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細一根 𓅅千冬歲的酒精瓶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天官賜福 #花憐

娶嫁(陰)

兩個人的四角戀
紅紅兒出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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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紅紅兒隔週又來到太倉山上,這禮拜並非他的幸運日,母親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之外,近兩日仙樂國境還面臨缺水的狀態,家家戶戶都打著能省多少則多少,甚至連賣湯水的都不開市了,因此紅紅兒想討一碗碎肉湯給母親都難。沒法子的他只好沒在約定的時間跑到太倉山來,裝一些乾淨的流動泉水帶回去煮開,並且賭賭看謝憐會不會在這裡悠蕩。

不意外,謝憐沒有在這,他有些失落同時也感到慶幸,謝憐並不會看到他現在窘迫的樣子。

他蹲下身子,把從家裡找出來的罈子放入清澈的水中,順著水流撈起滿滿一罈子水,抱起將近他三分之一高的罈,背著來已經很吃力了,這下還裝了水,更加難以環抱下山。
他蓋上栓子,重新綑好罈子封口處,長巾在環包起來,最後留了各半個手臂的長度,正準備要往肩膀上一靠時,他往斜前方看去,在遠處的地方有一朵被光線照到,閃著微微亮光的東西正在他與謝憐約定山崖處。

溪水流處是山腳下,離這裡有一段腳程,快的話對他而言可能要將近三炷香的時間,然而眼下母親需要水,他沒辦法為了好奇心拋下臥病在床的母親,所以只好先返程送水回家。

背上罈子,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踩著石頭間的大空隙間走,有時泥土與碎石之中還會有些許殘枝條落在路中,細枝條還好,倘若是粗枝類別的,生了青苔,那更是比石頭還滑腳。
路上總是會意外紛紛,誰准你看上的石頭是乾的,但踩下去卻是濕潤濺水呢?紅紅兒富有信心的踩下倒數平地的大石塊,踩下去卻濺起泥水,潑濕了紅紅兒的鞋子和腳踝,下一秒已浸潤泥沙的鞋底與石面沒了摩擦,讓紅紅兒一個重心不穩往後摔去。

他即時護住身上的大缸子,用自己薄弱的身子護下珍貴的水資源。右手臂被尖銳的礫石刮傷不少小傷口,還從被劃開的肉縫中滲血出來,浸濕了衣服,染成點點的小紅花。

紅紅兒管不了這麼多,他即時檢查缸子是否有破損,篩子重新壓緊,背巾再重綁一次,這次要接近平地了,路況不會像剛才那樣,因此換成正背水潭子,只要不要有人不長眼撞上就好。

他沿著熟悉的鄉間小道路,延邊都是樹林包圍著,只有中間有不少砍樹人在草叢之中走過的痕跡,經過十遍又百遍的,給路留下了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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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一直走,路程也不算遙遠,樹林蔭間爲他遮蔽了些許陽光,還不算太糟糕 。

至少紅紅兒是這麼想的。

走了又走,眼前就是他與母親的家,即便僅出門離不到幾小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還是很想念他溫柔又愛他的母親,習慣了肩上的重量,他邁開大的步伐,甚是開心的雀步,跑回家。

推開破爛又潮濕至發霉的木板門,母親依舊躺在正面對門的薄涼蓆上,身上僅有一層透成絲的蠶絲綢布,那還是家中最值錢的一個家當。

小紅紅兒放下水潭子,躡手躡腳的跪在母親旁邊,忍住想要撲上去好好撒嬌,他小手出手搖了搖自家母親說:「娘,我帶了水來,等等煮開就給您喝。上次哥哥給我的藥草還留著一點,可以煎來喝。」
紅紅兒的母親聽見自己的兒子背水回來給他,心中很是不忍心疼,但礙於自己的身子,實在是無法給孩子什麼僻護。

他從被子裡伸出以枯黃瘦弱的手,拍拍自家兒子的頭頂說道:「紅紅兒真乖,但是⋯⋯你應該要跟其他小朋友去玩,不用顧上娘我,你那位結識的哥哥也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之後等娘好一點了⋯⋯再來做你最喜歡的紙花給你們⋯⋯好嗎?」

「好⋯⋯可是娘要先好起來啊⋯⋯如果我去玩了,那娘要怎麼辦,對吧?我還需要娘為我跟哥哥折紙花,所以,娘要快快好喔。」

紅紅兒還是堅持不了,最終跟母親抱在一起,像是他還很小很小時,享受母親的臂彎和溫度,他圓圓的小臉會靠在母親的頸間,聞著母親獨有的味道。
那是一種花的香味,有著淡淡清香,不是玫瑰那班豔麗,且充滿攻擊性;也不像香水百合那樣典雅,留味悠久,他是一種清淡又帶著些微甜香,好比趟在剛下過雨的草地上,微風吹過你臉間的小花所發散的味道。

讓人放鬆,又使人迷戀。

紅紅兒睡著了。

他好久好久沒有睡的如此的安穩、香甜。

母親的臂彎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背脊,一拍一哼,直到沒了聲音。
2.

房間內獨有的安神草的味道,與母親身上的花香,引領他來到了一片充滿生機的大草皮上,不僅有一大片藥草,一旁還有許多他叫不上來的花,其中一朵還跟母親折的紙花相似,像孩子想要擁抱一樣,大大的向外掙開雙臂,去努力向陽、去給太陽一個擁抱。

紅紅兒在奔跑著,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跑,總之他的身體自己先動起來了,跑啊跑的,停不下來。

身邊不時還會有一些小動物跟著他一起,奔馳於草叢之間。

倏然,眼前一到柔光,一個身影擋住了原當應該是刺眼的束光,再跑近一點,才看清這人的模樣———是他的母親。

「娘!」紅紅兒高興的跑向那個溫柔的母親。
他的母親張開雙臂,有如剛剛看見的花兒一樣,想要抱自己孩子一個滿懷。

紅紅兒一個飛撲,撲進他母親的懷裡,但是抱著的那一當下,母親卻不是實體似的,化成銀色的小蝴蝶,閃爍著渺渺星點,紅紅兒變成環抱自己的樣子,不過懷中多了兩朵金色紙花。

他醒來了。
他之後便沒有中再去太倉山,因為那日早上僵硬又重的東西壓著了他,身上還會流著粘膩的汁水,隨著時間還會發熱發臭,吸引不少蚊蟲蒼蠅過來搔搔他,甚至在身上下蛋,他留著淚繼續抱著硬晃晃的身體,想用自己的體溫去軟化他。

仙樂國這幾天依舊缺水,天氣也沒有說道多冷,大中午的還是會些許的悶熱,在破爛不堪的草屋裡,並沒有多清涼,草葉即便被蒸乾了水分,多多少少因為室內人自身的水分,蒸散不出去外頭兒沾附不少濕氣。

紅紅兒就這樣抱著,一直抱著,直到身體終於軟化了,但也變爛,變臭了。

紅紅兒面無表情的蹲在後院的坑外,那兩朵金花並沒有帶出夢境裡,他也未曾從母親那裡學來折紙花,只在路邊隨意剪了幾多無名小白花,蓋住了母親的臉,在用土蓋住整個身體,就生怕冬天來了,會著涼。

他記不起來了。
現在能說她好看的人,只剩謝憐。
3.

所以每個禮拜,紅紅兒一直守在他們的秘密基地等待謝憐,反正在太倉山他甚至是不愁吃喝,那裡有比井水乾淨的溪水,有比地板廚餘好吃的果子,他可以隨時隨地照顧他與謝憐的藥草園,打理完了就隨處遇花草一同悠閒自在。

到了約定時間,謝憐沒來。

第一次紅紅兒覺得奇怪,謝憐看起來不像是會失約的人,他想或許是哥哥臨時有事情耽擱了,所以到不了,所以他繼續等,等到太陽下山入夜,只好放棄回到隱蔽的花園裡面去。

又隔一週,謝憐依舊沒來,他說服自己,是哥哥可能道觀太忙了,還是抽離不了身子來找他,所以為了補償以前摘了哥哥很多的藥草,他更加努力去找其他藥草來種植。
快要一個月過去,謝憐還是沒有來,紅紅兒走至懸崖邊俯瞰整個仙樂國境。被譽為大國的仙樂大國,不管是人口還是土地,都比他國還要大上許多,他們人民即便沒有每一個都很富有,但至少基本都能過上普通平淡的日子,當然,這是官方的說法。在這塊土地太多算不清的角落沒人去理會,一個連陽光都找不到的地方,讓他們自己去自生自滅。

他與往常一樣做了下來,靜靜看著變成螻蟻的建築與人。

又過兩個月,紅紅兒已經習慣謝憐沒來的日子,同時打理花園也成了一個習慣,透過精心的改良,原當謝憐種植的安神草還開出了小花,白色的花朵拿去泡茶,安定的效果甚於草葉。紅紅兒捨不得拿去變賣,只拿了一些花卉與安神草的葉片拿去賣,換取日常生活中的用品。

他在花園旁搭建了一間小小的草根屋子,雖然是用一根粗樹幹撐起的,但也夠他躲避突如其來的大雨。
今日已時,紅紅兒還是遵守時間,來到了山崖處等待謝憐過來,即便他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會落空,不過還是有一些些期待,如果他看到花園的樣子。

紅紅兒不是沒跑去附近的道觀看過謝憐是否在裡頭,但他跑了多少間,都沒看到那個如神仙的身影,他甚至偷闖入皇家的道觀裡,也沒看過謝憐的一個衣角,只有看過跟謝憐穿著相似的子弟在裡面走動。

他不敢上前去問,因為看他們身上都乾乾淨淨的,而自己則還穿著破爛縫布的髒衣,頭上還纏了浸泡過泥水的繃帶遮住紅眼,不用敲門可能就會被攆出去。

所以他只能躲在一邊看一邊找。

他晃了晃腳,看著天空純藍無雲,心情不由自主的好起來,哼起母親曾經給他唱過的歌。
他唱著唱著,突然想起城裏曾經舉辦的採金花的活動,那朵花可以說是漂亮至極,金箔被打的跟外頭的小花瓣一樣薄透,在勝利者拿下金花時,陽光直射在金花上,那剎那又灑下金色的亮片紙,民眾抬頭的一瞬間,就如同神仙降的甘霖,賜予祝福給百姓。

母親的折的紙花跟金花一樣美麗絢爛。

他再次睜開眼,懸崖邊下立立生長了一株比安神草還奪目的花,陽光和露珠襯托出了他在艱難之下的新生,透著微微的金光,薄透的花瓣跟金花比起來更加的細膩又精巧,完全生自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紅紅兒將近是被他吸引了去,他小心翼翼的攀附在壁崖邊,努力的伸出手,去勾勾花兒的莖,但這個距離始終沒辦法勾到,腳尖都要墊起來,用腳趾用力的摳在石縫之中,抬起一隻腳,把重心往花朵那邊靠近。
再一點點。

再一下下。

手指尖碰到了葉子。

碰到了莖。

他上身奮力躍過去,一把捉住花莖,另一隻手死死扣緊山壁邊緣處。

「啊⋯⋯太好了⋯⋯。」

紅紅兒把花叼在嘴裡,再把重心調回抓緊石縫的那一半。在整個人重心條回於至中時,壁崖發出喀一聲,那一瞬間,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拉著紅紅兒往下,風的阻力打的他的背生疼,頭落在草地皮和尖石上時,全身五臟六腑有如同被雷霹到似的轟轟響,耳鳴阻擋一切自然嚎聲,他邁出全身的力量張開了手,那朵花還在自己的手掌裡,安安靜靜的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沒有一個人不會受傷,他曾經在生辰時許願,希望自己的母親能長命百歲、青春永駐,然而他的母親聽聞後笑了,之後便問他:「那我紅紅兒給自己的願望呢?」

他說:「我希望能遇到一位跟娘一樣愛我的人。」

母親故意努努嘴說:「這樣娘會嫉妒的。」

紅紅兒抱著他最喜歡的母親,語氣帶著撒嬌說:「不會,因為⋯⋯。」

他眼睛迷濛的看著手中的花,聽力逐漸恢復,不過還是有一點點耳鳴的聲音,只是身體比被雷霹中還更加難耐,所以他只好繼續躺著,一直躺著,讓他都快要閉上眼時。

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叫著他。

「紅紅兒。你在哪?」

他重新再睜開眼,高聳的山崖阻斷了他的視野,看去也只有一片土灰的石砌與攀附植被。
他用將近最後的力氣舉起手中的花。

「哥⋯⋯哥,花⋯⋯。」

之後什麼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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