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事!?

安托萬今天離開俱樂部的時間是這陣子最晚的一次，從前幾週開始他的私人時間突然變多，練習或訓練結束後就匆匆離開，費登教練敏銳地注意到他的變化，經驗老道的他對此稍微留了點心，他不喜歡現職的球員分心在「某些事」上，不過安托萬不論是日常鍛鍊或是比賽練習都如常認真，他便不再多說什麼。

歸途的安托萬踏著急切又煩躁的步伐，他對家裡還有個傷患感到著急，而煩躁則是剛才與教練進行戰術討論所看的比賽影片。那是科洛維·瑪奇歐上禮拜在巴黎進行的表演賽。對觀眾來說，觀賞瑪奇歐的比賽肯定是一種暢快的享受；然而對其他球員，看完瑪奇歐全程的表現會因為意識到他的強大而產生壓力，安托萬跟他在練習賽交手過一次，僅僅一次就讓他明白天才與凡人的差異，那是會讓人忍不住怨嘆神的偏愛，懊惱自己為什麼不是被選擇的人。

他帶著些許煩惱回家，瑪奇歐不至於變成他的惡夢，但確實是他下一季賽事前擔心的要素，他在進家門之前嘗試調整呼吸，就像比賽前讓自己維持平常的狀態，為了不讓暫時的同居人被他低潮的情緒影響。

「我回來啦──！」他開啟門用往常熱情的語調向裡面的人打招呼。「抱歉今天有點晚，你餓了嗎？有沒有先熱點東西吃？」

正坐在沙發上單手使用電子閱讀器的戴因抬起頭，用和往常無異的微笑回應屋主的招呼。

「Bienvenue.（歡迎）」

他放下手邊的東西，左手撐著拐杖站起身看向安托萬，並在他的注視下緩慢移動到餐桌邊，「我下午有吃一點沙拉——你說它叫尼斯沙拉（Salade niçoise）對嗎？雖然先前說過了，不過還是很謝謝你特地準備這些食物。」

儘管安托萬並非專業的看護，他在照料戴因這件事上仍費了不少心，其中包括在冰箱準備一些健康又方便單手食用的料理；相反的戴因在安托萬家養傷期間，除了早上幫忙照顧他的植物以外簡直無事可做，他直到自己只剩一隻手後才在許多家事上才體悟到生活有多不容易，就連翻閱一本書都有些麻煩。

戴因原先計畫即便如此他還是能操作電腦進行遠端工作，然而儘管頭上的繃帶已拆下，腦震盪卻並非外傷那樣短時間內就能好起來，尚未痊癒的症狀令他難以如過往那般專注在工作上，只好轉而在閒暇之餘繼續學習法文或看點不費腦力的書籍，例如去認識安托萬養在窗台邊的盆栽們，一段時間下來竟也冒出了幾種不同的照顧主意。

「你們今天的練習比較多嗎？」他拉開椅子坐下。

進門就能見到戴因對他微笑讓安托萬的心情好了點，即使知道不該繼續滋長這份依戀，仍忍不住看著戴因溫和的臉龐傻笑，不過那張放鬆的笑臉也僅是轉瞬即逝就收斂起來，變成適度的友好笑容。

「這沒什麼，我只是做午餐時多做一份放在冰箱，你不挑食真方便！」

他看見行動不便的戴因起身走向餐桌卻沒表示什麼，只是逕自走進房間放下網球包一邊回答戴因。安托萬關心並且在乎戴因的安全，所以很清楚他的自理能力，只要動作尚在戴因的能力範圍就不急著主動幫忙。

「嗯，算是吧。」談及練習的語氣比平常說到相關話題的熱情平淡了些。「今天的行程做完後順便看一些比賽影片，看影片總是會花比較多的時間。」

收拾好東西安托萬從房間走出來，開朗的樣子與平時無異，他笑著走入廚房熟練地從冰箱拿出食材。

「也不能總讓你吃沙拉，明天我休假再去買些肉回來做大餐給你吃，今天先請你陪我把冰箱的東西清空，晚餐吃煎鱸魚跟燉菜囉？」

「主廚說的算。」

戴因笑著回應安托萬的提議並注意到他一瞬即逝的漠然，那畢竟與安托萬平時的態度有明顯的對比，不過後續正常的樣子讓戴因以為是自己多慮了因此沒有特別提出關心。

晚餐期間他們閒聊了關於盆栽的照顧，畢竟那些植物的主人是安托萬，戴因若想嘗試別的照護方式仍需取得主人的同意；除此之外安托萬在知道戴因閒暇時的法語學習後，也對指導戴因的發音和單詞樂此不疲，餐桌上會出現的東西自然都屬於教學範疇，他甚至計畫嘗試一些過去不曾經手過的食材料理。

飯後安托萬提議一起看一部老電影，接著不知從哪變出藍光播放器，戴因見他拿出光碟並指著它隨口念了法語「Disque Blu-ray」後略微睜大了眼。

「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光碟了，就算我知道這是目前最新的……」畢竟現在不管是工作上的事務還是影音娛樂，都是以更大容量的外接磁碟或雲端串流為主，擁有撥放器並且會使用的人相對屬於少數。

「播放機還是有它的優點，有時候我更偏好收藏光碟。」安托萬將手中的光碟放入碟槽邊說明。「這部算是早些年的老片，我之前跟一位朋友借的，但一直忘了看，正好最近你在就一起看看，有人一起看電影比較有趣嘛。」

他操作遙控器讓藍光影音正式啟動，微小的運作聲在他們面前輕輕響起，光碟轉動的聲響像是電影開始前拉起的序幕，有著上世紀風格的電影畫面出現在螢幕裡，經過藍光解析的鏡頭清晰又順暢，只是當時膠片的顆粒質感仍留存些許復古的風味。

「據說只有光碟版保存最初未刪減的版本，所以還是看光碟比較有趣對吧？」

他替傷患跟自己倒了兩杯冰涼的檸檬蘇打水放在桌前，和戴因坐在沙發兩端準備好好欣賞電影。

那是約莫1980年代的歐洲片，電影由大提琴編成的曲調搭配充滿教學與歡笑聲的校園背景作為開場，悠長且抒情的背景音樂讓觀影者迅速理解它並非是一部以青春歡樂為主軸的作品。

距今四十年多前的背景文化不但從影片的節奏和氣氛呈現，最直觀的便是畫面裡學生們的衣著與今昔的差異；然而無論是哪個年代的青春期少年少女，與今日無異之處便在於同儕之間的相互磨擦與欺凌。

故事從女主角蘿拉被一群同齡孩子推倒在地上開始，圍繞她的學生們嘲笑蘿拉無力反抗的狼狽模樣，為首的少女走到她面前露出感到噁心和鄙視笑容，命令另一位少年對她下命令。

「蘿拉，我們是叫你跪下而不是叫你躺在地上，不過你似乎比較聽丹尼斯的話，那就讓他來教你吧——丹尼斯。」

「Kneel.」

面無表情的少年對蘿拉拋出了指令，演技生動的蘿拉立刻咬著下唇，紅著臉以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照做了，而sub聽話的舉動自然引起了霸凌者們的嘲笑與鄙視，在他們即將更進一步欺侮蘿拉時，作為男主角的生物老師文森特出面喝止並驅散了這群孩子。

文森特而後轉頭看向正在啜泣的蘿拉，將她從地上扶起後皺著眉湊到低著頭的蘿拉面前，雙眼帶有訓誡意味直視著女孩：「蘿拉，你別老是惹事生非。」

漲紅著臉的蘿拉不甘心地瞪向文森特，泛紅的眼眶盈滿委屈的淚水，她感到害怕、警戒跟不安，身為sub在生理上遵循指令後的確會感到寬慰，但身為人的感受卻一點也不好，這群討人厭的霸凌者利用sub的天性滿足自己空虛的樂趣。她憎恨他們，更討厭將錯誤歸咎於她的老師，但是蘿拉的個性不知是否為天性使然，她不習慣衝突與頂撞別人，只能用眼神哭訴自己滿腔的苦楚。

而文森特在她的眼中讀懂她投來的控訴，一個惶恐不安的sub足以激起Dom的保護慾，此時此刻文森特寧可相信自己是身為男性的部份被蘿拉楚楚可憐的女性樣貌觸動，也不願承認他對自己的學生起了Dom的心態……

嚴肅的文森特即使意識到自己讓蘿拉委屈了也沒道歉，他後來依舊盯緊少女，彷彿在預防她闖出更多禍來。

他比霸凌蘿拉的學生們早一步來到她面前找她麻煩，用課業或行為挑剔她的態度，然後要求蘿拉進行輔導或勞動服務。其他學生少了可以取樂的對象是有點掃興，但看見蘿拉已經被文森特整得那麼慘，他們也樂得幸災樂禍。

不過從觀眾的角度可以看見蘿拉無論是勞動服務或是課後輔導都只是文森特的辦公室讀書寫字，偶爾幫他整理昆蟲標本，她幾乎每節下課都得報到「罰寫」，午休時間也得來「打掃」。若是電影裡其他角色的觀感會覺得文森特故意刁難蘿拉，但是──觀眾看得到蘿拉待在文森特的辦公室裡能感到安心，以及他們安靜相處的和諧。

文森特似乎在用他的方式保護蘿拉，至於蘿拉有沒有察覺，劇情裡沒有明確地講出來，只是用幾個蘿拉遇到麻煩時會下意識往文森特靠近的鏡頭表現她對他的信任。

而稱不上是伏筆的部份便是文森特的Dom性別，這個在片頭配合開場音樂的旁白就有透露到。

上世紀對第二性別的認知還不普及，也沒有關於這類性別具有公信力的研究，所以這部片某些演出都誇飾一些表現，例如sub對指令的需求。

劇情裡描述某日蘿拉在文森特面前發作，她臉紅心跳，全身無助顫抖，纖細的手指攀附在文森特臂膀上，雙眼迷茫恍惚地請求指令，畫面效果極具衝擊，對片中的文森特亦然。

文森特在掙扎中使用指令，她讓蘿拉跪在他的雙腿之間然後將頭趴在腿上，文森特說：「好孩子」並給予溫柔的撫摸。

好孩子。

畫面定格在蘿拉枕著大腿安詳睡去的臉龐許久，文森特的聲音做為背景重複幾次強調。

凡事一旦有了開頭便再難阻止第二次、第三次的發生，正巧在兩人的生活中能夠滿足Dom與sub需求的似乎只有彼此，這令作為老師的文森特頭痛不已。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他和蘿拉是差了十多歲的師生關係，怎麼想都不該進行這樣的事，文森特的道德掙扎與對自我的批判宛如部分觀影者的想法，他認為自己正藉著權勢欺侮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然而每當蘿拉向他投以情感和需求上的索討與信任時，他卻總忍不住再次淪陷。

除了文森特的個人掙扎，劇情也一度帶到蘿拉破碎的家庭。那是由做為普通人的父親和Dom的母親所組成家庭，然而父親是個性格強勢且執拗的人，母親天性屬於Dom的那面非但無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滿足，甚至時常被視作逆反的象徵，夫妻的感情並沒有因為孩子的出現而變好，因此年幼的蘿拉活在雙親充滿衝突和紛爭的家庭中。她只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是在某晚父親酒醉發怒的夜裡，她神情悲傷地走出大門再也沒有回來。

孩子的成長失去母親的陪伴，父親也在那之後一蹶不振，除了工作以外便終日酗酒並忽視蘿拉作為孩子的需求，但文森特的出現間接補足了這塊，懵懂的她將這份依戀與第二性別的需要視為愛戀放在心底，有些貪得無厭地渴求老師的關注。

所謂意外不過是由一場家庭爭執與校園外的偶遇產生，那日和父親發生嚴重衝突的蘿拉在晚上離開了家，並碰上了準備從超市回家的文森特。作為老師，他無法看著自己的學生在危險的夜裡遊蕩；作為Dom，他難以忍受面前掛著淚痕的sub對自己發出哀憐的庇護請求，於是文森特將蘿拉帶回了家裡。

文森特並沒有如觀眾所想的那樣克制不住慾望對蘿拉出手，但他們還是進行了一場簡單且能舒緩身心的D/s活動。文森特將屋裡唯一的床讓給了他的學生，這幕畫面結束在蘿拉對關上門的文森特充滿愛戀的眼神上。

清晨一早他們睜眼在餐桌前碰見了彼此，蘿拉如少女初戀般顯得甜蜜又雀躍，而未注意到文森特經過掙扎而疲憊雙眼。

在近乎失眠的夜裡文森特下定了決心要與蘿拉回到原本純粹師生的關係，在那之前他得先幫忙調解蘿拉與父親的爭執，他有預感這樣的話題會引起女孩的抗拒，卻沒想到蘿拉在情緒激動之下同時和他表達了告白。

畫面回到校園生活一隅，文森特和蘿拉宛如陌生人般擦肩而過，儘管此時霸凌者們已經不再欺負蘿拉，她卻顯得抑鬱寡歡，除了在和文森特對上眼時偶爾露出的悲傷神情以外，也再無打從心底的笑容了。

劇情發展至此真是叫人著急，安托萬在位子上換了一個姿勢重新投入電影情節。他喜歡目前為止的故事，片中現實層面的考量寫實得貼切，由兩位主角刻畫出的D/s情誼卻夢幻得美好，文森特與蘿拉這兩名角色呈現D/s嚮往的Dom與sub，一名冷靜又具有耐心，懂得包容與掌握狀況的Dom，與一名願意信賴他、依靠他，會為了得到他的認可而努力的sub。

蘿拉與文森特的遊戲中最常用的是「撿筆」的互動。文森特會裝作不經意把筆丟到地上，然後下令讓蘿拉撿起，由身為師長的他用嚴肅的口氣要求蘿拉為他服務，那股控制人的壓迫感會更加鮮明，並且他的口氣是那麼地理所當然，就像蘿拉天生該完成他的要求跟指令。

他們的指令互動就是蘿拉佇立批改作業的文森特一旁，偶爾被他突如其來的指令要求蹲下，替Dom撿起筆並雙手奉上，再被老師用滿意的口吻稱讚，文森特很少觸碰蘿拉，但他是嚴肅又難討好的人，他願意給予的稱讚便更珍貴。簡單但讓sub舒適的互動。安托萬挺喜歡這種老派電影常會有的保守但細膩的表現手法。

此外他也喜歡導演用鏡頭表現沒有明說的故事。有一幕關於文森特和蘿拉的對視，畫面輪流在倆人之間切換，文森特冷然的雙眼、蘿拉小心翼翼的窺視、文森特動搖的眼神、蘿拉期盼的目光，最後是文森特逐漸柔和的神態與蘿拉滿臉的笑意。安托萬認為那時的他們靈魂已經在一起了，只是世俗的身份沒有明確定義關係。

真是美好的D/s關係。當他如此感嘆，劇情原本柔軟甜蜜的氛圍卻在蘿拉告白後不復存在。即使如此文森特仍在蘿拉備考大學時替她準備考題，還為她申辦獎學金的事奔波，他對蘿拉說這是身為老師的責任，但是，觀眾安托萬心想：不是這樣吧？

那更像是Dom面對心愛的sub時會想保護跟照顧他的心情。

文森特在蘿拉畢業時跟她道別，祝福她「看見更寬廣的世界，遇到許多善心的人」，他藏起私心目送蘿拉繼續朝未來前進。這時才呼應到片頭旁白的某段台詞。

文森特不希望她的雛鳥心態影響判斷，希望她見過更多選擇後再來考慮她的第一個Dom。

相較於專心投入電影的安托萬，戴因有些心不在焉。劇情發展至此以時長而言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他在中途才意識到自己曾看過類似的劇情，想來這部電影應該就是改編他在學生時期讀過的某本文學小說，但因為電影名稱也做了更改因此他一開始沒有認出來。

鑒於閱讀過嚴肅的原作，儘管電影已經帶出了作品原本想傳達的議題，但在戴因眼裡卻還是有太多不必要的煽情和浪漫元素，不過考慮到目標是為了面向大眾，以及商業作多少也得衡量商業利益的部分也就不奇怪了，客觀來說電影內容確實比原作隱晦壓抑的文字更好理解與吸收。

劇情在文森特的獨白後以快節奏的方式演進，蘿拉的人際關係在大學與出社會工作來去不少，好友、事業夥伴、作為普通人的對象、偶然碰撞並激起火花的Dom，她捧在手心裡被愛過、也被傷害過；而學業與事業壓力也曾令她多次在夜裡趴在床邊哭泣，但堅強的她總在白日又重新起來振作。

那個年代行動電話尚未普及，加上遠離家鄉念書，蘿拉只能倚靠信件的方式和文森特聯繫。她傾訴於紙上的煩惱總是能被當年的老師好好接下，儘管文森特無法提供實質的幫助，但來自他的鼓勵以及保持信件來往仍是蘿拉沒有放棄自己的主因之一。

另一方面生活相對穩定的文森特，除了在學校裡日復一日的教書，他也在個人生活裡碰上幾位曖昧的女性過，其中自然也包含sub的存在，只是他明白自己心底依舊掛念著蘿拉，因此和誰都沒有更進一步的婚姻關係。

電影中其中一段高潮段落便是導演應用了蒙太奇的手法，拍攝已無學生時代青澀氣質的蘿拉和另一位男性Dom互動的畫面，她的情慾和sub渴望被滿足的需求完整地呈現在畫面上，而當事男性卻不曾露面過；隨著鏡頭背景切換是文森特盛滿情感的雙眼，他的造型隨著年齡蒼老了一些，但作為Dom冷靜與包容的那部分卻沒有改變。

文森特的雙手捧著跪在地板卻只有紅潤嘴唇在出現在畫面上的女人，蘿拉則抬頭仰視給予觸碰獎勵的男人。女人和蘿拉都有一頭微捲的長髮，而男人和文森特手上都戴著相似的錶，兩對不同的男女組合相互沉醉地親吻彼此，蘿拉因為Dom的微笑而露出滿足的笑容，而掛著笑容的文森特也因為sub的服從將人攬進懷裡。

戴因明白這段過場的寓意，他隱約記得原作也有類似的描寫，但書上文字闡述的方式更加著重於兩人掙扎的心理狀態，而非像電影在畫面中呈現的官能刺激。

一般狀態下來說戴因並不排斥也不會對此產生反應，但影片並不忌諱赤裸地呈現有關D/s的部分使得他屬於sub的部分升起了些許躁動——自從幾個月前和安托萬發生衝突後他便沒有再尋找其他人來舒緩需求，即使倚靠自己並非難事，但還是比不上有個實際能互動的對象能來得更好。

第二性別的需求就像是體內未曾熄滅的火焰餘燼，雖然車禍身負傷讓身體自動減少這部分的慾望，但在生活回歸平靜後又稍微燃起了些許，尤其現在又和一位Dom保持高頻率的同居相處。

儘管並非無法忍受，戴因仍在被電影畫面勾起這部分的想法時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並沒意識到他隨後伸手取用安托萬準備的飲料這一系列的舉動都被收進了身旁人的眼底。

電影鏡頭此刻來到文森特這裡，他在教師辦公室打開來自蘿拉的信件，而一旁同事兼多年好友喬治走到他身邊向他搭話。

戴因記得喬治在原作裡也被安排成文森特的好友，有一段他印象深刻的劇情並沒有在電影中出現，是喬治過去曾誤以為文森特對自己的學生下手性侵，在那個保守的年代這種事情通常會被隱瞞覆蓋，而充滿正義感的喬治抱著是否要舉發好友的矛盾心情和文森特大吵了一架，最終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了，而他也是少數知情文森特與蘿拉之間糾葛的人。

或許是時長的關係迫使電影得拿掉這些內容，現在的喬治是用另一種簡單的方式得知這對師生的感情，因此看到文森特迴避了其他人的感情且始終與蘿拉有書信往來時，忍不住問了他一句：「值得嗎？」

值得為了曾經的學生拒絕和他人可能的發展嗎？
值得為了那個女孩背上可能來自社會的輿論壓力嗎？
值得為了不知結局為何的感情等待多年嗎？

面對好友簡短卻寓意深刻的問題，文森特看著眼前熟悉的筆跡寫下的見面邀請，他彎起眼勾起了淡淡的微笑。

安托萬後半段觀影的凝視重點偏向放在蘿拉身上，更準確來說是關注飾演蘿拉的演員。有幾幕藉由Dom視角展現蘿拉在D/s中表現的畫面特別吸引他，成年後的蘿拉如文森特期許的一樣成為充滿魅力跟自信的女人，她下跪但不卑怯；她臣服但不委屈，她仰望Dom的神情充滿信賴與安心，她眼中溫和的安穩感正是Dom所需要的。這名演員的演技自然到觸動安托萬的需求，他不禁好奇演員本人是否有sub性徵。

而那些為了強調sub的順從所拍攝的情慾演出在那個年代還不敢拍得太煽情，只是將鏡頭鎖定在男人的手指觸碰不知道哪個部位的皮膚，用帶有挑情意圖的手法游移，指頭像領主巡視自己佔有的領地檢查她每寸肌膚，除了來到脖子挑起下巴那段看得出來位置以外，剩下的部份則充分留給觀眾想像空間。

隱晦卻讓人感到情色的挑逗，安托萬在心裡佩服這段表現的同時注意到戴因動起身子喝水。

不會吧？難道......

不受控制的聯想讓曾經與戴因的D/s回憶浮現腦海中，剛才在電影裡蘿拉被安托萬認為「很可愛」的畫面忽然全被戴因曾經「很可愛」的表現取代，包括他偶而主動求吻或是眼中流露無助的難耐。心跳加速的安托萬沒有仔細觀看中間劇情的過渡期，當他再次投入電影裡已經是文森特的心聲告白橋段，那段演員的演出實在太驚人了！從文森特收到蘿拉的信到讀信的過程演出他的深情與溫柔，在前半段劇情裡的文森特一向自持而嚴肅，這個表現張力放到後面才展現特別感到對比性，也因此襯托出文森特的真情。

值得嗎？

問句不經意地進到安托萬心裡，在原本打算深埋的地方鬆動試圖隱瞞、遺忘的東西，那股感情從深層處湧出質問他的心，為什麼會喜歡一個無法回應的人？

他下意識用眼角餘光瞥向身邊的人，戴因目光似乎正巧在轉動角度時迎上他，安托萬看進那雙平靜柔和的眼底，一雙溫潤的褐色眼珠融化心頭。他的眼睛......安托萬曾為它流露的情緒著迷，為此到現在還會為它心動。

「值得。」電影裡文森特的回答這時也落在耳邊。

短暫湧上的情感很快消散掉，他的注意力回到文森特赴約去見蘿拉的故事。好不容易從各自的獨白看出倆人都有跨出一步的打算，彷彿為了強調命運捉弄人的車禍卻突然發生在蘿拉身上。

中間緊湊的橋段一度讓安托萬以為故事會以遺憾收尾，所幸最後蘿拉從昏迷中甦醒，不過還是有遺憾的地方留在她從此不便行動的腿上。

「這樣就不能幫你撿筆了。」她用寂寞的表情對文森特開玩笑說道。

「我知道，我也不會再讓你幫我撿東西，那對你的腿不好。」文森特說著並在蘿拉露出更悲傷的眼神前握住她的手。「我只會要求你能力所及的事，我了解你，雙腿不便不影響你本身的能力。」

蘿拉看著曾經的導師，眼中充滿安心的信賴。

劇情之後依然沒有明說他們的關係，結局出院的蘿拉準備跟文森特一起撐傘走入雨中，他們倆對視相望，彼此的表情都是輕鬆愉快的樣子，最終幕他們一起行走的畫面與蘿拉畢業時文森特看著她自己往前走的鏡頭對應，這次是倆人一起前往下一段的人生篇章。

「……最後的車禍橋段好像有點多餘。」

在電影結束後戴因又喝了幾口水，他確定原作裡並沒有這段劇情，也認為少了這段不會影響兩人的結局，詫異於他認為有些突兀的情節安排而忘了方才和安托萬那一瞬令他感到困惑的對視。

「啊、是嗎？」對結局很滿意的安托萬沒注意到電影為了渲染情節刻意使用的手法，他轉過頭看著腿跟手上還包著石膏的戴因笑了出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現在就是『世事無常』這句話最好的例子。」

他是拿著戴因的意外打趣沒錯，但也認為已經脫離觀察階段，沒有潛在危險也沒有後遺症的戴因不會介意，從他口中聽見不認同劇情安排的車禍便讓安托萬感到好笑。

「我如果自己看可能也會覺得車禍發生得太突然，但有你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視線掃視過戴因全身，安托萬壓不住嘴角上揚的笑意。

「我沒有辦法懷疑它的合理性，意外就是這麼突然！」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沒想到我的車禍也能帶給你這麼大的趣味，真是榮幸。」看著安托萬的反應戴因先是無語，隨後才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的角色調換搞不好你也會笑出來。」知道戴因不是真的在意，安托萬仍收斂他的態度並轉移話題。

「抱歉啦，但是這個電影的劇情偏沉重，我想找點輕鬆的話題才這樣說，我等等負責洗碗，你就原諒我吧。」雖然本來就是他負責洗碗。

「你心情很煩嗎？」儘管安托萬到家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戴因仍從他一反常態的表現中察覺端倪，像是平常的他大概不會說出什麼找點輕鬆話題這樣的話。

「嗯──」他雙手環胸沉吟片刻在心裡反思。確實，除了今天針對比賽影片與教練做討論帶來的影響，安托萬近期對自己的表現感到不滿而有所焦躁。

「有一點吧，狀態不太好。」既然被看出來他便維持抱胸姿勢聳肩坦然承認，同時也知道煩悶的原因也有需求沒被滿足的因素。

想到戴因剛才對電影片段的反應，安托萬抱著期待的緊張循著話題回問對方：「你呢？一直待在家裡不會很煩嗎？」

「還可以，我本來就比較少出門。」一想到自己的答案可能會讓安托萬更多費心在自己身上，戴因便沒有在這方面透露太多想法，他轉而看向安托萬對他露出友好的微笑：「你狀態不好的話——我想我在生活上可能沒辦法幫你什麼，不過讓你保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還是沒問題的，如果你需要出去散心的話，不用顧慮我。」

「你人真好，有需要我會跟你請假出門。」面對戴因釋出的善意安托萬同樣擺起適當的笑容回應，不過從語氣聽來沒有真心把這話當一回事。放著受傷的人在家自己出門玩這種事，就算對方不是戴因他也不可能這麼做。

「但我想我最近沒什麼心情出去放鬆，我沒有厭倦練習，甚至很投入，就算出門參加派對或走遠一點踏青也會期待回去打網球，我對自己的狀態不滿意不代表不想繼續做。」話雖如此他仍露出困擾又無奈的表情。

「我的感覺比較像是......生理狀態的煩悶，你不會嗎？」疑惑的目光隨著詢問來到戴因臉上，安托萬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試探地問：「你這陣子都沒進行指令，不會不舒服嗎？」

沒想到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詫異與被他壓抑的感受一併湧出，這讓戴因有些不自在地將視線落下到安托萬的運動手錶上。

「……那沒什麼，並不是不能忍耐的事，我的手和腳比那個難受多了。」

意識到說出口的語氣有點低落，戴因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態度使其和平時無異，並掛上打趣的微笑重新看向面前的Dom：「看來你確實是該請假了？」

戴因的說法的確讓安托萬擔心他的傷勢，但他同時看見戴因臉上片刻的動搖與下意識避開的視線，盯著對方的雙眼深深看進戴因眼底探詢他的感受。

「那也太麻煩了。」他對戴因提議請假的事回以笑容答覆。「我目前沒什麼心力尋找可以配合的對象，何況還得重新建立信任與默契，如果可以我想透過簡單的指令舒緩需求就好。」

解釋的語氣和平時閒聊一樣輕鬆，對上戴因視線的眼眸卻多了層認真的審視，彷彿想抓住戴因試圖隱瞞的真心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戴因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要我幫你？」

「對。」縱使他懷疑戴因也有相同需求，但他不是戴因本人，無法得知他的確切想法，被戴因詢問需求後反而像是自己向病人提要求，安托萬不好意思地乾笑著。

「不過你現在是傷患，也沒有義務要陪我做這些，如果可以我會做最簡單的指令，當然先看你的意願了。」

縱然安托萬的態度客氣，把話說得像是請他幫忙做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但牽扯到這種主觀下略帶曖昧的互動仍讓戴因有些躊躇。他看得出安托萬的改變，在兩人重新言合並暫時同居的日子裡，安托萬一直都和他維持著友好的關係和適當的距離，但戴因也沒遲鈍到認為對方已經放下他，那些日常互動中被主人刻意收斂卻仍不經意流露出的情愫都是線索。

只不過當戴因看著安托萬的雙眼時並沒有感受到從前被人試探的不悅，反而懷疑是自己多慮了，畢竟是他先關心對方的狀態才導致現在的話題——或許確實是他想多了，說到底在最一開始他們締結D/s的關係時只是互取所需，所謂曖昧也得雙方有意才能成立——那麼現在也是一樣的，作為朋友戴因不介意幫這個忙，況且他自己也確實有舒緩的需求。

「嗯，」思緒在短短幾秒內做出了決定，戴因收起防備朝安托萬點了點頭，用信任的口吻玩笑般地說道：「不過我現在可是連撿筆這種程度的簡單指令都會感到苦惱的喔？」

「哈！我知道，我看出來了。」傷患自嘲的說法讓他感到放鬆而笑出聲，剛才迎上戴因的目光安托萬差點以為內心會被看盡，他覺得戴因或許有需求，但自己何嘗不是帶有私心想親近對方，當他彷彿被戴因用雙眼審視時便在心裡專注地想著「解決需求、調整狀態、回到場上」直到大腦也認定嘴巴說的藉口是這次指令的動機。安心下來後態度也順著戴因的玩笑變得更輕鬆。

不過因為戴因的答應而興奮跳動的胸口依舊難以忽略。

「感覺很久沒進行『以最低限度可以達成的指令』，剛分化的時候不是會有類似的性教育課程嗎？突然有點懷念起來，這麼一想覺得挺有意思，可以自己掌控需求的程度。」他呈現躍躍欲試的期待，像是進行遊戲中準備挑戰新的關卡。

「那麼，戴因。」

安托萬的視線落在戴因綁著石膏而彎曲固定的手臂，而後移至下方包著一大圈石膏的左腳，最後視線停留在戴因拆掉繃帶後已經沒事的頭部，他落下第一道指令。

「先把眼睛閉上。」

進入狀態的sub在聽聞指令後閉上雙眼，和面前的Dom在過往培養起來的信任令戴因對此沒有一絲不安，他的神情平靜並順服地等待下一道指令。

看著戴因聽從地閉目，沒有其他疑惑跟詢問。他的態度如往常倆人進行指令時無異，順從但不會洩漏過多的情緒，安托萬用手指托起戴因的下巴凝視他平靜的表情，安穩的樣子透露對Dom的信任，那感覺讓安托萬好多了，不論是剛才試探的緊張還是需求上的煩悶都被此時的感受撫平，另一種深層的情感浮顯出來，再次回到他身上。

我還是很喜歡你。

嘴唇無聲地張闔傾訴只有自己知道的告白，真正說出口的卻只有指令：「嘴張開。」動作好似準備接吻。

接下指令的戴因張開口，沒有半點猶疑的樣子展現了他對安托萬的信任，不管是作為sub亦或是朋友，他都相信對方不會利用指令給予過分的為難。

安托萬做為Dom可謂優秀的對象，這點即便是在衝突後戴因也沒改變對他的認知。

安托萬沒有刻意拉長這段時間，下一秒便拿起小包裝的果乾拆開，丟一顆橘黃的杏桃乾進戴因嘴裡。

「用法語回答這是什麼。」

那個零食被放在客廳桌上，以至於戴因時常看見，當然也在安托萬的推薦下吃了一些。他在將嘴裡的東西吞下後回答道：「Abricots secs.（杏乾）」

「très bien.」獎勵的撫摸與稱讚同時展現給達到要求的戴因，掌心放在他的頭上輕撫而過。接著換一個體積更小的開心果餵給戴因。

「這個呢？」

「Noix.（堅果）」

接下來放入嘴裡的分別是有嚼勁Figues sèches（乾無花果）、清甜的Raisins secs（葡萄乾）、柔軟的Pruneaux secs（乾李子），戴因依序在吞下後回答出正確答案，而陸續獲得Dom的獎賞也令他的身心感到舒緩和愉快。

這種互動的交流程度不深但有趣，安托萬仍能透過主導控制與適度給予獎賞獲得滿足，他需要的淺度需求已經平息不少卻不想停下。手指輕夾著果乾投餵戴因時，指尖難免會擦過唇瓣，那微小的觸碰讓他得到Ds作用以外的享受。

他最後拿起一個戴因只嚐過一次的棗乾放進他嘴裡，心裡正好盤算差不多可以停止遊戲。

不同於先前的零嘴，棗乾對於不嗜甜的戴因來說有些超出他的接受範圍，那讓他微微皺起眉並花了點時間才將東西吞進肚子。

「是棗乾嗎？Dattes……」戴因的語氣有些不確定，但他知道安托萬不會拿沒說過的東西來考驗自己，「抱歉，我忘記怎麼說了。」

一聲清脆的「咚」在戴因承認無法回答後被安托萬用手指彈額頭發出聲響，強勁彈出的指頭即使沒有攻擊性也具殺傷力，縱然是簡單的指令互動獎懲依舊分明。

「Dattes sèches.」安托萬笑著告訴他正確答案。「可以了，眼睛睜開吧。」遊戲結束。

毫無預警的狀態下被彈額頭讓戴因愣了一下，他睜開眼隨即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稱不上疼痛的微小的頓感還殘留在上頭。

對此他並沒有特別在意，儘管因為方才那些零食的關係有點口渴但還是先關心地問了安托萬的狀態，「你好一點了？」

「嗯，好多了。」感受上像是有兩種部分都被滿足了，安托萬笑得舒坦。「謝啦，明天請你吃飯。」雖然明天本來就是他負責處理晚餐。

聞言戴因笑了一下沒再表示什麼，在安托萬去廚房忙碌時他也用單手將客廳桌上的東西收拾到那些物品應該回去的地方。

不只是安托萬，戴因也因為第二性別的需求被舒緩而感到放鬆，一股愜意的睏倦感湧了上來。

如果日後也能維持這樣的關係，或許也不錯吧——當晚入睡前的矇矓意識似乎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然而戴因在徹底捕捉之前便先沉沉睡去。

電影內容是和安托萬中一起玩下面這個接龍寫出來的

這篇雖然多字但大部分都是虛構的電影劇情
但是我很愛......因為只是虛構的電影所以跟戴因中完全放飛自我沒有套好（只有開頭大概抓一下）即興發揮，結果很喜歡虛構出來的故事！接龍完成一篇故事很好玩
戴因跟安托萬的互動也很喜歡......謝謝戴因中陪我玩投餵小遊戲

kllo3310: 字真的超多XDD
謝謝DS大師，怎麼可以想到那麼可愛的簡單互動和懲罰……看得我心癢癢

我不應該去查尼斯沙拉的……看起來也太好吃了吧TTTTTT 好喜歡生活感的互動還有餵食！！！！中間劇情的描述也很有畫面，跟當下的他們成為對照

唉唷好喜歡 平淡的生活還有私心好好看
而且戴因確實都有抓到安托萬的情緒也太好看了吧 餵食也很好看，這種軟性命令好好看啊

piccadilly2020: 我在查的時候也超想吃的XDDD
謝謝格雷森中，他們下一篇有更多生活感也更可愛 (自己講

inogi: 軟性命令真的好好看，不管是電影簡筆還是他們的餵食互動都是安托萬中想的，他超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