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船人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他沒預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伊薩克與拉爾汀在船隊短暫靠港時負責下船補給,奔波了一整天終於採購完清單上的物資,直到入夜才短暫地到酒館用膳休息,一切本該如常的安穩平和。
可入座不久,卻有什麼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那份懸賞人頭的單子被張貼在最醒目的位置,而佈告欄前聚集著三五個大漢,正舉著酒杯議論懸賞的金額有多麼豐厚,一番誑語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伊薩克越過幾人看向懸賞單,上頭寫著:柏吉斯姐弟蕃意傷害銀晨灣貴族,取下兩人的首級並帶來銀晨灣必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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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過關於那對姐弟的傳聞,在米爾克商船工作時甚至與銀晨灣的貴族做過一兩次貿易,雖然不熟稔,卻也知道那些權貴的特殊嗜好。
都是一樣的,利用金錢與權力得到想要的一切,人命與他人的尊嚴在那些貴族眼裡彷彿只是玩物。
一瞬間過多的回憶湧上心頭,被獻祭的船支、友人的陷害與背叛、鮮血染紅的指尖與殘破的骨肉、囚禁著詛咒體的陰暗地窖、妹妹告訴他真相時泫然欲泣的臉龐——自己竟與殺害父母的仇人稱兄道弟而不自知,最終背負殺人犯的罵名,成為只能四處躲藏的詛咒體,這些都是他付出真心的代價嗎?
伊薩克知道那份無名的火來自何方,卻不知該向何處宣洩,那些黑暗的衝動及慾望啃食著神經,順著每次心跳血液流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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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個不識相的水手將匕首刺向懸賞單,大聲嘲笑那對詛咒體姐弟是自找苦吃的垃圾東西,淪落至人人撻伐玩弄的地步也是究由自取。
柏吉斯姐弟的影子與過往的自己重疊,身旁再無親人摯友陪伴,他又回到那個陰暗潮濕的地窖,渾身傷痕卻只能絕望地看著傷口癒合重生。
他聽不見四周的喧鬧或是友人著急的關切,只感覺腦裡嗡嗡作響——自己再也無法坐視不管。
⊹ℒ𝒶𝓇𝓉𝒾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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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拉爾汀並沒有特別在意那些圍在懸賞單前頭的鬣狗,他們總圍繞著單子上的數字打轉、流口水,在腦海裡盤算哪個獵物能帶來最大的收益。
或許懸賞名單當中確實有那麼幾個罪大惡極的傢伙,可相對也不是好惹的對手,因此鬣狗們便轉向更好下手的目標,在權衡利弊得失後,即便肥肉少了點兒,他們也很樂意去啃食弱小的獵物......。
而柏吉斯姊弟,那是曾經在旅途中偶然聽見過幾次的名字,他們不知從何而來、去往何處,只知道他們一直在尋找"回家的方法",聽上去令人覺得有些弔詭,不論是問路或是長途跋涉,只要知道家在何方,便能夠有個指引回去,而姊弟卻遍尋不著、彷彿他們的家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一般。
思及此,拉爾汀怔怔地望著杯中的水面。
也許他的家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ℒ𝒶𝓇𝓉𝒾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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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水面晃動、搖起的小小漣漪將倒影撞碎時,拉爾汀才回神過來。
......伊薩克不太對勁。
即便喚了幾次也沒有得到回應,只看見對方直勾勾地望向圍在懸賞單前的人群。
拉爾汀不清楚懸賞姊弟的緣由是否屬實,但他清楚一部分的貴族會仗著自己的權勢、任意欺壓無辜的平民,至於理由是什麼都不重要,只要他們想,不論多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轉變為和殺人同樣的重罪。
可是拉爾汀也清楚,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醫生,貿然上前只會淪為鬣狗牙下的敗者。酒館裡的其他客人們都裝作事不關己的模樣,沒有人敢去給那些不留口德的傢伙一點教訓,即便他們的言行令人噁心,拉爾汀最終還是選擇了漠視。
他想著也許伊薩克和自己一樣為那對姊弟感到不公,卻不知道為何對方連自己的叫喚也不理睬......?
暈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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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如鬼魅盤據心頭,好似無數隻觸手拉扯著他往漆黑的深海沈去,伊薩克雙眼發紅,薄唇咬出一絲鐵鏽味。
他難以控制自己不去想像,如果當初自己沒有來的及離開,米爾克家族沒有被他們那自大的次子蒙蔽雙眼,那懸賞單上的名字是不是就是自己的?連帶遠方的胞妹都會遭受如此污辱及欺凌?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公平兩字,但為了生存,他已經付出太多了。
曾經的無力成了無法承受的憤怒,焦急與叫喚、碰撞與叫囂,能支持著意識的東西全都離他遠去——觸手彷彿應證了他的心思,數道黑影自斗篷下竄出,伊薩克伸手攢住醉漢的領口,對方也在那一刻扯去他的斗篷,臉上滿是驚恐,眼看下一秒觸手就要貫穿對方的軀幹——
一切都是那麼的令人措手不及。
拉爾汀還來不及為沒能及時阻止伊薩克感到懊悔,在那一瞬間映入眼簾的面孔、已經先讓身體動了起來,同時濕潤的觸感滑落面頰。
「別去、伊薩克...不要與那些人起衝突...!!」
拉爾汀像個撒賴的孩子,纖細的手臂不顧一切環抱住伊薩克的腰,早已掛滿淚痕的臉埋入那漆黑的斗篷之中,淡淡的鹹味使他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海水的味道。
「我不希望你受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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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的腥味沒有如預期襲來,他聽見一個過於熟悉的聲音自遙遠的海面傳來。
那是意識之外、記憶深處的聲音,接著溫暖的氣息自後方圈抱住他的腰,像是冬日的暖陽、像是曬好的被褥,他僵硬的回過頭,卻看見那張刻印腦海的溫柔臉龐滿是悲傷和眼淚。
為什麼悲傷?自己為什麼沒保護好他?
全部的感官如海水倒灌重新湧入意識,伊薩克鬆開了醉漢的領口,慌張地轉身想抹去清秀臉蛋上的淚痕,卻從那雙葡萄紫的瞳孔裡讀懂了什麼——拉爾汀認出了他。
「對不起⋯我們這就回去。」伊薩克緊抱懷中的青年,臉色又沉了下來。醉漢還想說什麼卻先一步被觸手擊倒,有人因詛咒體出現而驚嚇、而逃竄,有人受到波及而大打出手,現場哄然混亂一片。
而肇事的人,卻已經匆忙離開了。
待兩人回到船上的寢室內,拉爾汀坐在床鋪上不發一語,不論是剛才慌張之餘拚命地想要阻止伊薩克、還是想要釐清伊薩克為何突然發怒、或是過程中毫無防備地直面了最不想面對的真相,種種一切此刻都在大腦裡無序地亂竄著,想要梳理卻是越理越紊亂。
「嗚......。」
一路積累下來的情緒化作抹不盡的淚水,濡濕了拉爾汀的手背、袖口、又滴答落下,在布料上浸出一朵朵水痕...,他拚命忍著喉間的嗚咽,想要趕快停止淚水、才能好好問問身前的害他如此的罪魁禍首,最終仍是徒勞。
暴怒、悲憤、懊悔、最後是無止盡的自責,伊薩克不知該對接連發生的事如何反應。
他看著拉爾汀不停的抬手擦去淚水卻是徒勞,面容因過多的情緒而變得複雜,發紅的眼眶滿是無措。
但他卻不知該如何安慰,甚至無法告訴對方一切都會沒事,因為這世界太過瘋狂,而未來黯淡無光。
他不該離去、不該誤信敵人為友、不該獨活成為詛咒、不該在人群前暴露詛咒體的身分、不該與人起衝突甚至傷人——以及最最不該,在這樣的情況下將血淋淋的真相攤開在摯友面前。
但即使如此,他從未想過要傷害對方,只要還有一絲補救的可能,他都不願放棄。
胸口悶痛的像要被撕裂,伊薩克傾身將人再次擁入懷中,大掌在那纖瘦的背脊上輕輕撫拍,一下、兩下,直至淚水濡濕了領口,他吻了吻青年髮頂,遲了十年的歉意隨之哽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
那雙大手是如此溫柔地將自己攬入懷中,安撫似的拍著背部,拉爾汀些微發抖的身軀逐漸在那溫暖的懷抱裡得到放鬆,落在髮梢上的吻輕柔,同時也告訴他,伊薩克已經知道自己認出他來了。
「不要道歉、嗚......我才是......」嶙峋的指節緊緊攀著那柔軟的黑,彷彿要如此抓牢著才能夠確認眼前的人並不是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幻影。
「你還活著、我就很高興了......。」
千言萬語化作緊擁的力道,伊薩克聽著胸前的低泣逐漸和緩才慢慢鬆開了手,卻沒想對方也以相同的力度擁抱著自己。
眼匡及鼻尖酸澀,他不知道自己還流不流的出眼淚,還是這些水分早就化成海水,終日潮濕?
「⋯⋯已經沒事了,我就在這。」伊薩克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放鬆了語調像要說服對方,掌心揉了揉青年後腦勺,像極兒時的寬慰。
「不會再留你一個人了。」
⊹ℒ𝒶𝓇𝓉𝒾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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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像魔法一般,為拉爾汀寒冷寂寞的心帶來莫大的溫暖,宛如持續數年的暴風雪終於迎來天晴、又如春陽化開了凍著厚厚冰霜的湖面,使沉於湖底的魚兒能夠再次優游。
自從父母親相繼過世,伊薩克和妹妹艾米雅也斷了音訊之後,他一直都是孤獨的生活著,四處流浪時雖然結交了幾位新朋友,但卻再沒有像兄妹倆那般親近的摯友......。
維持著環抱伊薩克的姿勢不放,拉爾汀仰起滿佈淚痕的臉,眼睛和鼻子已經哭得又紅又腫,他睜著有些模糊的淚眼看了好一會兒,又埋回伊薩克懷裡,用帶著嚴重鼻音又悶悶的聲音緩緩說到:
「再讓我多抱一下......。」說著也將環抱的手悄悄收緊了些。
伊薩克瞧那雙美麗的眼睛哭的紅通通的,不合時宜的想起陸上的小白兔,可愛又可憐。
青年可能哭的太多,整個人暖烘烘的,伊薩克垂首抵著對方頭頂,忍不住輕笑,心想,想抱多久都可以——多想就這樣一直擁抱至世界的盡頭。
伊薩克擁著友人纖瘦的身軀,在小黏土號相遇與相處的回憶也隨之湧上心尖⋯⋯早知如此,就應該早些與對方相認,那青年就不用獨自面對這些日子,拉爾汀在古城所說的那些話仍困著他,「這些年⋯⋯」
你過的如何?叔叔怎麼了?你怎麼會上船?
一瞬間太多疑問,伊薩克最後只是又將懷裡人兒抱的更緊了些。
「辛苦你了。」
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與人這般相擁,拉爾汀卻不敢往回細想,因為他有預感那一絲模糊的蹤跡並不是開心的回憶......。那便再往回一些,回到搬離海港前、與伊薩克和艾米雅各擁抱了一回的那個時刻。
如今許多年過去、他們各自都成長了,可是拉爾汀的身子卻反而變得比伊薩克嬌小許多。
「......這麼多年都沒有聯繫上你、我都以為你已經......!」
說著忍不住又要哽咽,流浪的那段時日他不是沒有打聽過兄妹的消息,卻在某一天無意間聽人談論起米爾克家的船遇難,而拉爾汀從以前和伊薩克的書信來往中知道,他也會隨著米爾克家的人們一起出航,於是懷抱著不安的持續打聽,期盼至少能夠確定伊薩克活了下來。
然而最後他親自去米爾克家時所得到的回應,卻偏偏是他最害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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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爾汀有些不捨地從那舒適的懷抱中退開了些,再次對上了那雙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有如黑珍珠般的烏黑眼眸,仍然和從前一樣柔和,也多了幾分沉穩、幾分深不見底......。
「自從我好久沒有收到你的信之後、就一直不曉得你們過得怎麼樣了,米爾克家那邊又說...說你已經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變成了詛咒體......。」
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說,話語裡的鼻音讓他覺得有些尷尬、猶豫著要不要說下去,也不曉得伊薩克能不能聽懂這一大串鼻音話。
從意外發生後,伊薩克便分不清死亡與詛咒哪一個才是更好的結局,直到親眼看著摯友的淚眼婆娑、親耳聽見對方一句句的問語,親手擁抱失而復得的溫度,他才確信,自己的所有掙扎與拼搏,都是有意義的。
即使那些意義伴隨真相的痛苦與徬徨。
伊薩克沈默片刻,在腦裡檢索著聽起來不那麼嚇人的用詞,卻發現怎麼說都難掩蓋自己成為詛咒體的事實,不禁輕嘆道,「發生了很多事⋯⋯你聽到的是一部分。」
「我確實跟著那艘船出航了,卻沒想到判斷出現偏差⋯⋯我們行駛到危險的海域,先是遇到暴風雨,很多船員喪生,也失去了大半物資⋯⋯」伊薩克語調平穩,似在回憶,眸光暗了下來,「在第14天準備原路返航時,我們遭遇海妖襲擊。」
他忘不了所剩無幾的船員受海妖蠱惑互相攻擊啃咬的恐怖畫面,更忘不了那個將船支捲成碎片的巨大黑影,在絕對的恐懼前,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像是又回到那無止盡的深淵,伊薩克停頓了許久,直到肺部開始發疼無法不呼吸時,他才又嘆了口氣。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浪帶回岸邊,」伊薩克苦笑,朝友人眨了眨眼,「整艘船只有我活著回來了。」
「後來⋯⋯艾米雅嫁給了坎貝爾家的小伙子,我也離開了米爾克家。」省略了許多東西後,伊薩克撿了唯一令人開心的事來說,眼神也恢復了柔和,「再之後,我就開始在海上尋找答案了,和你一樣。」
他垂眸凝視拉爾汀,拇指輕輕揉了揉對方發紅的眼尾,「看見你走上小黏土號時,我真的覺得自己滿幸運的⋯⋯能再看到你。」
拉爾汀靜靜地聽著,手卻緊緊揪著伊薩克腰旁的斗篷,深怕漏聽任何一個字似的全神貫注,越聽越覺得心臟彷彿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攫住。
他無法想像伊薩克經歷了多少痛苦、如何在無數的黑夜裡苦苦撐到現在?為何自己不能早日下定決心陪對方一起面對?明明知道一個人承受是多麼的煎熬,卻非得拖到這一刻......?
難道承認伊薩克成為了詛咒體的事實後、他就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伊薩克了嗎?
——拉爾汀知曉自己的答案為何。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你吃了那麼多苦,我才是來晚了的人才對。」伊薩克揉著自己眼尾的觸感,既像小時候那般親暱,也無意間撫平了拉爾汀的心緒。
「對不起......。」許多想說的話梗上喉頭,感覺到眼眶又一陣濕潤,卻在淚水將要流下時,被伊薩克溫柔地拭去......。
「這不是你的錯。」
伊薩克將拉爾汀再次抱入懷中,好像只有這麼做才能確認他們就在彼此身旁,那些傷痛早已離他們遠去⋯⋯這晚他們已經承受太多過去的疼痛,不該再用愧疚緬懷。
「對我來說那些都已經過去,」臉頰輕靠在友人髮側,伊薩克緩聲道,「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心中仍有許多疑惑未解,像是對方登船的緣由究竟為何,伊薩克也不想再讓拉爾汀陷入回憶的沼澤,至少今晚不行。
「今天早些休息吧,」想著對方方才哭的那麼久或許有些乏了,伊薩克放開了擁抱,看著對方紅通通的雙眼和滿臉乾去淚痕,作勢要起身,「我去煮一些熱水給你擦臉。」
「等......!」
見到伊薩克準備起身離去,拉爾汀下意識伸手拉住了對方的斗篷,卻在抓住的那一刻才開始思考自己這麼做的緣由。
「那個、沒關係的...我用袖子擦一擦就好,只是眼淚而已......。」聽上去只是不想麻煩人而拉住對方,但手依然沒有鬆開。
拉爾汀頓了好一會兒,思考著這個要求會不會讓伊薩克覺得自己怎麼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可是心底還有另個聲音在發表意見......。
揪著布料的那手稍稍收緊了些,又抿了抿顫抖的唇,像是奮力鼓起勇氣的說到:
「你今晚...可不可以睡這邊?只要今天就好、明早我們還可以一起過去廚房......。」說著說著便垂下頭來,感覺到雙頰和耳尖逐漸變得溫熱。拉爾汀記不清上一回提出這般向人撒嬌的請求是何時了...但至少肯定是他還沒搬離海港之前。
伊薩克沒想到青年會留下他。
他垂眸望著那個毛茸茸的腦袋瓜,目光停留在染了紅雲的耳尖,然後是遮住眸光的淡色睫毛,最後是緊抿的下唇。
拉爾汀肌膚很白,發紅的時候格外明顯,伊薩克突然意識到他沒有任何拒絕對方的理由。
不,或許不管對方的請求是什麼,他都會答應。
「好。」伊薩克沈聲回應,不知為何感到些許口乾舌燥,帶繭的指掌包覆上友人攢著斗篷的手,「那我去搬件被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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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對方親口答應時,拉爾汀驚喜地抬起頭來,雙眼彷彿都籠上了一層光彩。
只是那雙帶著粗繭、比自己稍大一些的手掌包覆上來的時候,拉爾汀隱約自那微癢的摩娑裡感覺到、從故鄉海港那一別開始,到他們如今再度重逢的這段期間,伊薩克肯定是扎扎實實吃了不少的苦......。
他不禁以雙手回握,似有若無地撫過了那雙厚實的手,卻連自己指尖的顫抖也沒有發覺。
「嗯...那我趁你去拿的期間稍微整理一下。」說完便要起身來打掃出一個足夠讓伊薩克躺下的空間,雖說平時都有維持整潔,但若是要給人鋪床的話還遠遠不足,又思索著讓伊薩克睡在地板上是不是不太好......。
一面想一面讓身體先行動,語氣裡刻意帶著幾分愉快的說到: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睡了,上次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
拉爾汀開始忙碌起來,那些美好的回憶緩緩浮現,伊薩克望著這一切,總覺得肩頭及心上的重擔似乎跟著輕鬆了點,濃墨般的孤獨好像再與他無關。
「上次嗎⋯⋯」伊薩克喃喃回想,準備走出門搬寢具前忍不住低聲笑道,「我記得,那時候你還像個小小的白麵糰。」
兩人的房離的不遠,伊薩克取了棉被枕頭就回來,大抵也是幾分鐘的事而已⋯⋯或許他走的也有些著急,心裡有一部分不想再讓對方為自己等待。
回到拉爾汀的房間時,青年還在整理,似乎想從有限的空間裡搗鼓出更大的可能性,伊薩克卻隨意的拉了張椅子到床邊,「⋯⋯我坐著睡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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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伊薩克回來的期間,拉爾汀把房內的東西能推的幾乎都堆去門邊的角落了,無奈房間就是剛剛好一人住的大小,最多也只騰出了比半張床多一點的空間,狹窄到就算換拉爾汀在那裏打地鋪,恐怕不如兩人擠一張床。
正當煩惱時,帶著寢具回來的伊薩克拉了椅子過來,讓拉爾汀有了些想法。
「嗯...我想想......。」一面說一面從對方懷裡抓走了他的棉被枕頭,接著便往床上一扔,再把自己的那一套抽起來放到伊薩克拉過來的椅子上,然後迅速地把床上的棉被舖好。
「客人睡床!我也很習慣坐著睡的!」等話音落下,拉爾汀已經用棉被把自己捲好坐上椅子,沒有打算給伊薩克拒絕的空間。
客人睡床?很習慣坐著睡了?
第一次聽到對方這樣的說法,伊薩克聞言不禁挑眉望著椅子上的海豹捲,神情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
「⋯⋯我是客人嗎?」走到拉爾汀身前,伊薩克垂首問道,雙手斜撐在椅背上,恰好能望進那雙葡萄紫。
「那我希望床上有一個小暖爐。」
仗著對方身型瘦弱,伊薩克把友人連著被子一起扛起,兩步併作一步又把人放回了床鋪上,接著自己也脱下了斗篷掛上了椅背,順手熄了燈,這才在對方身側躺下。
床本來就不大,兩人此刻只能肩併著肩,伊薩克替對方掖好棉被,在黑暗中又多看了會青年被星光照亮的面龐,才緩緩閉上了眼。
「睡吧。」他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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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被整個人連著棉被扛到半空中時還沒反應過來,心思停留在剛才友人在極近距離下和自己對望的情景。
那雙濃黑的眉眼間已經沒有了孩童時期的稚氣,拉爾汀想著或許是受到當中的熟悉感所吸引,卻又覺得似乎不僅止於此……。
等落到了床上,停止的思緒才漸漸恢復轉動。
若是以前,他還能猜到小小的伊薩克會與自己爭著互相讓對方睡床,可是現在他卻摸不透了,倒是身旁的人彷彿從未與自己分離過那般、總是不偏不倚地接住他的任性、回應著他的行動……有時真令他措手不及。
與自己道晚安的聲音簡短卻讓人安心,每晚灑落床舖的星光描摹出另一個人的臉龐,拉爾汀不自覺地想要將這幕永遠收藏於心底、想要多看一會兒再闔上眼睛。
他稍稍挪動了身子,讓額頭能靠上友人的肩,輕聲回應對方:
「晚安,伊薩克……。」
「⋯⋯晚安。」
像是怕擾了對方睡意,伊薩克聲音極輕,起伏的浪像母親溫柔懷抱拍拂著船身,也推磨著夜晚靜謐的時光。
他聞見房內潮濕的氣息混合對方身上獨有的書卷味,令人安心而眷戀,意識也逐漸變得朦朧——他無望地意識到,兒時的親暱或許早變了味。
如果可以,他希望對方一輩子也別發現,不論是他的一輩子,還是他的一輩子。
感覺溫暖的呼吸灑在肩頭,伊薩克也側首輕靠著青年額際,在寒冷的冬夜中,他們何其有幸尋得彼此的亮光,他已十分知足。
好耶⋯⋯終於補上相認的劇情我大哭
謝謝醫生拉住小章魚⋯⋯還一起睡睡⋯⋯哈皮⋯⋯
⊹ℒ𝒶𝓇𝓉𝒾𝓃⊹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窩好開心窩又看ㄌ一次555...跟著哭完再哈皮...
小章魚對醫生超好,又秀秀又抱抱還讓人家耍任性
我愛你們(說人話
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