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累的啊。
忍不住皺起眉,半跪在雲雀身旁凝視那張睡顏,總是銳氣逼人的鳳眸被隱於眼睫之後,顯得意外溫順。下意識伸出手想碰觸——或許會驚動雲雀,卻仍然想要這麼做。掌心輕撫有些冰涼的頰側,並非吻在唇上,而是額際、不帶欲望。
或許感覺到觸摸,眼睫微顫卻沒有睜開雙眼。意識一片混屯之中,知道山本已經回來。
「……先去擦藥。」從淺層睡眠之中醒來,帶有幾分睡意依然閉著眼對山本說,同時下意識的朝腿上的醫藥箱摸去。
「抱歉。」道歉的話語脫口而出,但為了什麼連自己也不清楚。大掌覆上原本想拿醫藥箱的手,微收緊便又鬆開,「你先去睡吧。」
傷勢不算嚴重,倒下的敵人趁自己背身揮砍時作出垂死掙扎,子彈剛好擦過側腹留下一道口子。
回總部後夏馬爾看了也只是皺眉努嘴,把藥品和繃帶扔給自己便直接趕人。
「......」被緊握後鬆開的手,殘存對方剛出浴時的餘溫。緊閉的眼在男人鬆手之後,緩緩睜開條細縫。
搖晃著起身,從櫥櫃拉出兩床被子下來,彈了幾下於中央的榻榻米上鋪平。「傷口深嗎。」
明顯夾帶倦意的問句倏然傳來,停下褪去襯衣的動作,看向一臉平靜的雲雀,「擦傷而已,你看。」說著,用手指了指傷處。
「可能會留疤吧……」方才翻牆舉動多少牽扯到傷部,撕裂處再度滲出些許鮮血,從醫藥箱裡拿出乾淨紗布清理傷口,不自覺低喃道。
將床鋪四角拉平,撇頭看著山本壓低著頭、邊用紗布按壓傷口,另一手則在醫藥箱裡翻找什麼。
......顯得笨手笨腳。
「給我。」挪坐至山本旁,搶過他手上的紗布及藥水,一臉看不下去的神情。
「咦?」被雲雀的舉動嚇得一愣,手中沾血的紗布差點掉到榻榻米上。
回神時、對方已經微彎下腰專心替自己拭去殘餘汙血,眨了眨雙目略感訝異,垂下視線看著雲雀同時揚唇而笑,黑褐瞳仁隱約閃動柔和水光。
雙氧水咬上傷口,大量混濁白色泡沫顯示正與感染細胞反應的激烈,接著使用消毒棉棒從傷口上滾壓過。「嘶--」不算溫柔的動作惹得傷口主人身體一顫。
上藥前再一次檢視清理過的傷口,含著血絲的淺粉裸色、勢必將於痊癒後留下一道淺疤。微微擰起眉,心裡那股凝重又沉重幾分。對於這可以避免的事情,帶著九分氣憤...和一分不捨。
斂著情緒,最後把優碘膏藥塗抹上去,覆上乾淨紗布。這次動作放輕了些。
包紮完成。什麼話也沒說,顧自彎下身收拾地上散落的醫藥品及廢料。
深知雲雀正在生氣,但自己卻不同平時那般出聲安撫對方,僅保持沉默讓他處理。皺起眉、眸底隨著光影變化讓色彩純粹又渾沌…近似愧疚的情緒。
不願意看見雲雀臉上出現那種神情。其實不太明白原因,只知道就是不喜歡。微偏過頭思考著,但怎麼樣也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想。
「雲雀。」率先打破詭譎的僵持,毫不意外對方沒有回應,再度喚道:「雲雀,讓我抱一下、可以嗎?」
將醫藥箱放進抽屜,山本的話使自己頓了下,才把抽屜輕輕推回衣櫥裡。
面對衣櫥而不看向山本,就這麼坐著,沉靜的分秒在兩人之間拉長像幾小時幾天似的。直到輕輕呼出長氣,垂下的鳳眸才重新抬起。
起身,到山本面前再度蹲下,玄色眸子仔細凝視對方滿臉不解的神情。
「...為什麼要問。」
「雲雀在生氣不是嗎?」嘴上如此問道,手卻毫不猶豫伸向對方並握住腕部,「所以我覺得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不過、」低頭看向被自己抓住的另一隻手,語氣和緩卻堅定,「就算雲雀拒絕或揍我,我想我還是會擁住你。」
聞言,斂下眼眸。「那還問什麼。」手腕一扭反握住對方的,向後一拉使面前的人向自己傾來...在對方來不及反應之時,封住道歉的話語。
「我不需要道歉,」有如黑潭的眼深沉冰冷、卻隱約藏著炙熱火星。語調雖輕,卻含有懾人的不容拒絕。「這種傷,再一次,就別妄想你能進門的可能。」
唇上襲來略低溫度,瞳孔因驚嚇反射性睜大,隨即恢復平靜,「那麼再也不問了。」嘴角勾起淺弧。
覆有厚繭的手指輕撫雲雀頰側,沿著輪廓緩慢滑過,像在確認些什麼,「我想回答“好”,但不行。」雙眼微微瞇細,似水波紋般漾開溫柔,「只能盡力而為。」
溫柔的話語於心中一再迴轉,自己也知道那是過分任性的要求了。
輕輕吐出一口長氣,閉上眼、身子前傾靠向山本。「穿衣吧,很冷。」
那就盡力而為吧。
感受雲雀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單臂環住靠在自己胸前的人,另一手則直接捧起臉頰,「等會兒再穿。」輕笑著,低頭再度落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