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圓,不用路燈也能依稀看到前面幾公尺的路,對這種爛摩托車來說是相當友好的天氣,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燈的亮度一直不夠,但他也懶得去修,覺得反正看得到路就好。銀色的摩托駛過商店街,白天這裡人來人往很熱鬧,現在卻只有一道道拉上的鐵門,大部分的表面都生鏽了,偶爾有幾家明顯是重新漆過的樣子,不自然的靛藍色和左右兩邊的老舊店家完全格格不入,看起來就像是在一排VHS錄影帶中夾入一張藍光光碟。
這樣也別有一番風味,他邊騎車邊想著。自從天人來之後江戶的風景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混雜,他也沒覺得這樣不好,倒不如說已經習慣這樣的風景。新舊交替的過程中不可能一瞬間全都變成新的,他們不會完美地融在一起,反而有種不自然的衝突感,像是在木造的平房旁築起一棟棟鋼筋水泥大廈,其實它們並沒什麼不同,都只是房子而已,唯一的差別大概是以前只要抬頭就能看到漂亮的星空,現在只有霓虹燈跟大樓的光害。他仰頭看向那輪明月,儘管有時候會被擋住,但還是能從建築的縫隙中看到皎潔的亮光。
路口的紅綠燈轉紅,他慢慢停到斑馬線前,一陣冷風吹來惹得他哆嗦,他把雙手放到嘴前哈了一口氣,雙手合十搓揉著。他盯著紅燈,皮製靴子敲在地板打著節拍,無聊的他往左邊一看,才終於發現旁邊有個黑髮路人也在等紅燈。
「喔。」
銀時抬起下巴,發出聲吸引對方注意,黑髮男子轉頭看向他,用著一樣的發語詞回應。
「你怎麼在這裡?」
男子穿著私服,現在時間又接近半夜 ,他很好奇,一個看起來就是休息時間的警察為什麼要在夜晚的街道上遊蕩。
「嗯。」
黑髮男子隨便哼了一句,他從衣服裡掏出一包菸跟打火機,拿出一根菸在煙盒上彈了幾下讓菸草紮實點。
「要去哪裡嗎?」
他沒有馬上回應,只是把菸放進嘴裡,不疾不徐地點燃香菸,他深吸一口,紅色的火光亮起照在他的眼睛上,本來藍色的瞳孔變成紅色的,讓銀時看得入迷。
「看海。」
他吐出煙,眼睛看著前方,淡淡的白煙蓋住他的臉,像是有一層紗簾隔著他們。
「現在嗎?」
銀時對他突如其來的行程感到訝異,這種時間會去海邊的人只有夜釣小管的大叔們而已,他可不記得真選組副長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興趣。
「怎麼?要載我去嗎?」
土方笑了笑,又吸了口菸,另一手脫出袖子,把臂膀彎起放進腹部。
和那
1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那麼遠你自己去,而且我沒多的安全帽了,等一下被開單。」
「看到是我坐在後座他們敢攔你嗎?」
銀時愣了會,除了海邊有點遠以外他想不到其他拒絕的理由,只是剛剛才結束在澡堂的壁畫工作,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之後現在想趕快回家睡覺,尤其天氣又變冷了,躺在被窩裡肯定比吹海風好。土方看出對方啞口無言不知怎麼回應,他抽口菸後,嘴角還是沒放下來。
「開玩笑的,掰掰。」
行人號誌燈先亮起,土方說完就向前走沒有回頭,銀時看著他的背影,過幾秒後紅綠燈才轉綠,他騎著車向左轉,離開那條路。
月光照在柏油路上,亮晶晶的黑色路面如地板上的星空,他思考著為什麼會反光,也許是鋪路的過程中加入亮片之類的,但他也不確定為什麼要這樣,可能是夜間行車安全,用來告訴用路人哪邊是道路,也有可能是美觀,像是月光海一樣,波光粼粼的海面美得不像話。
今天的月亮很亮,海應該很漂亮吧,銀時忍不住開始想像海的模樣。把現在掠過自己臉龐的寒冷當作海風,空氣中濕濕鹹鹹的味道和煙味混在一起,他想起那張被薄薄白煙籠罩的臉,煙的緣故他沒有看得很清楚,只知道眼睛顏色很深,是那種純粹的黑。會在大晚上說自己想看海然後走上一個鐘頭,這種人不是失戀就是想跳海,雖然兩者結合在一起也不無可能。
銀時呆呆地看著路,在一處紅燈前停下。他想著土方到底想要去那裡幹嘛,是真的只有看海還是有其他打算,會不會因為自己拒絕對方而導致憾事發生,但他最近感覺也沒什麼事好傷心的。美乃滋沒有停產消息,真選組的新聞一切正常,大猩猩正準備跟阿妙的婚禮,抖S小子和神樂去了宇宙旅遊,連麻煩的警察廳高層都放假帶女兒回鄉下老家,現在所有事都非常值得高興,大家都過著幸福的日子,應該是沒有什麼事會讓他這麼難過吧。
難過。他在心裡反覆咀嚼這個詞,那對黑的不可思議的眼睛無法從他腦海裡抹去,像是兩顆黑洞般空虛,沒有光能照亮。萬一發生什麼事怎麼辦,他突然擔心起來,但很快又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一樣那麼在乎一個成年男人幹嘛,也有可能人家真的只想看海,結果擅自想成他想跳海,而且那裡應該有海巡之類的,固定幾個小時就會去巡邏不至於發生什麼意外。
幾個小時……。銀時皺起眉頭,表情變得不悅,緊緊握著龍頭,儘管已經綠燈了還是不前進。
土方手上的煙頭已燃燒殆盡,他拿出熄菸袋捻熄丟進裡頭,又從菸盒掏出下一根點燃,他身後有微光慢慢靠近,但他沒有回頭,只是吸了一口菸後繼續走著,直到那道光越過自己,一台銀色的摩托車在他面前停下。
「上車。」銀時不開心地催促那個路人。
「不用麻煩了,而且不是沒有第二頂安全帽嗎?」土方想繞過他,卻被擋住。
「他們敢攔你嗎?」
土方聽到後愣了會,笑著把煙吐出。
「上車。」
他乖乖地照著銀時的話做,他把菸叼在嘴上,扶著對方的肩膀跨坐在機車後座後,將一隻手放到椅墊後的橫桿,吸口菸後用另一手拿著,靠近對方的耳旁說了句好了。煙也隨著話語吐出,輕輕打在銀時的耳廓,熟悉的煙味沒有讓他不適,而是有種令人放鬆的舒服感,他慢慢催著油門起步,向著面前的大路前進。
後座的男人叼著菸仰頭看向天空,他的雙手壓在橫桿,白煙快速向後飄去,盞盞路燈照在他的臉上,一會暗一會亮,眼珠子也跟著反光閃爍,不斷在藍色跟黑色之間切換。他看著月亮,滿月的光暈圈出一圓虹光,明明月亮本身看起來那麼小,卻因為光環的關係變得好大,盯久了甚至有些刺眼。他瞇起眼,身子也不自覺往後想仰得更後面,卻沒注意好平衡抖了好大一下,使勁將自己拉回,差點摔下車。
銀時感覺到後也跟著左右不穩,晃動的車身讓他抓不緊龍頭,但幸好不是持續太久,摩托車重新回到正常軌道。他看了眼後照鏡,但後面黑漆漆的,雖然看得到一縷縷白煙,他卻還是不放心地放開左手摸上後面的那隻大腿,摸索幾下確定人還在就重新放回原位。
土方維持一樣的姿勢深吸一口菸,煙從嘴角的縫隙中流出擦過臉龐。灰燼已經累積成長長一條掛在上頭,但他沒有急著抖下來,而是喬了角度從銀時的左肩看著路,風壓的關係一下就把灰燼吹掉,即便有些落在衣服上也不在意。
他們一路上沒有說話,就連剛剛差點發生意外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沈默地騎車。十幾分鐘後他們就到了港口附近,銀色的摩托車停在堤岸上,附近只有幾艘船,黑髮男子走了幾步後停下,掏出一根菸點上後隨意地蹲下。他盯著那片月光海,波浪在月光下搖動著,海面看起來像被鋪上一層銀河,美得不像話,尤其這裡的燈光不是很明亮,月亮的光輝柔化波紋的菱角,似幻非幻的景緻足以讓人深陷其中。
銀時慢慢走到土方旁邊,他沒有跟著蹲下,而是看著那片海,他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是要把他丟在這裡,還是關心他幾句,但現在的氣氛也不適合做任何事,所以他只是呆呆地站著,什麼話都沒說。
「我們認識多久了?」
土方突然開口,他捏著菸頭往一旁的男人伸,眼睛直直盯著對方。銀時接過菸,兩人指頭碰到一起,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過來,雖然他有些在意卻沒有表達出來,只是吸了一口菸,紅光在他唇瓣前閃爍,濃烈的煙一瞬間竄進喉頭,氣管不舒服地緊縮,想要擠出那堆對人體有害的氣體。他轉頭用力咳嗽,把手上的菸遞回去給土方,對方只是吸了一口菸輕輕笑著。
「三年……多嗎?」
銀時不太確定,只知道他中間有兩年的空白時間,所以講到江戶的什麼年份大概都要加二,而現在講這些其實也不怎麼重要。
「是嗎…?怎麼感覺認識你一輩子了。」
土方笑著,他沒有移開視線,那對空洞的眼睛還是看著海上的浮光。
「今天怎麼會想來看海?」
銀時岔開話題,他知道對方也沒有特別想往認識多久這個話題談下去,那只是不知道要聊什麼而隨意問起的問題。
「因為今天的月色很漂亮。」
他又吸了口菸,灰燼掛在菸上沒有掉下,一絲落寞從他的眼神裡閃過。
銀時看著他蜷縮的背影,他第一次覺得這男人好小,不只是身形,從他內心散發出的那種寂靜和孤單包裹著他,他的髮色和衣服都是黑的,而他剛好站在影子下方,像是融進黑暗般讓人找不到他。
也許他真的不見了自己應該會不知所措,這樣的想法從腦中冒出,他沒有用兩人的關係來解釋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對方,而是很自然地覺得彼此的存在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要是土方有一天什麼消息都沒留下就消失了,他可能也會想去尋找他,不是說沒有他就不能活下去,是在他的生命中土方已經有了一個位置,如果空著的話就像缺一塊的拼圖,自己會變得不完整。這樣的缺失也能在神樂或新八的身上感覺到,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對他們卻不會有那麼深刻的感受,或許他體諒新八的道館忙不過來,理解神樂接下來的人生不會只有他們兩個男人。那他又要怎麼解釋對土方不在的落寞感,他想不透。
一條船從遠處朝他們開過來,刺眼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從銀時的角度看,那道強光幾乎要將土方吞噬殆盡。他想起剛剛在澡堂跟壁畫師傅的談話,那時他們在畫富士山,山頂後方是明亮的太陽,師傅說背光會改變物體的輪廓線,依照光的強度決定「吃掉」多少物體的形狀。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大概,其實他也搞不太清楚師傅說的話是不是對的,因為土方好像還是很小,而不是大面積改變身形。
他不適合待在暗處,也不適合活在光下,他看著那個背影在心裡想著。
船轉彎駛過他們,燈光也隨之移開,眼睛無法瞬間適應強光到黑暗,銀時花了幾秒才能重新對焦到黑漆漆的身影上。
他不想再找不到他。
銀時將紅色的羽織脫下,輕輕覆在土方肩上,對方困惑地抬眼看了他。
「怎麼?」
「會冷吧?」
「還好。」
土方抽了最後一口菸後放進熄菸袋中,他沒有脫下羽織,而是拉了領口好讓它不要滑落。
「回去吧。」他站起身,把羽織穿好,布料上殘存的體溫讓身體都暖了起來。
銀時戴著安全帽跨上摩托車,等後座的人坐穩後就起步離開港口。土方的雙手環抱對方的腰,臉貼上男人寬廣的背,對方沒有說什麼只是任由他這麼做,他們一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說。
道路上只有那台銀色的摩托車,駛過一盞盞路燈,穿著紅色羽織的男人看著一旁的風景發呆,雖然風還是那麼冷冽,但抱著暖呼呼的身體讓他想睡覺,他慢慢闔上眼皮,那對漂亮的藍色眼睛變得看不見。
完
期待我會講廢話的人不用期待了這篇不會有廢話(?)
最近比較累一點很多訊息跟留言不會馬上回不好意思
我先來去睡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