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您聽我勸，老拖著胃疼也不是辦法。」

林間鬱鬱蒼蒼，蟲鳴聲此起彼伏，在這其中卻也聽到一少女嬌俏的聲響，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下了山就去仁恩堂抓些甘草，每日兩錢滾水泡開，擱置約一刻鐘，待水溫便可兌一點兒蜜，用飯前喝，一日三回，持續月餘，您這胃疼的毛病就能緩些。」

揹著柴薪的老翁在山道上走著，身旁的少女揹著竹簍，模樣白皙嬌俏，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黑眼仁比白的多，一頭烏黑的長髮扎了雙髻，頭繩晃蕩，唇脂淡淡，小嘴上巴巴的說個不停：

「甘草蜜茶不是藥，是我家祖傳的老祕方，大爺您別不信，我家老祖宗可以此養胃，長年胃口大好，身強體壯。」

「小娃子說的是真的？」並肩而行的老翁聽到並非藥方，這才好奇的問了句。

「當然是真的啊！」小姑娘用力的點了點頭，眼見老翁終於鬆了口，願意嘗試改善的樣子，小姑娘更添了把火：

「我家老祖宗更是讓府裡上下都這樣養胃，甘草沒有多少錢，家裡常備著也不是壞事。」女娃頓了頓，繼續說道：

「蜜是貴了些，但若不怕甘草味，不摻蜜也沒事。」

老翁瞧著面前的女娃子說得認真，眼裡亮著光，看著自己的神情慎重誠懇，饒是再不進油鹽，也被這小姑娘一路好的壞的，軟的硬的給說得心頭一暖，想起家裡那幾個上輩子欠了債的小兔崽子。

老翁咧嘴一笑，歲月刻過的大掌在小女娃的頭上揉了揉，目光柔了下來，無奈地搖了搖頭，嗓聲低且沉的笑了下：「好，拗不過妳。」

「老爺子知道了，妳這小娃娃看著年歲也小，怎地家裡人放心讓妳一個人出來。」

聞言，小姑娘咧開嘴，白皙的牙，彎著的唇勾出兩頰梨渦，即便老翁用亂了她的髮也不見她惱，只是晃了晃腦袋，抬手理了理一頭青絲：

「我家就在這山裡，我出來採些藥，一會便回，否則阿姊等不及，可要出來逮我了。」小丫頭這話說得俏，句末瞇著眼的模樣像隻偷吃了蜜的小狐狸。

老翁聞言一愣，回想起適才在山道上兩人相遇而同行的情境，小姑娘一身布衣，髒了也不見其面上有半分嫌棄，想來她口中說的家裡也是個醫藥世家，便對這小姑娘一路叨叨念的不停的舉動更加理解了些。

瞭然的神情躍然於他那張蒼老的臉上，他擺了擺手：「好、好！那小娃子妳自個兒當心些，老爺子先下山去了。」

小姑娘站在山道上，向著老爺子擺手的背影喊到：「記得去仁恩堂抓些甘草回去啊！」

一直到老翁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山道的另一頭，才見小姑娘臉上甚濃的笑意歛去。圓潤的雙眼眨了眨，笑意淺，姑娘仰著脖子，透過葉片間隙看著頭頂上的天，蔚藍得很純粹，沒有一絲白。

什麼家裡的老祖宗、府上的眾人，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吧。薛琳熒在心裡喟嘆道。

甩了甩腦袋裡那些上輩子的不愉快，這一路怎麼過來的也只有她和阿姊知道，說出來他人也不相信，又何必平添大家的困擾。思及此，薛琳熒垂頭，長睫眨了眨，掩去眸裡晶瑩水光，她盯著自個兒的軟布鞋，今兒為了採幾味藥，特意穿了雙以粗布製的鞋，針腳密密麻麻，她納得仔細，特意做來在這片山林間穿梭穿的。

往日裡若她心裡堵，便習慣這樣盯著自己的鞋兒尖尖看，一個個來回數著繡在上頭的花兒，慢慢的讓自己緩過來，這會也是如此，沒有花兒看，她便在心裡默默的念著數，待胸口那口堵著心緒的氣散了，才又見她抬起頭。

一彎朱唇含笑，雙眸燦燦晶亮，她往前走了幾步，拐了個較近的小路，一路哼著前些日子阿玓學給她聽的小曲兒，慢慢地往家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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