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之下

𝖋𝖊𝖆𝖙. p112358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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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仲秋 . 現世西元紀曆二零二四年
地點:桃木村
少女無聲地走在月色之下。

如今她已經有了一筆還算寬裕的錢財,能夠供給自己大部分的生活所需,失業問題在機遇下獲得解決,但幸乃沒有任何鬆口氣的時間。最後的客人離宿,旅舍的招牌拆下,凜子小姐招呼工人們在旅舍大廳吃了一頓散伙飯,在飯後的短暫攀談,每個妖怪都得到一筆小小的資遣費,而輪到她時,手裡的錢袋沉上幾分,雪女湊在她耳畔,寒冷地、宛如蛇蠍注視她,嗓音不輕不重,她說:小幸,最後幾天,這裡就要徹底拆掉了喔。

我明白的,凜子大人。幸乃一如每個挨罵的既往裡垂下她的腦袋,耳朵軟綿地晃動,恭敬地回答,她當然明白,知曉那眼神的警告意味,也曉得這是最後通牒了,否則凜子不大想對她說出這種趕人的話。橋屋幸乃也想做識相的好妖怪,只是生活的迫切讓她不能,也不需要在意那些,她將自尊作為養分,細聲再央求了三日的時間。
幻世 ⛩︎ 橋屋幸乃
5 days ago @Edit 5 days ago
她已經尋覓許久了,但總得找到的。

酉基大人提供給她不錯的工作,上班以外,她還有許多時間做兼職,而傳單收集來的工作們聚集在夜魁町。但倘若要居住在夜魁町,會成為實在困難的事情。幸乃問過那處租房的行情,就連一處小臥室的半月都會花上她所有的財產,她得精打細算的過活,便攤開地圖,指尖觸碰靠近餐館的紅葉之森,猛然收回手。

生命安危也同等重要,比她的住宿重要更多了。

她前往桃木村,這是個好地方。她在家家戶戶暖黃的燈光外沉靜地走動,早耳聞這兒的妖怪和善且不拒絕外人,人類尚可在這找到安穩之處,妖怪又何嘗不可?

幸乃踩著虛浮的腳步經過那些屋舍時,聽見孩童的笑語,不禁恍惚地想:自己就像是悄然窺視他者幸福的,那類童話故事裡的街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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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不平穩的思緒中,她想起了某個並不纖細的身影,溫和地露出微笑:牽著手的時候才會發現那是雙屬於男性的、冰冷的手,掌心裡有著不平整的厚繭,彷彿無數次拿起刀劍,也許是其他器物也說不定,但那是雙久經磨練的手;而她原先不認為對方是具有攻擊性的妖怪,卻在並肩走時,她察覺對方掩在衣物下的身型,某一剎那間,她確信對方能夠輕易扭斷自己的頸脖。

幾乎不可置信的,那樣的妖怪有著令她安心的氣場。

人是沒有辦法忽視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的。她為自己小聲辯駁,在有些昏暗的月光裡,她看見遠方的身影,踏著如每次碰見時那般平穩的步伐,這回沒有潮音干擾,聲音清脆,不像是她因念想產生的錯覺。

……是結弦。
【幻世】結弦
4 days ago @Edit 4 days ago
大多時候,他會將那座小小的竹屋稱作住處,而非自己的家。

結弦定居於桃木村已有百年,於妖怪而言不算長久,卻也絕非短暫。那是足以磨滅人類一生的歲月,庭院裡青草枯而又生,他隨手種植的竹子,早就長成一片小小竹林;門前的臺階並不長,上頭曾經有過木質的紋路,如今也被逐漸磨平,泛著古舊色澤。他不常於住處逗留,偶爾歸來,為某些細微的變化短暫停步,彷彿注視著一名年輕孩子的生長。

這棟房子也許老得比他更快一些。有時候,當他結束漫無目的的旅途,回到平靜的村莊,望著與出發前又有些不同的屋舍,不免會這麼想。總有一天,或許就是下一次,他離開這片尚未熟悉的土地,回過頭來,房屋、庭院、竹林,那些曾映照在他眼底的景物,便會不復存在。

但這並不是什麼大事。結弦習慣了消亡,因而沒想過為此逗留。
他於中秋時節回來,住了幾天,便又開始思考下一個去處。反正選項無非是那幾個地方,他原本打算隨興而行,剛踏出家門,卻注意到不遠處熟悉的身影。

橋屋幸乃站在萬家燈火之外。少女或許曾走過有光的地方,沿著她所在的小徑,再遠一些,便是桃木村稍微熱鬧些的聚落;那些從窗戶裡、門縫裡透出的燈光,儘管微弱,在並不明亮的夜色中,仍漸次暈成溫暖的圓。但她大概只是經過,走得遠了,人煙被落在後頭,光暈外那些模糊的陰影,便也輕輕覆蓋在她肩上,如一襲柔軟卻冰涼的紗。

「橋屋。」

他簡短地打了聲招呼。隔著一段距離,付喪神彎起眉眼,聲音也帶著淺淡笑意,「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妳。」
之所以這麼認為,某部分而言,或許源於自己的無端猜測。偶爾中的偶爾,結弦會將橋屋與某個身影重疊:無論是多年前還是最近,他與那樣的小妖怪相逢,交談之間,總是帶有幾分海潮的聲音。

當然,也不是只有這樣毫無根據的理由。桃木村稱不上荒涼,地區之間,卻也有熱鬧與寧靜之分;除了幾名親切的妖怪,他的住處附近,平時是不太有人造訪的。雖然稍遠處仍有人家,但在這一帶,住著的只有他和小楠花奈才對。嚴格來說,花奈甚至不住這裡——早在百年前,鄰近的宅邸便總是空置,少女前些日子來訪,帶著食盒,還與他又一次聊起這個話題。在居民們和善友好的桃木村裡,這片不大的無人地帶,便顯得寂靜無聲。

他未曾停留,只是越過這樣的靜默,從自己日漸陌生的住處,走到橋屋幸乃面前。
……這應該是我要說的話才是。她張了張嘴,有些鬱悶於自己想說的話被對方搶走,這麼想起來,結弦通常是那個率先開口的人,除卻她在路邊偶然詢問了他的名字那次之外,對方總能溫和從容地抵達到她身旁,並呼喊著她那為保護自己而設立的姓氏。妖怪的姓氏存在與否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她莫名因此感到心安,說不定她是喜歡說謊的。幸乃如此想。

短暫地沉默後——又或她是在等待結弦的步伐停留在她身前,才開口說話,因為她的聲音太清脆、太輕盈,但凡是沒有為她駐留的存在,都無法輕易聽見她的話。但是對方總歸停下了,其實結弦並不高大,但幸乃還是需要仰頭去看。
幻世 ⛩︎ 橋屋幸乃
3 days ago @Edit 3 days ago
「午安,結弦大人。」她微微欠身,有些困惑地眨眨眼,隨後發問道:「……您是住在這裡嗎?」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還在情理之中,桃木村終究不同於他處:港口或夜魁町可以做一些交易和買賣,紅葉之森或雪山則存在的豐饒的物資。雖然幸乃未曾認為結弦是因那些理由才漫步走過那幾處,但那都不能被隨意猜測成住處。至於桃木村,就只是一個大村莊罷了,從熱鬧的區域往偏僻小巷裡走,四周不經常出現妖怪的身影,她看見的那些大多都是住民,因此結弦如果也是住民,那就相當正常了。
停在她面前時,結弦總算聽見橋屋幸乃的聲音。輕輕地,宛如一串尚未聽聞便已沉寂的鈴聲,不被潮聲掩蓋,於無人地帶的靜默中,自然而然被攤在他面前。

「嗯,算是吧。」

少女的聲音微微一頓,他聽見問句,沒花上太多時間思索,也就笑著回答。竹屋就在不遠處,他側過身,順手將那片小竹林指給橋屋看,「在那裡,走一段路就能到。」

他應該稱得上此地的住民——雖然這麼說,但一年裡停留不了幾天的地方,真的能算是居住嗎?似乎沒有更好的解釋,他反正也總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小屋,便只是彎起眉眼,不經意地笑了起來。
【幻世】結弦
2 days ago @Edit 2 days ago
結弦早就無意談起他淵源已久的流離。數百年凝望堆積出他的今日,細碎緣由沉澱在過往裡,太過無所謂,只不過沾染著現世的塵埃;徒然流逝的歲月裡,他的生命也成為一種模糊概念,連自己偶爾回想,都得花上一些時間,才能從記憶中打撈出零碎片段。那樣不值一提的往事,不需要向眼前的少女說起,畢竟他們只是短暫相逢,垂耳兔妖淺淺地問,他也淺淺地答。

「橋屋呢?」他問。他的目光並未在遠方停留太久,放下手來,視線便落回橋屋幸乃身上。「我沒在這一帶見過妳。」
幸乃順著對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過去,敏銳地對那句算是吧起了心。算是吧。聽上去有些不輕不重,但對方卻果斷指出了位置,那是有一片小竹林的地方,屋舍穿梭其中,並未和任何建築相連,竹林幾乎包裹住他。她這麼思考著,遠處就飄來竹子的氣味,清幽而淺淡的,宛若結弦臉上總掛上的淺淡笑意。

她想,如果不是想要模糊掉位置的話,這個算是,是什麼意思呢?又或許對方是在指不常居住在這裡,從桃木村走去港口,大概也要耗上許多時間,而結弦如果真是她記憶中的那妖怪,應該也是四處隨意投宿旅社的吧。

但她從來溫順,見妖怪將手收回來,與她對視,她便不再去想攸關結弦住處的問題,她的問題才是該被去思考的當務之急。
「……我沒來過幾次桃木村。」幸乃沉默一瞬,從比較遙遠的地方解釋:「上次的那裡沒有辦法再給我住了,上班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就想著來找看看新的住處。」

她的話語裡沒有半分可惜的意味,雖說搬家的確使她感到驚慌與混亂,但卻是也值得改變的事情,最原先她只是住在發霉的倉庫裡,廢棄的物品堆在一旁,牆壁上斑駁著,而建立在樓梯之下,但凡有住戶在夜裡奔走或入住,上方的屋版都會跟著震動,實在是很差勁的住所。

但這些都不是該跟結弦解釋的事情。

「大家都說桃木村是好地方,所以來看看。」她這麼結論。
「這樣啊。」從少女的話語中,多少能聽出幾分不得已,他卻也沒繼續問下去。交談一如既往,少女細聲回應那些問題,他默默地聽,而後微笑著開口。「想要安定下來的話,確實是個好地方。」

這裡自然是個好地方。剛到幻世來的時候,結弦之所以選擇桃木村定居,也多少有這層緣由。結弦並不厭惡吵鬧——聽慣人聲以後,無論夜魁町的喧囂,或是雪山的風暴呼嘯,聽在他耳裡,其實沒有太大區別;但那始終是途經,而非安居,漫長的行走之後,總會需要一個能靜靜棲息的地方。儘管他不常停留,倒也不會否定桃木村的宜居。

也許她需要這樣的地方吧。他想:不那麼熱鬧,生活機能稱不上最好,卻足夠安穩的地方。
「話說回來,倒是蠻湊巧的。」

對話始終圍繞著住處,那讓他想到另一名少女的埋怨。結弦不是樂於插手旁人事務的性子,話聲稍有停頓,卻仍輕描淡寫地繼續下去,「之前花奈……妳們認識嗎?烤肉會的時候應該見過,就是那個狐妖女孩子。她的房子也在這一帶,但有些原因,一直沒人住著。」

印象中兩名妖怪曾經說過幾句話,看起來不算熟悉,但至少知道彼此。他那時正與久嗣說話,沒留意她們交談的內容,以花奈而言,大概也沒興趣為難一隻小小兔妖吧。

「之前花奈還說,要是有人能替她打理環境就太好了。」稍作回想,他記起前些日子與狐妖少女的談話,於是背著手,笑瞇瞇地建議道,「空著也是空著,如果能解決這個煩惱,我想她或許不介意出借一個房間。」

就當是順手幫一個小忙吧。無論是為他的鄰居,還是為眼前仍無處安居的橋屋幸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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