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廚房後因為不想那麼快回到高塔，本打算在鐵院附近逛逛，剛好看到走在前頭的亞米的動作。

蘼蕪慢慢的走向前去，一看，人已經被雞活埋了。

『你打算睡在這嗎，亞米？』稍微有思考著對方會不會被雞悶死的可能性。

『不……』
祂無法行動……沒有再繼續回應，只有雞群凝視著蘼蕪，像在保護亞米，這大概是【愛】的影響……吧。

和雞群沉默的對視幾秒。

這渺小的小生命對於他沒有任何威脅，但蘼蕪看出了雞群保護的意思，瞬時他眼神中浮現了一點興味。

「雖然我平時沒有虐殺這種小東西的無聊興趣…」他更喜歡觀察生命在極限情況綻放的光芒，而這種小生命行為模式通常過於固化，他通常不會太過理睬…

「那你們就加油一下，試試看抵抗我吧！」

空間一陣扭曲，像是憑空龜裂，從裂縫中探出好幾條不可名狀的觸手，抓起每一隻雞，如蛇類絞殺般的扭緊他們的身軀。

身體上的感覺變輕了，緩慢坐起身。

群雞拼命掙扎，發出悽慘叫聲、抽搐，牠們的眼神卻死盯蘼蕪，喙嘴不斷流出黑色的液體，祂的力量不斷的支撐牠們的生命力。

待在原處，看眼周圍並微笑，『蘼蕪，喜歡牠們？』

『不喜歡也不討厭，原本是這樣。』他不會投射太多無用情感在這種小動物身上，不過…

『不過…是你讓牠們變成這樣嗎？』其中一條觸手隨著他的話語用力掐緊了其中一隻雞，只見雞小小的頭部像是吹氣球般的鼓起，更多黑色的液體從牠的五官奔流而出。

『哈哈、這個樣子，我挺喜歡。』

『我，不知道。』

雞，小小的身軀無法繼續承受龐大的愛意，頭部開始畸形變幻最終爆裂，黑色的液體四散，亞米神情有一瞬間感到婉惜，祂望著蘼蕪。

『好可惜……可惜，為什麼？』

『是呀，為什麼呢？…你在可惜什麼呢？亞米。』

『太過短暫的生命？』

『還是太快結束的“精彩”過程？』

蘼蕪詢問著，動作慢了下來，觸手們將剩下的雞群舉到對方面前，大有等對方決定的意思。

都不是，祂搖搖頭， 『牠們不愛我嗎？』

雞群整體炸裂，噴濺的黑色液體如有生命纏繞住觸手們，不斷傳達“”我愛著牠們，愛著你……愛著全部、愛著……“”’

『為何牠們要離開？』

『喔…所以你認為他們死去的表現，就是不“愛”你嗎？』

觸手蠕動著，開始包裹那些黑色液體，彷彿互相交融在一起的黏液，蘼蕪將這些觸手移置面前，用食指輕輕滑過那些濃黑色，瞇起眼感受那些有如詛咒的細密話語。

『你的“愛”太過濃烈了，亞米。』他搓揉著指腹上的黑色液體，看來對方和自己先前想的很不一樣呢…

——原以為是陽光般溫暖、大海似寬闊的無私母愛，沒想到是個所求無度、瘋狂吞噬的深淵啊…

——呵呵、真是有趣…

——“愛”，果然很瘋狂。

『應該很少生物能承受這份“愛”吧…不過…』

『若是想想，他們榨乾最後的生命，是在回應你的“愛”，不是也挺美麗的嗎？』

亞米伸手觸碰地面群雞留下來破碎殘骸，思緒蘼蕪的那一段話語，祂面帶母親般慈愛的神情，感受著，它們的餘溫。

『這是在回應我的愛？』
『……謝謝你，蘼蕪。』

……
…………
沉默了一段時間……

『蘼蕪，你愛我嗎？』

祂想要理解，你的愛，你熟知的愛。

『愛你？我嗎？』他看著對方淺色的雙瞳，似乎在確定對方是不是認真的。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亞米，我並非有意傷害你…』他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我和你的狀況不同，我沒有“愛”這種情感。』

『…應該說，我所做的並不被認為是愛，當然我也不需要被這樣認為。』

那雙眼曈沒有任何特殊情感，也沒有因為答案感到失望及受傷。祂靠近蘼蕪，顛起腳摸摸他的頭，張開雙手擁抱對方，又輕拍拍你的背。

沒有任何話語就這樣靜靜地。

「你的反應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被抱住後沉默了幾秒，他不是不能推敲出對方的用意，但蘼蕪就是覺得沒必要。

「…明明我們是有部分相似的存在。」
說著，難以估計數量的觸手突然憑空鑽出，緊緊的纏繞住對方，也包圍住維持單方面擁抱姿勢的兩人。

和亞米溫和的動作不同，觸手的絞緊帶了點力度和殺意，似乎能嗅到異常的血腥味。

祂感受著，溫柔的用愛意回應。沒有其他反應沒有其他情緒，任人宰割，沒有人告訴祂沒有人教導過祂，亞米依舊擁抱著蘼蕪。

觸手相疊之間滲出黑色液體緩慢的擴散、附著。

『你現在在想什麼？』

死亡與愛的氣息交織成現在恐怖詭異的場景，若是有其他生命經過，看到黑色液體中蠕動的觸手大概會大腦空白直接昏倒吧？

但在這詭異組成的生物牆中，兩『人』仍平靜的進行著『對話』。

所有觸手上的溝痕此時全數睜開，露出幾千幾萬隻的眼睛，他們全都盯向像是浸泡在黑色溶液裡的亞米，似乎是在好奇對方的想法。

向千萬眼睛微笑，『……不需要被認為，然而他人因你瘋狂起舞……感覺好有趣，真的好有趣。』

好有趣……有好多好多的情緒。
好想全部【愛】著，液體不斷不斷增強擴散變化。

『我想知道更多，可以嗎？』

「想知道什麼？那些被我介入過的生命？被我吃掉的獻祭者？」
眼球一顆顆的轉動著似乎在思考回憶什麼。
「他們是誰或許我不記得了，但那些過程彷彿歷歷在目…」

「啊…你想聽嗎？他們最後的哀嚎、卑微的請求、狂放的瘋言瘋語…」

講到興奮處，蘼蕪的語速越來越快。
觸手隨著他的情緒舞動，更緊的在黑色液體中纏繞著，或許是因為你們的『一部分』正相連，你可以『看』到蘼蕪表述的一段段記憶片段。
那是充滿血腥、絕望、暴虐的片段。

像在享用般閉上眼，口器似花綻放——

『那些聲音、表情還有一切…不屬於愛，但……那會是什麼？…幸福？因為你的給予感到幸福？』

幸福是在愛之上？還是平等？不理解。
祂繼續細細品嚐，想找出解答。

『呵呵呵…怎麼樣？是不是很美？』蘼蕪有些興奮的顫抖，那些瘋狂的片段彷彿壞掉的幻燈片，越發快速、零碎的播放著，每個碎片都影射著那些生命臉上最後的…“不科學”的表情。

『他們之中，大部份都和你的那群雞一樣，無法承受我們的“贈與”，但是我並不為此感到難過…』

『因為他們最後的樣子是多麼的美！那些掙扎、那些表情…就像是獻祭給我的“贈與”的舞蹈！』

『他們是對我感激、怨恨、亦或恐懼，我也都不在乎。』

『因為我想看的，是那些循規蹈矩的無聊生命軌跡，發光發熱的樣子！』

『其實你也能做到喔，亞米。你的“愛”能做到比我更多…更瘋狂的事呢。』

一點一點將容貌回歸成人，我的愛能做到更多？我想見的我想獲得的，要如何——

『蘼蕪，要如何才能讓他人慢慢感受到我的愛？壞的太快……我會見不到我理想的‘‘’美‘’’。』

『愛需要一點一滴的灌注……如果這樣會無趣嗎？』

伸出雙手觸摸你的臉頰，輕柔的，溺愛的。

『怎麼會無趣呢？』蘼蕪毫無排斥的側著臉靠在對方的手掌上，聽到對方的問句輕笑出聲。

『你想想看…如果有人因為你分次的、一點一滴的『愛』，而每次展露出不同的樣貌，甚至…慢慢被你的愛『侵蝕』…被你的愛『吃掉』…』

『啊、想想那個畫面多麼的美好…』他雙頰有些因興奮漲紅，蘼蕪閉著眼睛輕輕蹭著亞米的掌心，彷彿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之中。

『而且你也希望有長久的關係吧？希望有個生命能越來越愛你吧？』

沒有回應，祂的眼神似乎有個解答吧，期望著。

『時間差不多了……』

小小的閒聊，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也是。』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呢。

蘼蕪將所有觸手收回，彷彿方才怪誕的場景只是一場幻覺。

『你我所屬的學院在不同方向，就此別過吧。』

『期待下次見面喔，亞米。』

蘼蕪在錯身時留下最後的話語，接著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下次見，蘼蕪。』清理地面的雞群的殘骸後就回去鐵院了。

❖ ❖ 拉線 ❖ ❖

謝謝亞米中促成這次奇妙的對談!!!中之的腦迴路快跟不上他們了

祂們到底再聊什麼，謝謝蘼蕪中的交流

對，真的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