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擁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尼歐。是重獲新生的意思,到幫小小取了新名字的現在為止,溝鼠已經住在這個地方兩個月左右了。
在這段時間,還是會和蘇見吵吵鬧鬧,晚上他們會睡在一起,溝鼠第一次發現男人真的改變不少,是他發現他親他,再也不會被咬回來了。
那個想法還是沒有變。對,他開始想念義大利了。離開義大利至少有三年,他都沒有回老家。
就連果果都從七歲多的小不點,變成十一歲的大男孩。
當初他踏上了穆海郵輪,決心離開義大利的黑街之後,他本來是沒有打算讓自己對旅途中遇到的任何人事物產生牽掛。但他卻突然發現,他似乎不想離開這個男人。
溝鼠對自己會產生這個想法感到驚訝的同時,卻覺得合情合理,又順理成章。
那是一個普通的早晨,溝鼠把咖啡倒進自己的杯子,他眼前的盤子上擺著貝果抹藍莓乳酪醬。還有一些奇異果和香蕉。可能是因為早餐很好吃,他突然開口,像是每次在跟男人說自己等一下要帶孩子去哪裡閒晃一樣的語氣。
「我要回義大利了。」他開口,抬頭看向蘇見,深深望進男人眼底,「你要跟我走嗎?」
蘇見正在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貝果,眼瞼半垂著,早上他總是要花一段時間才真正清醒,如今大腦暈乎乎的,聽溝鼠似乎在詢問自己什麼,目光矇矓地望過去。
「什麼?」他反問,腦袋過了兩秒後才跟上,這才意會溝鼠在問什麼,一時睡意消了泰半:「你要回義大利?」
溝鼠神情很認真,蘇見很少從那張總是或壞笑或懶散的臉上看見這麼正經的神情,知道他不是隨便說說,下意識地考慮起來。
「你什麼時候要走?我讓秘書挪行程,看能不能排出一段假期。」
「大概是下個月吧。」溝鼠叉起一塊奇異果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說。不過其實距離下個月也剩下不到一週。溝鼠其實早就準備好要離開了,似乎有種就算蘇見不去,他也堅決離開的架勢。
但以溝鼠的個性,一段假期,他怎麼可能接受這玩意兒。果果吃完自己的早餐,把旁邊兒童椅上的妹妹抱到膝頭上擦手。
一邊擦一邊故作天真的開口,「爹地不是去找過大哥哥的姐姐。姐姐說讓你儘管帶走大哥哥嗎?」
說完,抱著妹妹溜下椅子。拉著還咬著最後一口貝果的尼歐一起離開。
蘇見愕然,瞪著眼睛望向溝鼠,好半晌才摸出手機撥通蘇愛的號碼,得到她肯定歡快又間或夾雜笑聲的回覆後掛了通話,忽然不確定該說些什麼。
打記事以來,他就沒經歷過這樣的「驚喜」。溝鼠打算帶上他,而且還打點好周遭所有人,只有他一個被蒙在鼓裡,也是這時候他才知道,蘇愛早就和秘書接洽並接過他的工作了。
要是平常人早就心生戒備,但他對此倒是沒什麼脾氣,雖然他明面上是家主,他和蘇愛卻都心知肚明,這位置不過是他替蘇愛暫時頂上的。
思及蘇愛剛剛的話,蘇見有些恍惚。
──奧地利多霧多雨,你待了快一輩子,都要發霉了。去吧,和你的小老鼠好好玩,沒把自己完全晾乾前不准回來。
蘇愛什麼都曉得,蘇見不意外,卻還是難為情,面上不願表現出來,依舊端著張冷靜的臉。
「你,」他猶豫片刻,這才問了:「你為什麼要帶著我?」
溝鼠感覺自己臉頰麻麻的,蘇見的目光灼熱,像是要在他臉上燃燒,他的眼睛在四周轉了一圈,試圖尋找一些合適的說詞。他試圖像是往常一樣擺出那故作輕鬆的姿態,但看起來卻僵硬又不自然。
他跟這個人初見的笑容是假的,中間每次碰面不是性愛就是像瘋狗一樣互相撕咬。但自從他在他面前剖開了傷痕纍纍的心,發現即使是這樣的自己還是有人能夠接住自己的時候。
他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但心臟又酸又疼,他只知道這些。
他抬眼,鼓起勇氣對上男人的眼睛,卻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在一瞬間突然紅了起來,似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在他眼眶打轉。
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溝鼠說不出口。他從小沒有被教導過怎麼表達感情。
蘇見不知道為什麼溝鼠突然紅了眼眶,尋思自己只是就這麼一問,忽地有些慌,張口想再說些什麼緩解,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
這陣子他和溝鼠依然沒少吵架,但比起最初真真切切的針鋒相對,現在大多像是拌嘴,你一言我一語,整個宅邸熱熱鬧鬧。
在很久一段日子裡,他都是艱難且孤獨地生活,身邊沒半個人真心陪著,以致剛剛聽見溝鼠要走,沒多少猶豫就也要跟過去,本想著是為了孩子,但現在面對著溝鼠,心臟的鼓動宣告不全然是他以為的原因。
既然找不到話來說,那麼就付諸行動。
試探性地,他伸出手抹了抹溝鼠的眼角,淚水沿著指節滑落,淌了一道溫熱的水痕,他差點就蜷起手指去追索那溫度。
溝鼠沒有阻止男人的觸碰,他或許是在他眼中也看到了那麼一絲小心翼翼,淚水沾濕的眼角有些涼意,但他的內心卻是滾燙的。
蘇見似乎是在對他的眼淚,用行動做出回應。溝鼠腦子裡已經沒有了自己哭是不是很丟臉這件事情了。
「你覺得是為什麼?」他終於開口,「你明明知道答案。」他語氣裡帶著些許埋怨,明明知道答案,為什麼非得要我說出來。
他賭,賭男人跟自己一樣。在雙方的眼中,他們是否都看到了一絲火光?
蘇見沒有說話,替溝鼠擦完眼淚後就收回手。
溝鼠指的是什麼他知道,但感情這回事,他總是抱有疑義。他不是沒嘗試過去維繫一段關係,但總是以失敗告終,他承認自己貪戀於溝鼠為生活灌注的活力和熱情,卻始終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留住。
溝鼠仍是緊緊盯著他,似乎一定要他給個回覆。他沉吟半晌,忽地正坐著對上溝鼠眼睛,嘆了口氣。
「賽勒斯,我們談談,」蘇見說,語氣沉斂,像是收著許許多多情緒:「你確定,你真的想要我嗎?」
溝鼠張口,在吐出話語之前。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那個房間,那個女人瘋狂的嘶啞地吼出的那些話語,至今還讓他感到心臟鈍痛。
他的父母一樣,沒有讓他感受過什麼是愛。在離開賀伯特家之後,他感覺上跟誰都能成為朋友,但又有誰真的了解他這個人?
他的名字從父母口中吐出時,只會讓他感到厭惡和醜惡。所以他才選擇成為陰溝的老鼠,他知道自己的陰暗,他絲毫不否認自己是在最黑暗的地方苦苦掙扎的鬼魂,他從未想過洗去身上這層髒污。
就讓它包裹自己,跟隨自己渡過半生。
是遇到這個人開始,生活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讓他感覺到,原來聽到他人喊他的名字,不會讓他感到噁心。
原來聽到別人喊自己的名字,可以是讓人平靜的事情。
原來聽到這個人喊他的名字,他是會感覺開心的。
「我想要你。」他沒有別的答案,沒有第二句話能說出口。溝鼠的眼神堅定,「那你呢?你想要我嗎?」
蘇見被溝鼠的眼神刺痛內心,溝鼠愈堅定,他反而愈發猶豫。
他沒有迴避溝鼠的視線,細細地把思維理了一遍,半晌才緩慢而遲疑地道:「你應該知道,我曾經有個未婚妻。」
茜茜·胡貝爾,在踏入The Lair前,他唯一擁有過的性對象。
比起響亮的名字,茜茜本人卻頗不起眼,不論容貌智識才能家世,沒一樣可以夠得上貝利欣根的門檻。當初她被當時掌權的貝利欣根女士帶來替蘇見「啟蒙」,美其名曰找個母族遠親的女兒照顧他,實際上是想用女人拿捏他。茜茜彼時才十七歲,至今蘇見還能記起她爬上自己的床,顫抖著手解開胸前鈕扣的模樣,倒不是他對她還留有什麼舊情或依戀,而是他曾經在那一剎那以為,她跟他一樣,是被怪物般的經歷滋養的怪物般的同類。
礙於貝利欣根女士,他對茜茜始終產生不了親近的心思。在姊姊知道他被「配種」之後,一度想要斬草除根,是他為茜茜求情,留了她未婚妻的位置。
可茜茜怕他。她認為是他妨礙了她。
「後來她私下有了情人,我本來也可以毫髮無傷地放她走,但她千不該萬不該謀奪貝利欣根的產業,到現在還在做貝利欣根女士的棋子,所以她被蘇愛『處理』了,你不會想知道她的結果,」蘇見說:「在要不要之前,我必須告訴你,我容不得背叛,你要面對的是我的佔有欲、控制欲,以及因我的過去而衍生的躁鬱。你有孩子,有可以放心信賴的人,我真問你的是,你確實想要這樣的我嗎?」
他像是個屠夫,冷靜地剖開自己內在。這一向是他慣做的,並非為了求憐索愛,而是他知道,沒多少人願意承擔從這些創口汩汩不絕流出的膿與血。
溝鼠要交付的,不只是喜歡。
他還要他的自由。
那是把自己剖開了,讓他觸碰到了他傷痕最深,最血淋淋的過去。他卻想捧住他的心,將他緊緊抱住。
「我曾經以為自己脫離了賀伯特。」他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如此回答道,「在我使計謀間接殺了我父親之後,我丟下所有一切搬到那邊的黑街。我以為我自由了,但卻不是。」夢魘還死死纏著他,他用灑脫瘋癲癲姿態包裹自己,讓他自己也以為自己放下了。直到那天在孤兒院發作,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沒有放下。
如今什麼原因他都沒有辦法讓溝鼠放過這個男人了。
溝鼠的手緩緩伸向男人,在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滑過,接著手落在那修長的頸脖,貼著他的喉頭,他能感覺到跳動的脈搏。「佔有慾,控制慾。」他輕笑,「這是我的台詞吧,既然我認定你了,你的這輩子,全部都是我的。」
「我說我要你,是告知是陳述。不是詢問。」他連另外一隻手都落在了男人脖子上,「你既然招惹上了我,就算是完了。你要是敢喜歡上其他任何人,我就像你第一次見面要求我的那樣把你掐死。」
蘇見凝視著溝鼠,眼神銳利,許久後揚起了笑,帶得整張臉都明媚起來。
「好。」
溝鼠說的正合他的意思,他注定也找不到下一個和自己那麼相似的人了。
蘇見抬手覆上溝鼠的手背,一同掐住自己脖子,略窒息的感覺反而令他安心。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從此就掌握在溝鼠手裡,卻並不討厭,反而慶幸自己有了可以傾洩情感的對象。
那才是他想攥在手上的事物,是他體內的Dom基因蠢蠢欲動渴求的拼圖。
蘇見按著溝鼠的後腰,就著被掐頸的姿勢以唇瓣摩挲溝鼠的咽喉,沙啞道:「我們這就算是對彼此承諾了,不能後悔。不然,禮尚往來,不必透過蘇愛,我也會殺了你。」
男人臉上明媚的笑,讓溝鼠一瞬間恍了神。這帶著光芒的笑容很適合他,像是這張臉上本來就該擁有這樣的笑。溝鼠內心滾燙,他意識到自己愛極了這個笑容,他也笑了開來,「好。」靠上男人的身上,他的手從男人的咽喉上移開,環繞住他的後頸,「一言為定。」
他前傾,距離男人只有短短的幾公分。唇就這麼停在對方前一點點,「吻我。」他語氣輕柔,吐出他的要求。
平時都是溝鼠來索吻,蘇見自己則都是被動承受,只有偶爾在床上情動至極才會咬過去,可溝鼠這一句話剛出口,蘇見就已經貼上他的唇瓣。
不是咬,而是切切實實的吻。像是花瓣、像是風、像是所有柔軟而甜美的東西,只輕輕一觸,卻已是蘇見跨越過去印象的一大步。
說起來,他和溝鼠相識沒多久,從厭惡到此刻這般難捨難離的樣子,將將半年多一點。他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像著火一樣熱烈,不過是找到真正可以理解彼此的對象。
蘇見眼中溫柔轉瞬即逝,不一會又回到原先平淡的神情:「好了,談完了,把早餐吃一吃吧。既然你都決定了,我等等要去收拾行李,有些事還要再規劃一下。」
溝鼠還沉浸在親吻當中,從來沒有一次覺得原來親吻能夠那麼舒服。滿足的哼哼兩聲,他坐回位置,吃早餐的心情瞬間愉悅起來,卻又好像不太真實,剛剛發生的事情像是假的一樣。
自從上一任感情破碎之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擁有另一段感情。甚至是這個人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我之後要去俱樂部跟其他人告個別。」雷吉似乎在聽說他想回義大利的事情時,就已經幫他把在俱樂部所謂的合約給解決掉了。不過他還是想去,和其他兔子們說聲再見。
把一個跟自己一樣想跑路的夥伴帶走。
嗯,確實感覺突然開始忙碌起來了。
「你倒是很有人緣。」蘇見瞥他一眼,將貝果幾口吃完,想了想,有些彆扭地問:「需要我和你去嗎?剛好我要退了那邊的會員,把私人物品拿回來。」
絕對不是他想和溝鼠待久一點,雖然其實他也可以叫別人整理,但有些東西還是自己收拾比較好。
「你什麼時候出門?孩子們要帶著嗎?」蘇見一頓:「我們在The Lair的時候,可以先讓保鑣帶他們去商場,既然要出門,我想帶他們去百貨逛逛,添一些東西。」
「你要一起去嗎?當然好啊。」溝鼠三兩下把剩下的水果塞進嘴裡,「吃完了,現在就去。」他愉快的咂咂嘴,滿足的伸了個懶腰,「三個孩子最近都長大了不少,可以去買新衣服了。」
突然他想起什麼事情,一頓,轉頭對蘇見說,「果果到現在都還以為我在有很多猛獸的動物園上班。他可能會吵著要去看動物,你就隨便找個理由塘塞過去就好,小心不要說漏嘴了。」他認真道,當初蘭迪隨意找的藉口算是過不去了。
蘇見聞言無奈,溝鼠自己做的孽還得他來圓,不過小孩子進俱樂部確實不太好,也就應了。
待吃完早餐,蘇見回房更衣,順帶替孩子們準備幾套衣服讓他們挑。
果果挑得很快,而茶茶還什麼穿搭都不懂,最終由蘇見挑了件米色小洋裝配以棕色蝴蝶結,而小小則是盯著衣服發呆,半晌沒說話。
經過一些時日的相處,雖然小小對蘇見仍有敵意,卻至少不會胡亂尖叫或咬人了。
蘇見抱著茶茶走過去,望著他淡淡地問:「挑好了嗎?有沒有喜歡的?沒有的話,我讓人再拿幾套來。」
小小瞪向蘇見,咕噥了句「不用」,逕自扯下一件厚襯衫和吊帶褲,跑到更衣室裡換,出來後正好看見蘇見將茶茶放在椅子上,半蹲著替她穿鞋。
他莫名地眼眶微紅,有種不知何來的心酸。蘇見很快就發現他愣愣站在更衣室門口,朝他招了下手。
「過來,你的襪子和鞋子在這裡。」
小小其實狀況已經比當初要好很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常常會就這樣盯著蘇見和茶茶互動。眼眶通紅。
不過,鼠心裡想。或許他可以理解這個孩子在想什麼。原來世界上有這樣的,不會傷害自己的大人。為什麼自己就沒有遇到這樣的大人呢?這些時日對大人建立起來的仇恨和抗拒,一瞬間崩塌後,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自己的過去。
明明還是個孩子,甚至比他撿到果果的時候還要小的孩子。怎麼能老想著這些呢?
溝鼠伸手,「小小,來。」
小小猶豫片刻後走了過來。他把他拉到懷裡,坐在自己懷中,「蘇,你幫小小穿襪子吧,這孩子的襪子老拉的一高一低的。」
蘇見對此倒沒意見,只是看了眼小小,見小小撇過頭沒應聲,當他是允許了,拿起襪子給他穿上,只是在拉正襪子時不小心碰到他的腿。
小小劇烈地顫抖了下,往溝鼠懷裡鑽進去,卻沒有踢向蘇見。
哦,有進步。蘇見又拿起鞋子給小小換上,敲了敲他的腳尖,起身說:「好了,下來。等你字認得差不多了,你就要開始上服儀打理的課程,之後學著自己來。」
礙於小小的狀況,蘇見目前只拿幾本書給果果,請他幫忙教小小認字,等小小的心理層面好轉,再請家庭教師授課。
小小從溝鼠腿上下來,垂著眼,片刻點了下頭,又躲到果果身邊去了。
溝鼠在小小跑走後,發現茶茶掛在椅子上。他順手扶了一把打算自己從椅子上滑下來的女兒,問道,「寶貝,你要不要爹地抱?」只見金髮小女孩猶豫的朝溝鼠這望了望,又看了看蘇見那邊。似乎是想起爹地抱著自己猛衝的那股瘋勁,還是搖搖晃晃走向蘇見。一把栽進男人懷中。
「茶茶,爹地受傷了。」溝鼠狀似生氣,但茶茶似乎也不在乎他生不生氣,自己被抱的安安穩穩才是最重要的。
溝鼠瞬間感覺到了女大不中留幾個字,也沒辦法勉強了。只是沒想到女兒才兩歲,他就要體會這種心情,「都好了的話就出發吧。」他宣布道。
蘇見讓孩子和溝鼠先上了車,和司機叮囑過後才上去。茶茶立刻靠了過來,心安理得地趴在蘇見大腿上。
這孩子總像是賦予蘇見全然的信任,蘇見揉著茶茶頭髮,目光是不自覺地柔軟,嘴上則是和果果說:「等等我要陪你爹地去他先前工作的地方,你先帶著麥茶爾和尼歐去附近百貨吃點心好嗎?我和你爹地很快就到。」
果果眼神亮了亮,「爹地,你要去動物園嗎?我可以去嗎?」他滿臉祈求,「不是說那裡有超酷的危險動物嗎?我都還沒看過。」
溝鼠頓時噎了一下,現在很想傳訊息給蘭迪問這題怎麼解。傻孩子,你早就見過裡頭的動物了,你旁邊那個一起生活了兩個月的大哥哥就是其中一隻危險動物。
「那間太小了,等回義大利爹地帶你去野生動物園玩。」溝鼠趕緊道,試圖打消果果的想法。
「那間很小嗎?可是為什麼大哥哥可以去?」他問。
溝鼠看向蘇見,眼神示意他,『你快說點什麼啊。』
蘇見瞥過去一眼,難得看溝鼠這口舌失利的樣子,心情有點愉悅,頓了幾秒才慢慢道:「那裡專門研究瀕臨絕種的猛獸,一般不開放人參觀。你爹地可以去是因為他在那裡工作,我可以去,因為我曾是投資方,就是出錢的。」
這錢出得還算值,捕獲一隻小老鼠。
只是隨便找的藉口,他也不在意果果懂不懂,再說果果早熟,接受賀伯特家繼承人教育的孩子理解力應該更強。
不等果果追問,蘇見將一張卡遞給他:「百貨裡有一間叫作『Flüsschen』的咖啡廳,你帶著弟弟妹妹去那裡吃點心,或是想吃點別的也可以,吃完由保鑣跟著,你們想到哪裡晃都行,不要離開百貨就是了。我和你爹地交接一下工作,很快會去找你們。」
有點失落的接過卡,「知道了。」果果把卡收進口袋,感覺到哥哥的失落,茶茶拍了拍哥哥像是在安慰他。而小小則攬著果果的手臂,往蘇見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保鏢帶著孩子們先在百貨公司下了車,才又往俱樂部的方向開去。等孩子們都離開車上,溝鼠似乎是憋不住笑一樣,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剛剛的情況太尷尬了。
笑著笑著,溝鼠倒在了蘇見腿上。
「投資方,這樣你是不是我的金主爸爸?」他笑瞇瞇的問。
蘇見垂眸望著溝鼠,手指探過去勾著他散落的瀏海:「你想要,我就會是。」
第一次是花錢找的,第二次替溝鼠準備禮服,那開銷 可大了,花得他都心痛,所以這隻老鼠勢必要握在手心不放。
「只要你想,我可以資助你,我的……兒子,」蘇見的手掌往下滑,指腹按在溝鼠後頸揉了下,又隔著衣服溜過脊背,在尾椎處畫著圈:「但你要體現你的價值,在肉體上。」
溝鼠總是喜歡胡說八道,蘇見聽久了,也學會一些,只是說完後那耳尖還是燙起來,盡力維持面容上的平靜,也不知道溝鼠是怎麼說這樣的不臉紅的。
溝鼠總是這樣,逞一時嘴快。但他沒有想到蘇見是這樣的蘇見,看他說出這些騷話,又忍不住紅了耳根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他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偷笑了一會兒又順著男人的手靠向對方。享受著男人的觸摸,一邊親吻男人的嘴角,「喔?那我親愛的爸爸,要我在哪裡顯示我的價值給你呢?」他輕笑問道。
不安分的,他的手在男人身上滑動。觸碰對方的胸和腰,手留戀的在男人的腹肌上滑過,「教我,爸爸。這是你作為爸爸的責任。」
蘇見的騷話等級顯然沒溝鼠高,在溝鼠的手滑過身體時,他懵了幾秒,彷彿肌肉記憶,身體微微地顫慄。
溝鼠在性方面特別有一套,他總是要反覆提醒自己不要被撩撥,至少看準場合,而眼下在車上,或許就不是個合適的場合。
他們一做下去,少說都要一小時起跳,他可不想上回讓孩子久等的事重演,在那之後茶茶有好幾天犯倔,到哪裡都非要黏著他,哪管他是要洗澡或睡覺。
蘇見咳了聲,捉住溝鼠的手:「延後吃糖的孩子才有獎勵,你不必急於展現。」
溝鼠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覺得這樣的蘇見實在太可愛,明明想撩他,又經不起挑撥。那個掩飾尷尬的乾咳,他怎麼看都覺得喜歡。
他笑著湊過去,快速親吻了一下男人的嘴角,很快又退了回來。「那爸爸,晚上再教我吧。」
車子終於駛達了俱樂部,溝鼠熟門熟路的準備從後門的員工通道走,「你要跟我一起從這裡走嗎?其實從後面走比較快。」還有員工專用的電梯。
他其實沒有什麼東西要拿,因為身為無星級的兔子,他不能住在這裡。但是用一種完全不一樣的身份和心情回到這裡的感覺也滿有趣的。
蘇見還沒走過員工通道,心想這倒像是私闖一樣。
溝鼠走在前面,鼠灰色的髮尾一蕩一蕩,心情很好似地。他默默地跟在溝鼠身後,鞋跟在地毯上踏出悶鈍的跫音,恍然竟覺得這條路似乎很長。
他起先是被客戶介紹進去的,不知不覺在The Lair也待了兩年,兔子來來去去,每一個都各有風情,但縱使肌膚相親言行親暱,天亮了,不論是誰都得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他從未想從這裡帶出什麼,除了休息和處理性慾,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裡得到什麼,好像從來就不知道怎麼釐清私願,可沒想到他一個曾經這麼單薄的人,竟然會有人說:想要他,他必須完全屬於他。
這樣迫人,卻替他自幼空虛的心口填上了些溝壑。
蘇見望著溝鼠的背影,稍微動了動手指,在溝鼠要打開俱樂部後門時,終於下定決心,快走一步握住溝鼠的手,一根一根扣進指間。
突然被溫熱寬大的手給握住了,溝鼠一瞬間有些詫異,但隨即而來的是極大的滿足感。像是軟綿綿又熱呼呼的東西瞬間填滿了他的內心,溫熱溢滿眼眶,他突然有點想哭。他刻意的沒有回頭看對方,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這或許是又一次的,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擁有了什麼。原本不敢相信的事情真的在現實發生。那個是比愛還要更強烈的情緒。
想到這裡,他越發握緊了男人。接著才推開了進俱樂部的門。有些認識的熟面孔跟他打著招呼,有人詫異著跟在他身邊的人。
他都大方的表示,「這是我男人。」似乎絲毫不感覺害臊。他找到了遺留在人家宿舍裡的東西,不過就是幾件衣服。
然後找到了熟悉的朋友,有一個他知道也想離開的朋友,他還邀請他一起去義大利玩。就這樣晃了一大圈。
「好了,換跟你去拿你的東西吧。」他這樣說。
蘇見倒也沒什麼東西好拿,無非是些工作用的器具和衣服,至於那些「玩具」,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找人處理了。
他翻了翻衣櫃,眼神凝滯一瞬,有些詫異地望著手裡的皮衣,居然還沒被扔掉。
也是,依據The Lair的至高服務準則,他們不會未經許可就輕易扔掉客人的私人物件。
皮衣上有幾道劃痕,很深,是那時溝鼠反抗留下的,如今也修復不了。那時候他們的關係遠不如現在這般,他裝足了相,將自己套入一個虛假的Dom殼子,而溝鼠倒是坦率,一不舒服了就揪著他打,只管拿他當按摩棒。
牙尖嘴利、肆無忌憚,卻撕破他一直以來冷對外界的武裝。
蘇見無聲嘆氣,將皮衣扔回櫃子深處,起身轉頭對溝鼠說:「好了,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走了。」
「什麼什麼?我明明看到你拿了什麼?」溝鼠探頭進櫃子,撈出了那件帶著些劃痕的皮衣,「啊,這個啊。」他興致勃勃看著那件衣服,「其實還是能穿的,雖然有點破損。要不帶回家,我穿給你看,讓你重溫一下舊情?」
他的笑容賊兮兮的,眼裡是掩藏不住的光芒。距離當初的Mr.Sonne第一次點他台已經半年以上了,還真是令人懷念。
他還是不忘嘴上損蘇見兩句,其實他不喜歡皮衣穿起來的感覺,也只是耍嘴皮子。不過要是能逗逗這個男人,他覺得怎麼樣都值得。
蘇見自然知道溝鼠是在耍嘴皮子,畢竟溝鼠當初對這衣服可說不上喜歡,但既然有人這麼說了,他也不介意讓夜生活多一點刺激。
「行啊,隨便你,最好連你當時張牙舞爪的樣子一併復刻了,」他嘴角微揚,拇指壓著溝鼠下唇,指緣磨著齒列:「牙口挺好,你當時在我身上留的痕跡,可是過了四五天才消掉。」
「四五天,那還是短了點,不是嗎?」溝鼠用舌頭滑過男人伸進自己口中的手指,把男人的手指舔濕。「這次我會讓你身上的痕跡永遠消不掉,淡了我就再咬,再咬。」
他握著男人的手,將原本壓著自己唇舌的手含進嘴裡吮吸。「當個瘋子就是這麼逍遙自在。」他如此評價道當時遇到不爽的事情,一言不合就發瘋的自己。
「吶,喜歡上瘋子,你也瘋的不清。」溝鼠笑瞇瞇的評價蘇見。
「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喜歡上我,你也病入膏肓。」蘇見撤回手,順帶扯回溝鼠手中的皮衣,摺好後放進行李裡:「差不多了,以後應該不會再回來,你還想多參觀或多檢查一下嗎?」
說是差不多,但他確實留下很多東西在這裡,行李只有一皮袋,他自己就可以提走。
以前他想過自己會在什麼時候退出俱樂部,真的來到這一天時,竟如他以往預估的一樣平靜,只是很尋常地,隨時可以推開門就走。沒想到的是,他是即將和身邊這個人一起走出去的。
蘇見提著行李袋,側身望向笑嘻嘻的溝鼠:「若沒想做什麼,我們就離開。我不想孩子等太久。」一頓,慢慢地抬起手:「還是你,想要我再牽著你走?」
「不了,都看完了。」雖然在這裡待了一年多,但基本上他不是在揍客戶就是在揍客戶的路上。該道別的人都道別了,有些人沒有遇到,那就當他們緣分已盡。他也該毫無留戀的邁向下一個旅程。
他毫不猶豫,牽向男人伸出的手,握緊。感受每個指間都有男人手心的溫度。讓他感到安心又踏實。「牽我走。」他不客氣地道,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要讓牽著手走是讓人害羞或是丟臉的情緒在這當中。
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大張旗鼓的宣布一個男人是屬於他的,他並沒有打算就此停止。不如他會抓緊所有機會去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去找孩子們吧。」
突然有那麼一刻,溝鼠覺得曾經在自己腦海中想像的,爸爸媽媽和孩子們的形象似乎具象化了。
蘇見牽著溝鼠走出俱樂部,雖然有些難為情,但看見溝鼠那理所當然,甚至張揚的神情,忽然也就覺得沒什麼了。
司機立刻上前接過行李袋,坐上車時他又往俱樂部看了眼,那繁複華麗的大門很快就被拋在視野之外。
如今他有更值得關注的人、更值得關注的事,比如正靠在自己身上的這男人,還有那三個孩子。
蘇見拿出手機打給保鑣,掛了電話後側頭跟溝鼠說:「他們已經吃完點心,現在在一間童裝品牌店裡,麥奎茲在給弟弟妹妹選衣服。等會兒我們去接他,你看要再安排去哪裡吧。」
「要去哪裡玩嗎?我查查看附近有什麼好玩的。」溝鼠開始翻找手機,查到了一個附近的水族館。是著名的水族館,旁邊還有風景秀麗的公園。看到溝鼠眼睛閃閃發亮,「這個這個。」他把手機照片遞給蘇見看,「水族館我還沒有去過。」小時候或是長大沒有任何機會能去水族館。
小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奢望過父母帶他出去玩,但母親總是把他關回房間讀書。後來他便不再央求這些。
此時刷著水族館的照片,他看著興奮極了。
「聽說水族館裡面會有很多魚。」他說,「我喜歡魚.......」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吃的看的都喜歡。」隨即還為表確定一樣的點點頭。
蘇見倒是去過水族館,在很小的時候。
他不記得是在幾歲,但他記得自己是被父親抱著的,那時候貝利欣根女士也還沒發瘋,由此推估應該才一歲多左右。一歲孩子本不記事,他腦海裡卻有個特別清楚的畫面:蔚藍的光、幽暗的影、龍捲風一般的銀色魚群,和蘇先生溫柔的低語。
理應是無關緊要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牢牢記著,忘也忘不掉,只能避免回想。
溝鼠的話讓他再度回憶起來,老實說他沒什麼興致,甚至有些煩倦,可看見溝鼠閃閃發亮的眼睛,他心軟了。
「好,」蘇見說:「我們先去接孩子,一起去水族館吧。」
或許,也是時候該用新的印象覆蓋過去了。
要是現在溝鼠身上長著尾巴,一定會看到那條尾巴一晃一晃的,相當興奮的模樣。他小時候總是在學習,他對玩耍這件事情甚至沒有絲毫印象。父母也從來沒有帶他出去玩過。
母親為了讓他成為合適的繼承人,讓他的生活只剩下了各種課程。如果心情好,母親也曾經抱著他說愛他。但是心情不好,他即使學習成績滿分,也會被母親用各種東西毆打。
他一直都是在家裡自學,也沒有同學。所以第一次知道水族館,是在十九歲徹底離開家之後,他非常驚訝居然有這樣一個地方,養了那麼多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沒有勇氣踏進去。好像這個地方提醒著自己,幼時的他過的有多麼可悲。不過現在他卻有了想要踏進水族館的渴望。
在商場,果果抱著茶茶。嬌小的男孩抱著已經長得挺大的兩歲寶寶,看起來已經有點要被茶茶壓垮的趨勢。但是茶茶在哥哥熟悉的懷抱中倒是窩的挺舒服。
小小也抓著果果的衣服,讓果果走起路稍微有點搖搖晃晃。溝鼠立刻上前接過果果懷中的寶寶,在茶茶還來不及抗議,就把她瞬間塞給了蘇見。
然後摸摸果果和小小的頭髮,才和他們宣布,「我們要去水族館玩喔。」
蘇見將過於興奮的溝鼠和孩子趕上車,往椅背上一靠,一邊搓著茶茶的髮梢,一邊懶洋洋地望著窗外。
也不知道那間水族館是不是依然如記憶中那般無趣,但他希望孩子和溝鼠能夠高興,他自己失去的,他希望他們可以得到。
茶茶窩在蘇見懷裡,半晌抬起手,摸了摸蘇見好像很疲倦的臉。
蘇見側過臉在寶寶柔軟的掌心親了下,正好手機響起訊息提示音,他拿起來一看,又望向正和兩個男孩嘰喳吵嚷的溝鼠,長臂一伸,將人攬過來。
「剛我讓人問了,今天有兒童人魚體驗活動,你要讓孩子們報名嗎?」
靠在男人懷中,他磨蹭了蹭蘇見的胸膛。溝鼠喜歡男人身上散發的香氣,感覺茶茶也很喜歡,才老是窩在男人懷中。
靠的舒服,他一邊聽男人說著水族館的體驗活動。像是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溝鼠眼睛都亮了,「兒童人魚體驗,有沒有大人的?我也想參加。」
似是補償童年,他熱烈的說著。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會幼稚。滿腦子只想著要是他們一家都打扮成人魚拍照一定很有趣。
蘇見打量了會兒溝鼠的身板:「你的話,應該可以。」
雖然溝鼠是個成年男性,但按照那間水族館時不時出演的人魚活動,或許可以為他借到或買到合適的服裝。
敲定報名一事後,蘇見放下手機,剛好茶茶就往後仰倒卡在他的臂彎裡,這時他才發現溝鼠竟還黏著自己,貼在胸膛上蹭著那顆鼠毛腦袋,髮梢都有些毛躁了。
果果和小小坐在另一側,前者正用幽怨的目光望著蘇見,後者則對蘇見齜了齜牙,只是最近小小正處在換牙期,那嘴一咧開,就有兩三個黑洞,瞧著實在沒什麼威懾力。
蘇見覺得自己莫名就被拉進一種矛盾的情境,兩相為難,像是進行一場拉鋸戰。
「過去一點,你擠到你女兒了。」思忖片刻,他推了下溝鼠,試圖緩解一下眼下僵持著的氣氛。
「有了茶茶你就不要我了,唉,我就知道。男人都是這樣。」溝鼠誇張的哀聲嘆氣著,揉了一把身旁果果的頭髮,「果果你以後會不會有對象之後就不要爹地了。」
「果果才不會這樣。」果果一臉認真的保證道,小小雖然不是很懂意思,但依然在旁邊點頭表示附和。
溝鼠撐著下巴,笑瞇瞇的滿意道,「這樣才是爹地的乖寶寶。」他斜眼睨向蘇見,「花心的男人,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是,你說什麼是什麼。」蘇見漫不經心地回答,將茶茶在膝上放得更正一點。
話雖如此,他還是悄悄伸出一根指頭去勾溝鼠的小指,故作平靜地望著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
要說花心,他還真說不上。在父母離異後,他被貝利欣根女士控制,對任何人都難以賦予信任和情感,而溝鼠是他嘗試愛人的第一個,他希望也會是最後一個。
車子不久就停在水族館門前,蘇見抱著茶茶先下去,順帶溝鼠也勾著手指帶下了車。
勾著男人的手指,溝鼠的嘴角帶著笑意。隱隱的透過指頭傳來的暖意,讓他感覺心頭暖的像是冬日的熱可可一樣。
車子駛到了水族館,兩人帶著孩子們下車。買票入場,在人魚活動之前,先好好逛逛。水族館燈光比較昏暗,從玻璃後透出幽藍的光。
魚群在水中自在游過。
溝鼠看到這一幕便移不開眼,原來水族館是長這樣的嗎?好多好多的魚,各種顏色的,各種大小的。
目不暇給。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要把目光鎖定在哪裡。他無意間看到身旁的遊客,一對夫妻牽著手,帶著孩子一起看魚。
他偷偷看了一眼勾著自己手指的男人,忍不住偷笑了出聲。
蘇見抬頭望著巨型水缸裡的龍捲風魚群,銀色小魚呈螺旋狀向上游動,一束強烈的光從最頂端射了下來,恍然和幼時回憶重疊。
──烏多,喜歡嗎?喜歡的話,以後爸爸常常帶你來這裡。
這是一個注定不會實現的承諾,和離婚那會兒說的會回來看他一樣,蘇先生未曾實現答應他的任何一件事。
正想著,蘇見聽到身旁的笑聲,側過頭去看,揚眉問:「笑什麼?」
幽藍光線下,溝鼠帶笑的面龐蒙上一層粼粼水影,竟有些天真的意味。
蘇見心下一動,原只勾著溝鼠的一根手指,改為握住他的半隻手,要不是三個孩子就在面前,或許就十指緊扣了。
溝鼠被自己方才想像的畫面樂得不行,晃起了他們交握的手,「我們像不像爸爸媽媽帶三個小孩。一家五口出來玩?」他問,他的眼睛亮晶晶,因為這個想像心情愉快。在這天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家。
家對他來說是多遙遠的詞啊。
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有任何機會來到這個充滿家庭和樂氛圍的場所,和自己重要的人一起看著魚群在眼前悠遊。
他有個衝動想要親吻這個男人,但他知道在水族館,還在孩子們面前。蘇見肯定會拒絕的。他只好握緊那半隻手,像是在傳達愛意一樣的握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