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鬼情況!
要不是周遭都是人,否則岡聰實肯定會大吼出來,但現在只能忍著內心的衝動,表面冷靜地愣在原地,假裝沉思自己接下來的去處。
單薄的身影在人群中彷彿隨時會被壓垮,緊張感掐著他的脖子,使其無法喘息。此起彼落的腳步聲;雜亂無章的談話聲,這些在岡聰實的耳中意外刺耳,尤其周圍充斥著聽不懂的異國語言。機場的空調強度像讓人身處北極一般,可他身上只有單薄的外套,還有印著鶴圖樣的頸枕為頸部取暖,可惜一點也不夠。
青年調整著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可這種情況是國中生可以坦然面對的嗎?
岡聰實拉著僅僅20吋的印花行李箱,整理著腦中混亂的思緒,來到貴賓室的沙發椅上稍作休息。他輕嘆著氣,靠在灰色皮製座椅上,將行囊貼放在身旁,額角冒著冷汗,順道讚嘆自己的英文足以讓他看懂標示不迷路。冷靜下來後,青年開始回憶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此刻,機場的廣播聲再度在他的耳畔響起——
“Passengers for flight JL 8667 to Taipei, Please go to gate 3.”
「搭乘 JL 8667 到臺北的旅客,請至3號登機門。」
機場的廣播差點被環境音淹沒,岡聰實還沒在更改行程的震驚中緩過來,一旁的成田狂児還火上加油,一派輕鬆地說,「沒事啦——要休假不就是越長越好嗎?況且這是私奔啊?怎麼可以只到國內旅遊?」
「這種事要早說啊……笨蛋狂児。」岡聰實嘴裡嘀咕了幾句,卻還是乖乖往登機門前進。
幸虧現在是暑假,不然岡聰實翹課這件事肯定會在校內傳開,像是「岡聰實偷交女朋友跑去約會」、「好學生被黑道帶壞」、「合唱團社長不參加社團,連學校也不來了」……等等,可他要怎麼和爸媽交代?那時候只說要去沖繩三天啊!所以只帶了三天的行李和換洗衣物。
不過,現在的重點顯然不是行李了。
“Regular boarding will begin in approximately 10 minutes, thank you.”
「請準備好您的護照及登機證,一般登機大約在10分鐘內開始,謝謝!」
「狂児哥,準備開始登機了……」
「嘖。」
成田狂児不耐煩地咋舌,岡聰實嚇得向後縮了一步,青年看著男人不耐煩地回覆訊息,用如殺人的力道點著手機屏幕,絲毫不在意手機的死活。
岡聰實縮在男人身旁,畏畏縮縮地問了一句,「還、還好嗎?」
「嗯、啊……」成田狂児此刻才回過神,迅速換了一張面孔,他勾起嘴角,用「和善」的笑容,拍著對方的肩膀說,「聰實,你先登機,我去個廁所就回來。」
語畢,男人便一溜煙地離開,留下來不及回覆的岡聰實和自己的手提行李在原地。這是青年第二次對旅遊感到不安,第一次是任意更改行程的那刻,距離現在也不過短短半小時。可他也無可奈何,早該習慣成田狂児來無影去無蹤的性格,但那種忽遠忽近的距離感總讓他心慌意亂。
是因為自己年紀太小,所以被過度保護嗎?還是他壓根擠不進成田狂児的世界?
岡聰實不曉得,也不願多想,因為思想只會往更糟的方向前進。眼看登機隊伍即將消耗完畢,青年緊張地抱著他們的隨身行囊,慌亂地思考要先上機,還是等男人歸來?
「狂児哥應該來得及登機……吧……?」
在岡聰實躊躇不前之際,最後一波趕著登機的旅客從他身後襲來。那是一群十人的大家族,孩子的哭鬧和大人們的勸導,讓人宛如來到菜市場,偌大的聲響掐著青年的耳膜,讓其不適到令人煩躁。
「等!等等……!我還沒……」
沒人聽見岡聰實的呼喊,那些人便粗魯地把他擠進了飛機,讓人體驗一次什麼叫被迫登機,且在空姐勸導前,他們完全沒有安靜過。
“Attention please! This is the final call for Cathay Pacific JL 8667 to Taipei, departing passengers should proceed to gate 3.”
「搭乘 JL 8667 往臺北的旅客請注意,班機即將離境,請乘客儘速到3號登機門登機。」
伴隨著登機門即將關閉,岡聰實似乎聽見了外頭慌亂的噪音,隱約聽得出那些對話是在說「機場外頭有黑道在火拼」,可正要講到戰況時,聲音卻被阻隔在飛機外。
“Ladies and gentlemen, we are expected to be in the air in approximately 10 minutes.”
「先生、女士們,飛機將在大約 10分鐘內起飛。」
最終,岡聰實一個人坐在飛機上,看著隔壁的空位起飛了,更糟的是空姐還誤以為是他被甩了才一個人出國。一路上青年都在擔憂成田狂児的安危,也害怕自己無法一個人適應臺灣的文化。
嗯?不對,應該要擔心的是成田狂児的英文程度才對?說來失禮,好歹自己會點基礎英文,但對方的英文能力真的令人堪憂。況且,男人如果渾身是血的話,根本連海關都過不了。
時間線拉回岡聰實在貴賓室的時刻,青年冰冷的手指抓著大腿,其中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從口袋拿起手機,不斷刷新是否有新的訊息。
「怎麼辦?早知道先要住宿資訊了……啊……但入住是不是要訂房者的證件?」
咚咚、咚咚、咚咚。
心臟的的跳動聲將岡聰實的聽覺奪走,青年抱著兩人份的行李無助地窩在角落,頓時鼻尖一酸,豆大的淚珠緩緩從眼眶掉落,他就像被遺棄的孤兒,對世界感到茫然。他焦慮地握著手機,持續撥打給成田狂児,可對方似乎將手機關了機,不管打幾通都沒有回應。
「嗚……狂児是笨蛋……大笨蛋……」
岡聰實哭紅著鼻子,持續按著通話鍵,一聲聲「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候再撥」使他的希望漸漸凋零。青年緊蹙著眉,嘴裡接連怒罵,卻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罵這麼多次笨蛋太過分了吧?嗯?」
岡聰實猛然抬眼,而映入眼簾的正是拋下他的成田狂児。男人身上看起來很「乾淨」,身上沒有血漬和髒污,除了有點衣衫不整。
「為、為什麼手機關機?」
岡聰實迅速起身,整個人往成田狂児身上撞,對方悶哼了一聲後,一股壓力從那人的背上緩慢升起。青年的手緊環住他的背,微不可察地顫抖,他憋著氣,努力忍著自己的淚水。
「嗯?手機?啊——沒電了。」成田狂児掏出口袋的手機看了一眼,「電量不足」的提示一直閃著,他不解地碎念了一句,「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的?奇怪?」
「你怎麼來的?」
岡聰實用額頭蹭了一下成田狂児的胸口,這一下連淚水都沾了上去。男人沒有表現出厭惡,反倒將厚實的手放在對方的頭上,來回揉了幾下表示安慰。
「本來想趕上原本飛機,結果錯過了,立刻買了下一班的機票。」此刻,成田狂児還敢沒心沒肺地笑說,「怎麼樣?我有沒有很像聰實的白馬王子啊?」
「哼、笨蛋。」
岡聰實感受到成田崑児不平整的呼吸,以及對方因汗水浸濕的襯衫,一瞬間就氣不起來了。他腦中浮現出男人在機場裡慌張找自己的模樣,讓其不小心嗤笑一聲。
拿著手機、機票和護照的黑道,在碩大的機場找一個國中生情人?電影都不敢這麼寫。
「哎呀、聰實弟弟別生氣啦!我請你吃好吃的好嗎?」成田狂児一邊說著,一邊將剛聰實直立抱起,而青年的腳因失去支撐點,最終掛在那人的腰肢上。接著將對方的臉貼近自己,因此在說話時都能感到彼此的鼻息,「嗯?想吃什麼?」
「草莓糖葫蘆……」
語音剛落,岡聰實便感受到比草莓糖葫蘆還要甜蜜的吻。那吻還帶著一股煙草味,苦澀與清甜劃過舌尖落入他的口中,對方的體溫溫暖了他的身軀,青年原本僵著的身子,頓時放鬆了下來,整個人癱進那人的懷中。
「嗯,那等等 Check in 之後就去夜市吧。」
「好……」
成田狂児用寵溺的語調安慰著懷裡的青年,可對方的腦袋只剩三句話在打轉:「狂児哥噴香水了?」、「狂児哥嘴裡的味道是什麼?口齒清新劑?」、「想不明白,但很喜歡……」。
「狂児哥。」
「嗯?」
為了再度確認味道來源,岡聰實湊到對方肩頸,連鼻尖都貼到那人的肌膚上。青年纖長的睫毛沾著淚水,雙頰染上一抹紅暈,看起來格外煽情。
成田狂児沒想過剛聰實會對他如此撒嬌,便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沒想到從事這麼愛撒嬌啊?但你再聞下去我就要吻你了。」
聽見這句話,岡聰實瞬間抬頭,本想擺出一臉嫌惡的表情,可他的臉部肌肉卻不受控。青年的臉比方才更紅潤,用著期待的神情,直勾勾地看著男人。
「果然很想要吧?親吻。」
岡聰實並沒有回覆男人這句話,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接下對方無數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兩人的旅程跌跌撞撞地展開,和他們相遇一樣充滿著意外性,或許這就是他們獨有的相處模式,只是岡聰實需要再多一點時間適應。適應變化多端的男人;適應瞬息萬變的生活。
【後記】
感謝主辦的邀約。本來想寫一個比較溫馨又甜蜜的故事,結果最後的走向越來越清奇,雖然很適合狂児(?)。會寫這個梗完全是因為,我八月去韓國的回程機票沒有和朋友買到同一班,所以我會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機場自立自強幾個小時,所以才想到如果是狂児和聰實一起搭飛機的話,肯定不會是這麼順利的吧!(禮貌?)可是,不管聰實在哪,狂児肯定都能找到他的,就像電影裡的聰實不論走去哪都能看見狂児的蹤跡一樣。最後,希望大家喜歡這次的故事,我們下次見!
各位寶們都寫完要公開了我的進度還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