同樣的影子。

他們的世界容不下太多的懦弱，無論是虛無還是真正的死亡，這場戲碼終究必須迎來一個結局。

再厲害的水手，大浪襲來時，也只能順勢而為。

然而眼前這位天真的船長，他拋不開的人性就像是鬆軟的麵包，過多的多愁善感在殘酷的風暴中注定會受潮腐爛。

這場博弈，從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生死判決，更多的是一場試探。
年輕的船長是否有足夠的勇氣走完這一步？還是說，他終究也只是個猶豫不決的懦夫？

此刻，對方的身影在黑貝眼中格外鮮明，金色的頭髮被雨水浸濕像是垂死的藤蔓，無力地掛在他蒼白的臉龐上，就像是被暴雨淋濕的小狗，這份躊躇顯得命運的惡趣味是那麼滑稽。

時間被拉得分外漫長，彷彿整個世界都因此刻而收縮，變得狹小。

這個世界太小，小到無法保持寧靜
——但寧靜本就不屬於生靈，享受寧靜的從來只有死亡。

他等待刀鋒已經太久了。

尖刃就這樣埋進了自己的胸口，悶哼一聲，黑貝的臉色瞬間煞白，蒼白的嘴唇翕動了兩下，緩緩深吸一口氣，扯出一份訕笑。

冷鋒如同破痂穿過肌膚、穿過骨縫、穿過肌肉，寸寸推進層層挖鑿，那無垠紅鏽便涓涓的湧出，染紅了所見一切，分不清津浪與飛燕，紅與紅顛倒雜糅。

「總算像個海盜了是吧？船長？」
興許是那份倨傲，金黃色的瞳孔依然直視著利普，就連此刻嘴上也從不饒人。

「但還是，差了一點。」
「心臟的位置不在這裡。」

此刻的利普如同初次握刀的學徒，黑貝的手掌覆上他的雙手，指節深陷，彷彿鐵鉤緊扣著繩索。
刀刃在胸膛內部掘進，猶如熾熱鋼鐵撕裂著血肉，摩擦著骨骼的邊緣，每一次的推進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劇痛，像是烈焰燃燒著內臟，翻湧的疼痛使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黑貝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彎曲。
冷汗如細珠般從額頭滑落，流入眼角，浸瀑了眼睫，使得視線在模糊中變得扭曲。

「像這樣的『詛咒體』，早已失去人類的心臟，所以如果你要做，就必須做的徹底。」

沒有什麼暴雨洗不去的亡魂，總有人會溺亡。
偉大的事物亦會死去，任由巨屍橫躺在歷史的海道上。

最終，冷鋼刺破血肉，深深陷入胸腔。

黑貝的呼吸一瞬間變得急促，他能感受到心臟在刀刃的擠壓下慢慢停止跳動，熱血開始失控的迅速涌出，與冷意交織在一起。

暗紅色的液體如洪水般擴散，染紅了利普的手和衣襟，每一次心跳的震動，促使血液流出得更快，衣物完全被血液濡透，緊貼在他的身上，濃烈的鐵鏽味瀰漫在空氣中，昭示著這是獻祭的最終章。

黑貝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呻吟。
相反，他緊握著利普的手腕，彷彿這樣就能幫助他保持意識。他靠在利普的肩膀上，將自己所有的重量交給對方，感覺到兩人的心跳逐漸錯開，一快一慢，最終變得遙不可及.......

利普講究哲學，他理性又務實，可生而為人，必然存有其感性（瘋癲）的一面，熠熠生輝的道德與光滑冷淡的理智碰撞，矛盾得幾乎要把自己給撕碎。還沒遇到這些人前，他原先預定好要過無趣的生活直到他真正死去。在他眼裡，人生終是平淡無奇的一汪死海，可黑貝遞給他這把刀卻硬深深地將這個幻想給攪亂，平靜無波的水面終究摻入了一絲不該有的鮮紅雜質。

曾經砍殺過無數千奇百怪的生物，如今將刀刃對準黑貝的肉體，過程與結果似乎別無二致。儘管如此，當隔著刀柄感受到青年的觸感——若不是黑貝緊緊抓掐著自己，他的那隻手早已顫抖得連刀柄都握不穩，手臂上的靜脈因為出力而微微隆起，形成猶如花窗的痕跡。


他沉默著，一邊往內裡推進利器。

「總算像個海盜了是吧？船長？」在黑貝的指引下，他開始想像臟器的位置。刀刃深埋在青年身體裡，敬業地探尋著那顆生機勃勃、仍在撲通撲通跳著的心臟。世界為猩紅所佈，到底誰才是贏家？過程裡，他無法看見黑貝的表情，只能從他說話的口吻與身體的反應推斷此時此刻的情緒——在那張喜怒分明的臉蛋上到底洋溢著怎麼樣的色澤？是憤怒嗎？還是嘲諷？又或是厭倦？再不然就是……他的腦袋因為耳畔那急促的呼吸聲而無法運轉。

喪鐘將為汝等敲響？嘆息且為眾生哀鳴？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一陣鐘聲。報喪女妖悄悄地到來，佇立於這場看似永不停歇的風暴裡。

手指感受到那溫暖的鮮血從對方的胸口汩汩流出，利普藍色的眼珠顫抖著、眼皮狂跳，眼白血絲密布，忽然，他開始有點想吐了。直到那施力於自己手腕的力道湊然放鬆，他才恍如大夢初醒般重新找回了他的聲音與力氣。現在，他只能聽見一個心跳聲，那嗓音就像發動器那般轟然作響。隨後，他留了一點時間給沉默，感受著最後的生命痕跡隨著那鮮紅從黑貝的身軀悄然流逝。

他僵在原地，保持同樣的姿勢，雙唇像靜默的玫瑰般緊閉著，垂在身旁那隻乾淨 的人造手臂輕柔地梳理著青年淺色的碎髮。利普不知道自己究竟做 了什麼以及下一步該做 什麼。

躺在地上，暴雨拍打著他溫度稍低的臉頰。與在水中不同，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沉重地貼著甲板，悠閒地思考著該要什麼時候跳進水裡好。

圓睜的雙眼眨巴著盯著血腥味迸發的兩人，他想著如果現在在水裡一定會引來鯊魚。額上孔洞翕動的氣息一絲不亂，雨滴被他增生至幾乎覆蓋體表的鱗片阻擋在外，或許船的排水功能不夠好的話，這裡就可以有一片現成的小小的海。想到這裡，他不禁愉快地瞇了瞇眼。那張一直大開著的嘴無法再精確地表達他的情緒，倒是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滋潤了喉嚨。

黑貝會死嗎？如果黑貝死了，船上就只剩他跟利普了。什麼時候雨會停？阿斯說暴風雨的時候不可以下去游泳。利普的動作好像停下來了。不知道暴風雨結束後可以抓到什麼魚，他有點餓，大概是距離進食時間有點久了，他沒有想吐出任何東西的感覺。那個人到底來做什麼？他試圖看清楚遠方的海面有沒有生物活動的痕跡……

打鬥殺害的劇情在他眼前發生。但他絲毫沒受到眼前的場景任何一點影響，可說是隔著一層布幕——或許說他令自己身在別的世界觀看也不為過。

血溪彼岸，雨如烈火。


在黑貝不知道心跳停止跳動多久以後，鮮血仍舊咕嘟咕嘟地沿著傷口往外冒，好像開啟了一個水閥。起初利普還沉浸在某種痛失船員的傷感裡，他的恐慌帶有一絲不成道理的含情脈脈——或是許是因死亡的唯一性所致。

隨著時間推移，生理需求與理智一點一滴回歸，利普開始感到口乾舌燥。他停下手邊的動作並緩緩將這具身軀放下，與逝者漠然對視，為睫毛所所勾勒的眼瞳輕輕顫抖，那抹疏離的淡藍此刻濕潤地猶如一場瓢波大雨。

過了半晌，他抬起頭，不敢將目光放在瑪林身上，只是緩緩拖著腳步走到船頭。他的胸襟上沾滿大片仍舊濕潤的血跡，被水和血徹底浸透的外套蓋在黑貝的軀體上，彷彿深怕他著涼那般。

從孩提時代開始，他旁觀生死，自己卻依舊逃不出這個死胡同，同時屬於主詞以及受詞——他現在什麼也無法思考，只覺有些冷 。


「⋯什麼是虛無？」
「在虛無之外，又存在著什麼樣的事物？」

GeraldsEyeball

「虛無是一切的開始與終結。」長舟上的人平抬起雙手，你在那刺滿符文的半臉上看見了心滿意足的笑。

「虛無是答案，虛無是法則，虛無是世界和其之外。」那低沉的聲音帶著微顫，你聽出她語氣中的狂熱。

「汝等會明白的，順應法則，在奉獻之後，在昇華之前，會有足夠的時間讓汝思考。」

──

【官方回覆已結束，請繼續進行支線】
※ 後面將接續交換[不滅冥燈]的劇情，可依照規範自由發揮。

［不滅明燈］更換為［不滅冥燈］

使用 [復活道具-淚靈之貝] ：晶瑩剔透的淚形藍色結晶狀貝殼，紀錄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