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 NO!!

「嗚嗚嗚......」
一名黑髮男孩蹲在地上哭著，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才剛來到東城下町的一所保護所裡，就被裡面的其他孩子欺負。
他們都說他長得跟女人沒兩樣，不跟他說話。
「媽媽......」
黑髮男孩哽咽著，哭聲越來越宏亮。
媽媽為什麼不要他呢？是因為自己太愛亂跑了嗎？孩子悲傷的想道，他從現在開始會當一個好孩子的，拜託媽媽快點來接他回家，拜託……
「喂，你為什麼在這裡哭啊？」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嚇了男孩一跳。
他抬起頭，帶著兩行眼淚和鼻涕，看見的是一名年紀和自己相仿的黃髮男孩正蹲在自己面前，一臉好奇。
「武太他們說的新人就是你嗎？」黃髮男孩問。
「我、我不叫新人，我有名字......」男孩怯生生地說，眼眶裡又再度蓄滿了眼淚，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欸，不要哭啊，男孩子怎麼這可以這麼愛哭！」黃髮男孩一臉受不了的看著對方。
「可是我好想媽媽......」黑髮男孩扁著嘴，萬分委屈地說完之後又將臉埋進雙腿之間啜泣著。
望著對方哭到肩膀微微顫抖的模樣，黃髮男孩抱怨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思考了一會兒後，從自己胸前的衣服裡掏出一塊布，布裡包著一顆小小的飯糰，男孩把它遞到了對方面前。
「要吃嗎？」他說。
黑髮男孩抬起頭，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他拿起飯糰小口小口的吃著，明明冷掉的飯粒嚼起來硬得要命，裡面也只放了簡單的鹽巴調味，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
「我叫要圭。」黃髮男孩伸出小小的手。
黑髮男孩眨了眨眼，把飯糰整個塞進嘴巴裡，飛快握了上去：「葉、葉流，咳！唔、咳咳咳......我、我叫葉流火！」
艱難地把飯糰嚥下去之後，男孩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和要圭的命運就像綁在了一起，不論經過了多少年，從來沒有分開......葉流火有時會想，也許自己之所以這麼喜歡吃，就是在那時候養成的愛好。
只要是圭給他的食物，不管什麼都很美味。
他一直一直都這麼想的，直到現在也是......

現在的他，身處在某個漆黑的空間，身旁跪著恭敬的侍從，但葉流火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照理說他現在應該要待在清峰一族的下屋敷才對……
「清峰樣，請問您什麼時候要享用要先生呢？」突然，侍從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吃圭？」
等反應過來時，葉流火已經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了口。
侍從抬起頭，臉上掛了一副瘦男的能面：「您把他帶回來，不就為了吃他嗎？」
侍從尖銳的問題讓葉流火不舒服的皺起了眉頭，他不理解這名侍從在問什麼，自己怎麼可能傷害圭——
真的嗎？
原先跪著的侍從緩緩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葉流火面前，抬起手拆下了臉上的能面。
能面下，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你真的沒有傷害圭嗎？

過大的震驚逼得葉流火連退了好幾步，他下意識摸往腰間的吹雪，一揮手，刀刃出竅劃出一抹美麗的弧度。
那個和他有著一模一樣面容的侍從瞬間被砍成了一半，上半身在掉在地上化作了一灘黑色墨液，下半身扭曲著變成了他小時候的模樣，穿著破破爛爛的甚平，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自己。
「我沒有傷害圭！」葉流火吼道。
你確定嗎？
男孩反問。
他看著緩緩向自己走來的小葉流火，眼中滿是錯愕、不解與恐懼——
如果你沒有傷害小圭的話......
幼年時的他走到了自己面前。
為什麼小圭要離開你？
稚嫩又清冷的的童聲宛如敲響的喪鐘，葉流火崩潰的跪了下來，武士刀從手中滑落，此時小葉流火伸手捧起葉流火的臉，面上滿是淚痕。
是你把小圭弄丟的，你把小圭還給我！

孩子大哭了起來，一句句控訴敲在葉流火的心上，震的他全身發痛。
「我沒有！」葉流火嘶吼著：「我沒有把圭弄丟，我把他帶回來了，圭還在——」
用他，最討厭的方式？
葉流火的耳邊，傳來他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
猛地從榻鋪上坐起，葉流火喘著氣。
冷汗浸濕了他的衣服，可是無論葉流火怎麼想都想不起來自己剛剛究竟夢見了什麼......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臉，將還殘留在額頭上的汗水擦去。
外頭的陽光透過障子照了進來，令人舒服的暖意，暫時撫平了葉流火因為夢魘而浮躁的情緒。
既然討厭，就不要再去想了。
他如此告訴自己，比起記起到底夢見了什麼，還不如現在去找圭。

起身收拾好墊被，葉流火紮好頭髮，換上一件素色的半着與漆黑的馬乘袴、披上靛青色羽織，將放置在床之間的吹雪配戴好綁上脇差後，他拉開了障子，準備去找自己的幼馴染。
等候在外的僕人見到主人出來紛紛行禮，但這時不論是誰都進不了葉流火的眼中。
對葉流火來說，此刻他只想找到要圭，找到他的好友、他的唯一——尤其是在做了惡夢之後。
在還沒來到清峰家的下屋敷之前，他和圭住在東城的非人小屋，以前在小屋時，只要自己做惡夢，一睜眼就會看見圭陪在身邊；那時的圭總會很溫柔的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拍拍他、低聲安慰，更多時候會在自己的強烈請求下無奈的陪他一起睡。
葉流火大步走著，步伐越來越快。
他走過庭院的枯山水，來到宅院外的長屋，那裡住著與清峰一族有關的家臣與僕人，和以往自己和圭住過的地方不同，這裡所用的材料與器具都好上許多。

照理說，以身份而論的話他是不應該自己直接過來的，可是葉流火並不在意，對他而言從住進來的那刻開始到現在，葉流火都從未將自己當作是真正的清峰一族——只有要圭才是他的家人。

「圭。」
葉流火一把拉開障子。
不意外，映入眼中的是他的好友躺在床上依舊沉睡的模樣，葉流火脫下下馱進了屋，沒有像平時一樣叫醒對方，反而是跪坐了下來。
他看著要圭，仔細的描繪起那人的睡顏，圭的眉毛、鼻子、略顯乾燥的嘴唇，引誘著葉流火伸出手觸碰，在將手指放在對方唇上的那一瞬間，葉流火心中暗藏的不安、被魘干擾鼓譟的心情，都漸漸平復了下來。
果然，只有圭才是最重要的。
他再一次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管清峰一族能給他多富裕的生活、高貴的身分，都不能取代要圭在自己心裡的重要性。

如果有一天圭要走的話，那麼自己......
緩緩低下頭，葉流火輕輕在對方唇上落下一吻。
輕柔的宛如羽毛，不會讓人發現。
葉流火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今日會一直糾結於如果要圭想離開的話該怎麼辦，就像有人早在他心埋下了一顆種子。
晨間的夢魘促使種子發了芽，雖然他已經想不起來夢裡的情景了，但莫名的擔憂卻還是一直影響著他——
「......嗯？」
濃重的鼻音響起，躺在墊被上的要圭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
一睜眼，他隨即被幾乎是貼在自己面前的那張俊臉嚇了一跳：「嗚啊！不要靠那麼近呀！」
要圭大叫了一聲，手腳並用地向後退，等終於退到一定的距離後，他才拍拍自己的胸口，鬆了口氣。

「清峰殿，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再說了一大早醒來，就近距離的看到一個大帥哥在自己眼前，實在是對心臟不好......小圭可是很脆弱的，請您好好愛護、溫柔的對待我可以嗎？」要圭語速飛快地抱怨，下意識伸手拉了拉胸前敞開的衣物。
「不是殿。」葉流火皺了皺眉。
「嗨？」
「圭以前，都是叫我小葉流或葉流火。」
「啊，真是的，人家都說不記得了嘛～」
又一次被對方要求更改稱呼，要圭嘟囔道，他真的很受不了眼前這名少年——喔，不對，據說這是他的少主——一再反覆的要求、反覆地提醒，告訴他一堆根本就已經想不起來的事情。

同住在長屋的中川先生曾經告知過他，說自己是清峰一族派給這位少主的小姓，最開始要圭以為所謂的小姓不過就是負責打雜、照顧對方生活起居的存在，但在被其他下人以意味深長的眼神看過好幾次後，漸漸地，他也知道了自己所認為的小姓並不是中川先生口中的那種意思。
當然，這也促使了他對那人始終懷抱一絲警惕的態度，但更多時候看到對方失望的眼神，要圭總會覺得心理難受，這讓他一度懷疑起難道那傢伙說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嗎？
可是，為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彷彿絲毫沒有感覺到要圭的不安似的，葉流火淡淡地表示：「我會讓圭想起來的。」
他邊說邊往要圭的方向湊近，嚇得對方兩隻手環在胸前，差點就像被非禮的女子一樣尖叫：「不用不用不用，你不要靠那麼近！」

完蛋了、果然不行、為什麼這傢伙要有眾道的愛好啊——
要圭害怕的閉起眼睛，只不過預期中的親密接觸並沒有像想像般到來，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他的腿上多了一點重量，睜開眼，要圭看見的是一把略顯老舊但保養的很好的脇差。
「來練習吧。」葉流火說。
只要圭重新練起刀，那麼肯定很快就能想起一切、恢復記憶，這樣就不會再排斥自己了，葉流火的想法很簡單，除了想跟圭在一起外，只有兩人要一同當上武士的願望。
「又是練習！我就知道你來叫我起床肯定沒有好事，討厭～小葉流是笨蛋！」
要圭忍不住大聲抱怨了起來，完全忘記該用敬語與尊稱，但是看著樣的幼馴染，反到讓葉流火感到安心。
「快起來，圭。」葉流火拉起要圭。
「聽到了聽到了，一直念一直念的，吵死了！」
要圭一邊說一邊脫下身上的衣服，換上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緗色半着與墨灰色的馬乘袴。

過程中，葉流火的雙眼一直緊緊盯著對方，認真的神色，看的要圭心理發寒。
「那個......小葉流，我的背後有什麼嗎？」
葉流火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什麼也問不出來的要圭只好加快了換衣服的動作，當然他不知道的是，葉流火之所以會移不開視線，是因為他的背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那是很久以前為了保護葉流火，而留下的傷痕，失去記憶前的圭，總是說著這是武士的標誌，要葉流火不要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葉流火不禁往前一步從背後抱住了要圭。
他能感受到懷裡的肩膀瞬間僵硬，可是自己一點也不想放開。
葉流火回想起了不久前心閃過的一絲想法。
如果真的有一天，圭要走的話——
自己，也跟他一起走。

TBC？

※參考資料來自維基百科、網路、漫畫百與卍※

好的，我可以安詳地死去了

如果有興趣的話還是可以敲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