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

「雖然學園長跟大家介紹過了，不過還是請利吉君先上台跟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土井稍微站到旁邊一點，用眼神示意利吉上台。

歡聲雷動的鼓掌聲跟吹哨聲，利吉盡量放慢步伐走上台，此舉被土井認為是緊張過度的表現，等利吉意識到時，有人輕拍他的後背，迎上的是土井的鼓勵微笑。

放心，大家都是好孩子，利吉君不用擔心。他用嘴型這麼說著。

父親稍早前說過，一年丙班的孩子約莫落在十歲上下，論年紀與習忍資歷都是，他在這個班級都是前輩，得給這些孩子們做榜樣才行。

利吉努力不讓表情變得奇怪，繃緊神經的模樣儼然像個小大人。土井的視線雖然放在全班同學身上，眼角餘光仍瞄向一旁的利吉。

真是懷念啊，明明是六年前的事了，感覺就像一眨眼的時間。他很難抑制嘴角上揚的弧度。真是糟糕啊。土井心想。

「我是山田利吉，來自冰之山，請大家多多指教。」

面對底下一陣安靜，利吉忽然有些不安，是太無趣了讓孩子們失望嗎？或許他該說點其他的事情？比如興趣，抓螃蟹或是投接球？不行，這聽起來太小孩子氣了。還是喜歡吃的食物？算了，又不是真的要跟這些孩子打好關係……。

默默垂眸的利吉正巧錯過底下同學們的熱切視線，直到聽聞驚呼聲，才讓他抬起頭來。

「哇啊－－」

「好稀奇的畫面……」

「利吉大哥、啊－－不對，是利吉君才對，咦？這樣稱呼真的沒關係嗎？總覺得有點沒大沒小誒。」

「噓－－聽說利吉大哥沒有記憶，我們也不能表現得太奇怪啊。」

「說、說得也是！」

講得這麼大聲，有耳朵的人都能聽見啦。土井半助邊笑邊搖頭，真是的，看來要一年丙班的這些好孩子們隱瞞事情，大概比登天還要難吧。

「從今天開始，利吉君會加入一年丙班，跟大家一起學習忍術，大家要跟利吉君好好相處哦。」

「好－－」

其實大家對利吉早就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反倒是利吉需要更多時間適應新環境，土井拍拍他的肩膀，以微笑鼓勵對方，「利吉君，不用給自己太多壓力，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是，謝謝お、土井老師。」利吉改口得快，臉色泛起一絲微紅，看來事前被山田老師交代過了。總覺得對這孩子有點不好意思呢。

明明都還搞不清楚狀況，被迫花最短的時間適應這個新環境，雖說能作為忍者的訓練一環，但土井半助卻不希望這孩子把自己逼得太緊。

如果可以，他希望利吉和忍術學園的孩子們，能好好享受「這個當下」所能做的事－－喜歡挖陷阱就拼命挖洞的凌部喜八郎，趁著閒暇空擋鑽研製作豆腐技巧的久久知兵助，快樂寫生、撿拾銅板，隨時都能吃著自己愛吃的食物的三人組－－這也是童年時期的土井半助沒沒能做到的事。

說不定，十二歲的利吉在這裡的所學，與未來養成的山田利吉有正相關的因素。

「土井老師，我該坐哪裡呢？」

「嗯……不然坐前排怎麼樣？就和亂太郎、霧丸和新兵衛一起。」

「是。」

和性格分明的三人組打交道，對利吉來說，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體驗吧。只要別最後也跟著課後輔導就好……。

－－啊，不好，感覺真的會發生這種事情。

三人組往右邊的方向挪移，讓利吉能坐在教室中心的位置，亂太郎主動將忍蛋之友推往利吉的桌沿，「我們一起看吧。」

「謝謝了。」

「不用客氣。」

其他好孩子們也爭相要把自己的文具借給利吉，很快地孩子桌上就堆滿像小山一樣高的文房四寶，霧丸說自己不能免費給東西，但是，下課之後可以陪著利吉去各個地方介紹，新兵衛跟亂太郎也說要去，其他人聽見後，七嘴八舌地說要跟，一年丙班頓時又變成鬧哄哄的教室。

「好了，大家回到座位上，翻開忍蛋之友第五十八頁、要準備上課了！」

「是－－」

利吉整雙眼刷得雪亮，不為別的，就是能親自看到土井老師的授課，內心有點激動。

其實，他也不是那種會乖乖坐著聽課的類型，論學科跟術科來說，他當然還是喜歡後者居多，不過他也同意先有基礎概念後，真正的實戰上才能予以作用。

不過……要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乖乖坐在教室聽講，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利吉以眼角餘光瞄同桌的三人，一個在桌子底下偷作手工藝，一個拿筆在課本邊緣畫圖，另一個看似專心聽講，其實是睜著眼睛在睡覺，其他桌的孩子們也很少有認真聽課的。

實在讓人看了很不高興。

明明能聽お兄、……土井老師上課的機會十分難得，這些孩子們卻不懂得珍惜，以後踏出學園大門，凡事都要動真格的，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以上，就是水月之術的講解。有任何問題想問的嗎？」

「土井老師。」孩子將手舉到最高，身子繃得直挺。

「嗯，庄左衛門……啊，不對。」通常會舉手發問的只有庄左衛門，一時之間土井也忘了利吉坐在教室裡，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啊，利吉，有什麼問題呢？」

好有趣的反應，お兄、……土井老師難得慌張的樣子，其實他還什麼都沒想，身體就先做出反應，不過沒問題，他的臨場反應一向很好，「土井老師，水月之術顧名思義就是奔入敵營作臥底，但要是我方敗戰確鑿，這時要義無反顧地倒戈背叛，還是就這麼待著以保身安呢？」

「利吉君問了一個好問題呢。」

土井將忍蛋之友放入胸前的衣襟裡（忍者都會具備的魔法空間，別問東西到底消失到哪了），雙手叉腰盯著利吉看，笑咪咪的表情就像是要給他一顆糖果當作獎勵。

「忍者，能忍人所不能忍，只為達成最終目的。忠臣不二主，是仁義的最高境界，但是，任何的選擇都有可能左右他人與自己的性命，要是真的無法抉擇，就問問這裡吧－－」

土井比著自己的胸膛，孩子們也跟著按了自己的，土井見狀露出微笑，微斂的雙眼下有著很淺很淡的緬懷。

「……活著，確實是件辛苦的事，但是，在遙遠的未來裡，也許會有好事發生的。」

許會有好事發生的。」

父親曾經跟他說過，土井半助是個有故事的人，任何人都難以窺探他的過往，但是，那又如何？他想了解的終究只是「土井半助」這個人，僅此而已。

那些死去的、徹底埋葬的故事，若非從對方口中親自說出，那便沒了意義。

利吉忽然有股衝動，想衝上去給土井一個擁抱。

要是十八歲的自己不行－－那麼，換作是十二歲的他呢？偶爾任性妄為也無所謂吧。畢竟，自己不過是個孩子嘛。

「咦？！利吉君－－怎麼忽然、」

他的身高不及對方大腿，抱起來一點也不軟綿，淡淡的檀香跟手上剛沾的粉筆灰，忍者服的布料粗糙，蹭久了會覺得扎臉，但是，利吉還是不想放手。

「……お兄ちゃん，辛苦了。」

對方的手掌輕柔地撫著自己的後腦勺，那是時隔好久的溫存，溫熱的眼淚在眼窩裡打轉，明明說了要再見面，但彼此心知肚明，當時的美好時光儼然不復返，他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對方也不會再以溫柔的嗓音回應自己的擁抱……。

「利吉君，謝謝你。」

他發誓，這次土井真的聽見他的聲音了。

tbc.

＊後記：
最後利吉也不演了啦
沒錯，他根本是有著12歲皮囊的18歲青年利吉！
下一章開始，12歲的利吉要開始運用自己的優勢做一些只有這個年紀可以做的事情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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