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瑟～～這樣一拳不夠，蕾切爾大概會揍你兩拳喔～～～」
　　「……隨她喜歡吧。」

　　「說起來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你很中意阿爾結托？」
　　「中意……那種說法或許也沒錯。思維和我相似的人，不怎麼多見。」
　　「啊～那倒是～～不知道修爾特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任何的宗教都喜歡推崇英雄的故事。極端的作法只是為了將框架重塑得更徹底，畢竟那是顛覆信仰最快的方式。」
　　「既然帕瑟那麼說應該就是那樣吧——嗯！那我就出發囉，掰掰～～！」

　　「……別死了，伊茲奇。」
　　「我不會！」

　　這真是太荒謬了。修爾特快步地奔走。
　　本應正在其他地方出勤的他，數小時前接到了誨廳的緊急召集令遂返回聖座，然而召集理由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花侍遇害——日前女王花苑遭到血洗，兇手被判斷為誨廳中人。兇嫌在案行遭到揭發後匿跡於赫峰後山，誨廳與軍隊決議動員合力追捕……
　　修爾特從未想過，他的人生會經歷這種要是隨意公開肯定會造成舉國恐慌的事件。

　　「哥哥！」
　　修爾特才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修莉亞便神情倉皇的推門而入，「大事不好了，上層的人——」
　　「我知道，我就是因為那樣被叫回來的。」修爾特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自己的裝備，一邊安撫他的妹妹：「冷靜點，修莉亞。告訴我現在的狀況，誨廳和軍隊出動了多少人？被指控的執行官是誰？」

　　然修莉亞不僅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更加焦躁，「不、不是的……！那個執行官，是鷹隼執行官！伊茲奇·鷹隼！」
　　「……伊茲奇？」修爾特愣住，鮮藍色的雙眼被震驚侵蝕，「不可能，先不論他能不能做到，伊茲奇沒有帕瑟的命令根本不會行動！這是怎麼回事？」

　　修莉亞：「我、我不知道……我沒有預想事情會是這樣，但是鳳凰指揮席現在被索林樞機他們拘束起來了！」
　　「這種不顧後果的決策不像帕瑟的作風！」修爾特蹙眉，雙手撐上辦公桌，「不、難道這是他開給阿爾結托的籌碼……？但這實在是太超過了！招惹王室的後果不是我們能承擔的……阿爾結托呢？她在哪裡？」

　　「我不知道，到處都找不到她，」修莉亞無助的搖頭，「哥哥，審判鳳凰指揮席的宗教法庭就快要開始了，我……」
　　聞言，修爾特咬了咬牙，轉身抄起倚在牆邊的刺槍，「……我去一趟法庭那裡。修莉亞，妳去找妳姊姊。」

　　「……哥哥？」
　　「和修德拉碰面後，妳們就盡快離開聖座。我無法保證……接下來我或阿爾結托的立場不會連累妳們。」

　　「唆使旗下執行官犯此駭行，你該當何罪？帕瑟·鳳凰指揮席！」
　　「換血技術乃我教不傳之秘，我不過是下令手刃盜取其秘的不法之徒，何罪之有？」

　　信仰即是框架，用來界定何謂罪責。帕瑟坐在受審席，並沒有把座上樞機與司鐸們說的話太聽進去。
　　表面工夫是高階生物的智慧結晶，他們能殺賈斯佩爾一家如正義便能殺他如寬恕，不過是還需要試探他究竟隱瞞了多少，才以憐憫為號召行空殼的裁判。

　　理由正當與否並不重要，與女王交惡以及損害樞秘院名聲才是樞機們極力避免的事。因此議廳不僅不可能包庇他和伊茲奇，反而需要配合軍隊追查以示清白。
　　然而他們自始是共犯，若他因走投無路而向王室或其他派系抖出丹奧血案的真相，對索林等人亦沒有好處。這大概也是他現在被按在這個座席上的原因之一。

　　「……呵。」似乎連抬起眼瞼都閒太過尊重，帕瑟對著空氣中橫飛的口沫發出彷彿嘲諷卻不帶笑意的嘆息。

　　「賈斯佩爾背叛典廳心血死有餘辜，女王花苑侵犯樞秘院之秘便罪不至死。」清冷的聲音在室內迴盪，如雪，音量不大卻澆熄了庭上的爭論，彷彿他才是執掌法槌的那個人，「你們要為我審的罪是褻瀆聖母還是觸怒女王？或者只是損害了你們的利益。」

　　似乎有誰欲要發作，索林抬手讓所有人肅靜，「不必強詞奪理，鳳凰指揮席。」
　　「現在王軍和誨廳的菁英都已聚集在赫峰，格殺鷹隼執行官只是時間問題。若你現在將你和阿爾結托司鐸私下勾結的計劃全盤托出，我至少能保你體面。」

　　帕瑟淡然反問：「畏罪自殺還是反水遇害？」
　　「你似乎有恃無恐。」索林道。

　　帕瑟泰然自若的自座位上起身，走出受審席來到法庭的中央：「凡殺生的，終以殺衍殺；凡有罪的，終以罪生罪。」
　　他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言語卻沁出一絲鋒利，空間內的肅殺之氣陡然提高。

　　「我無須畏懼、亦不必退讓。」白髮的指揮席無視了所有斥喝與司鐸們舉起武器的動作，抬手看向自己空蕩的掌心，「你們儘管責怪已經被應允的事——」

　　一霎，所有聲音、溫度、能量，驟然聚縮。

　　像是凍結的湖面碎裂乍響，像是冰色的繁花盛然綻放，至冽寒氣如漣漪如駭浪般的，以那隻手為中心擴散、襲捲，掩蓋了所有思維與知覺。

　　「——聖母與我同在。」
　　白霧飄散。

　　禁書庫。

　　「久違了，吾友。」中性的聲音在空蕩的密室中響起，「敬獻祭上一別後，三百年了罷？」
　　灰袍老人自書籍中抬起頭，他望向聲源，或許看見了嬌小的司鐸或許沒有，來者噙著微笑繼續招呼：「不認得嗎？也是，髮色、瞳色，甚至連嗓音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呢。」

　　「阿德維塔。」老人喚到，「原來妳沒死。」

　　「她死了，」阿爾結托語氣無所謂的回：「在你面前的是名為阿爾結托的異血者。」
　　老人聽見了空氣被切割開來的破風聲，是刀刃揮舞時會有的聲響，「妳來這裡是希望我向妳懺悔嗎？」

　　「懺悔？呵，吾不需要汝的懺悔。汝若真想那麼做，那就向這個懺悔吧。」
　　一枚布飾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落到老人手裡。精細的棉料被染的濕潤，觸感有些黏稠的表面繡著「沛波」二字。

　　「妳認為我會在乎？」
　　「汝何須在乎？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