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靠岸休整的期間，米賽蘿號的金主交給鄂子榮的任務繁瑣，讓他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結束工作。

例行的吃頓飯、喝杯酒慰勞自己後，天色也已不早了。

鄂子榮本想著不如就回到船上休息，順便向金主回報工作，但身體卻像有自己的意思似地往另一個方向走——自從他連手臂都長出鱗皮後，這樣的狀況就越來越常發生。
畢竟都是緊臨著的地方，只要沿著港邊走，不久就能找到沙灘——反正閒來無事，他索性放棄抵抗，就這樣往海的方向走去。

對於作為斯凱勒的時間不多，自己也是清楚的。畢竟想觸碰人類，甚至乎將其帶走的衝動日漸強烈，反之記憶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連每每都得花點時間才能想起的故友，現在立馬就能喊出名字——

「子榮。」
「剛好一個月了，牙齒和尾巴都給我看看吧。」甚至連見面的時間都一清二楚，還沒等到回覆他便翻開屬於對方的那一頁，等待著那熟練的轉圈跟張口。

鄂子榮對這個聲音和要求並不陌生，不如說都快變成一種制約反應了，沒多想便轉頭向聲音主人「啊——」地張開嘴，過了半晌音量才因為驚訝而漸大。

「——Sky！你剛喊我甚麼？你認得我喔！？」這大概是他印象中第一次率先被對方認得，高興得驚呼連連，都忘記對方要求的張嘴了。

「先別說話。......看來是沒有變化。」對方誇張的反應也是意料之內，他熟練的掐起對方的下巴，仔細觀察口腔無果後便隨即鬆手。

「對，這陣子的記憶都很清晰。如何？變異有加重嗎？身體或者精神上的改變的話，我都想記錄下來。還有尾巴，還是先轉個圈吧？」

怕不小心咬到對方的手、被掐住臉時便乖乖安份下來，直到被放開才想繼續提問，結果就又被對方的更多問題給堵到。

「上次見之後好像沒差多少吧？」還是聽話的轉了個圈，最後背向對方以便例行的尾巴長度測量，同時試著回想身上有哪些變化。

「最近的話腳有時候會痛，下海游一下就會好一點——但就不知道是年紀到了還是變異害的。」硬要說的話就這點是近期最明顯能意識到的。
望向就在不遠處的海，索性開始把鞋子踢掉，踏了踏同雙手一般長了暗綠色鱗皮的雙腳，像是迫不及待要往海裡跑去一樣。

「…那你呢？這陣子過得怎樣？」拎起鞋子後，回過頭看看對方紀錄得怎麼樣，也藉機把想問的話拋出。

「嗯，鱗皮也是。」在對方走遠前，他又捉起對方的手臂端詳了片刻後落下結論。

「痛......腳看上去是還沒有退化......」看著對方走路的姿勢和平常無異，便拿起了筆低頭開始記錄，同時作出回應：「除了記憶清晰，這陣子還有了想把人帶走的衝動。這很麻煩，讓我得找對時間才能到市集和酒館一逛。」

「蛤？想抓人喔？那你真的是末期了耶。」模仿金瑜為詛咒體診斷時說的話，不知道當著人家的面這樣講很不禮貌。

在米賽蘿號上待的這十年沒有少送過即將、或已經徹底化為海妖的船員。當斯凱勒從說起記憶力不同以往時，鄂子榮就多少意識到這位故人或許已經是見一次少一次面了。

「那——有沒有甚麼事是我可以幫你做的？你可以跟你的好朋友兼前船長許三個願望喔！」轉過身看著對方筆記繪畫的樣子，鄂子榮又再丟了個問題，還比了比三的手勢抄襲某個童話故事。

「的確。」也沒什麼在意禮貌的人當然不會在意，甚至對這個診斷表示了認同。

「沒有，想做的記錄找人完成也沒意義。而且成為海妖大概也不會再有繪畫的衝動了吧，所以不用。」這時他已經翻起了新一頁，描繪著對方長著暗綠色鱗皮的地方。對於對方的好意，他似乎並不懂得領情。

「蛤！怎麼可能沒有？有三個這麼多撒必死給你用耶？」伸手擋住對方的手帳，想暫時阻止對方繼續畫圖。

「不要管變成海妖之後啦，你現在沒有別的想做的嗎？要我幫你傳話給誰？威士忌喝到飽？再吃一次鱷魚尾巴？」誰要啊。

「這可能是你家前船長的最後撒必死耶，錯過這次可能就沒機會了喔？」很盧小的神○精靈。

「你擋到我了。」抬頭看向讓自己無法下筆的罪魁禍首。

「一如既往的善心，但我一點都沒有這些渴求。」聽著對方的提議內心毫無波瀾。

只是在自己記憶中的鄂子榮都很樂意這樣幫助認識的詛咒體，如今終於能以清楚的記憶向對方拋出問題：「那在你失去理性前，希望有誰幫你完成什麼嗎？又抑或這都是你，在化為海妖前想做的事嗎？」

接收到視線後滿滿的心虛，但他還是把手擋在對方的紙與筆之間。

「蛤‥‥你是神父喔，這麼無欲無求……」看對方回絕得這麼果斷，鄂子榮也只能嘟噥著作罷。

「一定會吧？走之前還有一些想做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反正都要走了，許個願又不用錢。」回答得很理所當然。不說過去送過的船員，光是現在設想一下，很快就能想到幾件未了而抱憾的事。論起想做的事情，方才舉例的幾個提議就包含在內。

「……但我是沒有想要吃自己的尾巴啦。」澄清一下。

「沒有，我依然對記錄詛咒體和海妖一事上很感興趣。」投訴無果，他便捉起擋礙著自己視線的手臂端詳了起來，甚至用指腹摩挲著鱗皮。

「還以為你想回味一下。」他也是經歷過米賽羅號飢荒時期的呢。

「那若然你也能有三個願望，你會許下什麼？」

「我喔？三個願望的話……」長著鱗皮的部分皮粗肉厚的，被觸摸時幾乎沒感覺，鄂子榮就隨便對方捉著，同時轉動眼珠思考答案。明明剛才說得很簡單，問題被丟回來時還是需要想一會。

「第一個，我想把金瑜的頭髮全部打結。」對雇主實施幼兒園等級的報復。

「第二個是跟朋友們最後再聊幾句吧，難得認識一場，沒有好好道別怪可惜的。」

… 「第三個……可能是回老家一趟吧。」看了斯凱勒一眼才把話講完，同樣是想著反正已是見一次少一次，較為露骨的真心話說了也無妨。「我已經不記得那個地方長甚麼樣子，還能回去的話很想再看一眼。」

「金瑜阿......米塞羅號裡只有她沒能詳細記錄了吧。」回想前船的生活，除了被拉去打扮外，根本就碰不上幾面，導致那頁至今也只有簡單的草稿。而對話期間，他依然興致盎然地觀察著：「再給我一塊鱗片吧。」

「你不是第一個想回家鄉的詛咒體了，已經不記得的地方有那麼吸引嗎？」至少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想法。

「這個撕下來會痛耶……算了你要就自己拿吧。」對剩沒幾次面可以見的朋友的要求無比寬容，手被人抓著也依然呈放鬆、任人宰割的樣子。

「嗯……與其說被那個地方吸引，我是想見家人吧。」被反問後思考了會也更正了自己的回答。確實比起出生地的景色，他更掛念的是那兒的人。「我那時候是自己偷船逃走的，所以沒機會跟他們說再見。」

「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子豪這個年紀也該結婚了吧！子晴現在應該也長很大了，媽…不知道還會不會說一樣的話……」看著海的方向說著說著，一時都忘記原先是在解釋思鄉的原由，不自覺就開始自說自話了起來，雖然他向來是嘴開了就閉不上。

他開始摸索著理想形狀的鱗片，仔細端詳著被自己握在手裡的手臂。同時不忘擔當一位不稱職的聆聽者，從來未停止過發問：「常充當照顧人的角色是因為你是長子嗎？」

「就算他們不認得你、不歡迎你，也還會想說再見嗎？」

「畢竟你也不是剛發生變異的人。」話音落下之際，他也毫不客氣地將那片合適的鱗片撕了下來。

「我是排行第二啦，照顧人是因為……」

「想說再見嗎？我……」

面對被拋出的問題看似有回答，但都只是從含糊化為無音。鄂子榮正巧在鱗片被選中之際回過頭來，皮肉被硬生生撕扯下的痛楚只讓他眉間皺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平坦。

鄂子榮難得沒有因為被弄傷而大呼小叫，他看著手臂上多出的小窟窿，目光從斯凱勒的手上尋得缺失的那塊，最後又抬眼定睛在對方臉上。鮮有的安靜了一會兒後，嘴角回到了該有的幅度。

「Sky，你為什麼會想記錄詛咒體？你喜歡詛咒體嗎？」

「談不上喜歡。只是研究詛咒體能讓我更了解未知的大海，滿足我的求知慾。」硬薄的鱗片被置於拇指和食指之間，他扭動手腕細看其內外。觀察片刻後才將那片放進了口袋，還順勢將對方的手拿離自己的手帳。

「記錄，我猜是轉化前對繪畫的熱誠所影響。就算沒有落筆的想法，還是會不知不覺畫滿一整頁。」彷如引證他的說法一樣，視線沒有阻礙的那刻他便接著低頭描繪起剛才落下的草圖。

「你還沒有回答完我剛才的問題。」

「這樣啊……」對方的回答聽上去與喜惡無關，所以鄂子榮對此也給不出甚麼關乎好或壞的感想。

手被移開後沒有再固執地擋回去，被提點才又轉轉眼珠，斟酌該怎麼回答。他本來以為剛才那樣就算蒙混過去了。

「……他們一定不歡迎我，都這麼久了也不會記得一個落跑的臭小孩吧？」

「但是我還是會想說再見吧。比起去道別，我可能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改變想法了、之類的……現在被詛咒的人那麼多不是嗎？」他這輩子見過的人類反而才少得更像稀有物種。

「那——知道這些有幫你更了解未知的大海嗎？」覺得自己分享夠多了、或太多了，他想就此打住，並借對方的話再度反問回去。

「你的情感和記憶似乎都還沒有受到詛咒的影響。」對方難得談起與家鄉相關之事，但僅鐘情於研究和記錄的斯凱勒也只能給出如此無趣的回覆。

「多少還是有。只是越是探究，想知道的事物就越多，時間怎樣都不夠用。」

「還想找機會研究海妖，現在待的那艘船過於安全了。」想起某次遇上海妖卻被兩炮就轟沒了的經歷。

「哪有人會嫌自己待的船太安全啊…？」也有點好奇到底怎樣的船才會在海妖面前也能堪稱過於安全……

「如果遲早都會變成海妖的話，海妖還是海之類的事，到時候不就都知道了嗎？」很樂觀的這麼想，一方面也是還不太能理解何謂求知慾，不曉得研究的終點是甚麼、又怎麼會時間不夠。

「而且都說時間不夠用了，還想碰海妖咧……還是說你嫌自己現在還太高？」半打趣地說著，還用手指很沒禮貌的點了一下對方的頭頂，沒忘上次談論到的變異導致身高縮水。

「至少在你船上的時候，我還有時間做記錄。」冗員很敢說。

「比起等待答案來到面前，我是自己去找出答案的那一方。」記錄暫時結束，他便合上手帳。現在總算是抬眼看向對方說話了。

「而且靠近海妖大概不會影響變異的程度，個子變小也不礙事。倒是尾巴。除了越長越長，還更不受控制了。」

回想Sky還在船上的時候……oO（　　）

「嗯——好吧，你開心就好！」雖然還是不理解，但選擇尊重也敬佩這種生活態度。

「你這個尾巴還可以更不受控制喔？？」覺得會往別人臉上招呼就很不受控制了。

… 「…那如果你之後遇到麻煩的話，不要忘記還有兩個願望可以許喔！」一聽到對方說了聽上去像困擾的事，○燈精靈不忘再盧小一下。

「人多的地方都會異常興奮。」差點把人都捲回船上，等下被通緝了不就麻煩了嗎。

「之後變異加重，我就能再向你取兩項樣本了。」比起其他，果然還是研究重要。而他迫不急待的想要對方詛咒加深的想法更是顯而易見，哪來的壞朋友？

「走了。」要拿要問的都到手了，他便自顧自的道別並轉身離開了。

ｏＯ（人多的地方會興奮…唉…真的是末期了……）很喜歡這個詞？

「…好啦，那到時候自己來跟我拿喔。」畢竟是Sky，兩個願望被預定是這種用途也不意外了。還是那句話，鄂子榮對剩沒幾次面可見的朋友總是包容度MAX。

「掰啦——」手帳闔上時就知道已經沒自己的事了。即使對方已經轉身也還是舉手揮了揮道別，接著便拎著鞋子回頭往原定的方向繼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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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Sky中謝謝Sky陪鱷魚講好多話… 二期請繼續跟我當好朋友…（靠北回在這裡）

子榮......你根本是我媽...為什麼人可以那麼好...
他真的是過太爽，可能上兩輩子都拯救過地球吧
變身前還用100%記憶跟子榮講話真的好開心 ......
那是一定，看我游過來找你寶貝（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