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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溟魟魚·quirky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好看。全世界的生理男性都該看看,讓已經學會說話的男性把跟自己身體的關係可能長這樣這件事傳遞下去。
好看到跟上一本一樣,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什麼都沒寫就看完了,只好現在努力把資料調出來。

同樣致力於描述全控機構與自我如何形成的社會學家Erving Goffman提到,即使在精神病院這種強力剝除所有收容者任何關於自我符碼的機構中,仍然可以看到這些收容者極力地用各種方式,從與機構對抗中長出他們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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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裡這段可說是整本書的主軸。成長總是從痛苦中得來的,從軍事化教育到與身體的鬥爭,他失去然後得到。意識bug,找到bug,除掉bug,更新版本,找到新的一套跟世界相處的方式。

可能是因為跟我的運作模式有點接近,所以覺得精彩。

黃錦樹曾說過,散文不能多寫,因為人自身的經驗和情感是有限的,一多就容易「濫」。
台文前輩說話好精準。

所謂「鼻竇」,指的是鼻子後方的一系列孔洞。經典遊戲《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的大地圖上,有很多頭骨形狀的洞窟,裡面棲息著各色波哥布林。我斗膽猜測設計這些場景的人也得過鼻竇炎──那些波哥布林,就像鼻竇裡面的息肉一樣,會時時重生、堆積,每天清掉的分泌物,也很快就會長回來。巧合嗎?我不這麼認為。
在這裡也薩爾達是有點始料未及。

根據主刀醫師的描述,這次手術會把我的口腔頂開,從上顎開進去,然後徹底清除所有息肉,包含那些從未見光的孔洞。聽起來,這會是一次犁庭掃穴等級的鎮壓,玩家將能攻進全新的遊戲場景。現在想來,那時候就有預兆了──《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的下一代作品《薩爾達傳說:王國之淚》,就新增了漆黑而深邃的地下世界。
幹你老師(很喜歡的意思)

從那時候起,我就真正確定自己毫無學醫的天分了。身體實在令人困惑。要照顧一顆拳頭大的心臟,要對付那細小如星點的息肉,是如此困難。但有時候又簡單到不可理喻:只要撥動點滴的旋鈕,就能控制心跳;只要棉花塞在特定的位置,就能召喚出眼淚。
說起來,心跳與眼淚,似乎也未必要與真實的情感掛鉤。說起來,這不就是寫小說嗎?用虛構的點滴和棉花,將自己的心電圖和超音波影像,投射到文字裡。然後,我就躲在一旁,偷偷猜測讀者的脈搏,是不是在哪一行停頓了幾拍。
確實。

多年以後,我讀到了傅柯的《規訓與懲罰》。書裡說,近代社會許多機構都有相同的性質:監獄、軍營、工廠、學校……。小組討論的時候,有同學質疑:學校是照顧幼童、啟發知識的地方,怎麼能跟監獄相提並論?我腦中立刻浮現國中時的鐵窗。傅柯的文風玄之又玄,跟大多數歐陸思想家一樣,以層層疊疊的抽象概念組成立體的迷宮。然而,《規訓與懲罰》的這個部分,對我而言再具體不過了。我記得伸手穿過霧氣,摸到鐵柵欄的森然觸感,那種觸感證明了傅柯並非向壁虛構。他顯然不是本校校友,但我樂意封他一個榮譽同學的頭銜。
我也這麼覺得。而且越有這樣的性質,越容易滋生霸凌。

我是解嚴寶寶,歲數與台灣這個年輕的民主體制相當;這也意味著,生養我的大人們都活在戒嚴時期,而且安全活到能夠生養。既然他們都在大監獄裡待了幾十年了,覺得小監獄看起來比較和藹可親,也是很合理的。
這個解釋合理到無法反駁。

文學評論家會這樣說:虛構映射了匱乏。
別罵了別罵了。

因為連課外書都被嚴禁,我們只好從頭開始生產自己的「課外書」。這些「課外書」,當然都沒有任何班導師的簽名。只要把它們隨手插進書櫃,看起來就跟任何一本作業簿無異。沒有任何「安檢」會有足夠的人力與時間,翻查你的每一本作業簿。
對,這就是威權體制的弱點:它什麼都要管,所以「維穩資源」註定捉襟見肘。只要塞爆它的行政能量,就有機會爭取到一點點自由。
真的很氣wwww但說實在的,我遇到的話已經當上教育部長搞死他們了。

這樣的環境往往只會養出兩種孩子:一是被體制徹底壓碎,成為服從但自我放棄的人;二是學會方法與體制周旋後,沾染了其中的陰暗與猥瑣。
我也覺得自己不是有辦法自我放棄的人。做不到,也不想。

威權體制的特色之一,就是不以邏輯和法制為基礎,因而充滿可以操作的空間。那不只是我的寫作啟蒙,也是我的政治啟蒙。
我學會了。而張愛玲說:人學會了一樣本事,總捨不得放著不用。
我手上還沒有藤條、木板、熱熔膠棒或任何槍枝。但我的腦袋裡面已經有一座全新的軍火庫了。
如果有一天,我真成了一名違法濫權的教育部長,該校雙喜臨門的日子就到了。他們一方面能死得其所,一方面也是育英有成。我學會的這些東西,都是他們教出來的。
雙喜臨門WWWWWWWW

謝謝你們也寫作。
很遺憾你們也寫作。
這裡是書裡我特別喜歡的一個部分。不是因為文字的精妙,是因為現實的輪迴。

作者在國中時為躲避禁書,開始自寫小說,這項安全的娛樂很快就在學校裡盛行起來,並延伸出各式與「文壇」類似的情節。

這間不合理的學校至今依然存在,而作者在回去參訪時發現,被採訪的學生走上了跟他們當年一模一樣的路。

鄭聖勳說過:「讀這麼多批判社會大眾的著作,不是為了讓你感覺自己與眾不同,而是讓你終有一天發現:你始終也是『眾』的一部分。」旨哉斯言,頓悟就從無法抵抗自己的庸俗開始。
確實。

有些失敗是值得慶幸的,正如同有些不健康其實是比較健康的。
這真的好難。(第六千次被武術教練念不要這麼緊繃)

某些健康的食物很難吃,但某些食物純粹只是難吃。就像很多嘴巴壞的人都會自稱「苦口婆心」,但沒有,他純粹就是劣質得表裡如一。
偷臭喔。

張岱《陶庵夢憶》有名句:「人無癖不可與交。」這麼說來,我還真是個活該要沒朋友的人。
我高中讀到這句的時候也這麼覺得,直到我的指導教授喜歡的運動從排球變成網球最後變成慢跑,參與人數節節敗退導因於即便想「交」也找不到時間。

所以可以與交跟交得到之間還是有層濾網的。

體重是身體的會計,是生活的帳本。但一家公司之所以還在運作,就一定有它自己的損平邏輯。除了當事人自己,誰也無法輕率地告訴另一個人:你應該試試看雞胸肉和花椰菜米了。
確實。我現在看著被體重折磨的人只會覺得「那個折磨大概還不夠劇烈所以在這麼資訊爆炸的時代你還能以沒有方法為理由耽溺於折磨之中吧。」

畢竟折磨過沒過那條線只有當事人知道。

但能解決的事不解決,只是一直發出哀鳴的,還是會被我放在「待燒掉」區,因為我覺得那樣的折磨已經夠了。
總體而言,我覺得是很難得的,生理男性在不談到性的情況下討論自己跟自己身體的關係的書。而且文字技巧是好的,讀起來就非常舒服。

會特別提到文字技巧,是因為我實在有點受不了人格先行的推薦了。這本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非常好看,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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