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細長的貓鬚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尾巴軟軟彎成不成圓的弧度。昨天鬧騰一個下午外加晚上終於讓這群不安份的小傢伙入睡。放置在紙箱內的小碟已經淨空，紙箱幾處浸出深漬的地方殘留淡淡奶粉香味。

擱在紙箱外的塑膠盒內裝著兩三個小奶瓶，拿起其中一個輕晃，透明底部看得見餘留不多的奶漬順著圓滑動。在行政繁忙的時候，接手照顧幼貓不大是平常他會做的事情，這將會導致欠缺良善時間的掌控。

今天課後的一對一指導甚至得瞇細眼眸強撐，試圖從被睏意佔據九成的大腦迴路中抽出思考線路進行運作。同事與學生們欲言又止的眼底透露關心，這讓他在打起精神時數次回想起課前到流浪貓協會的記憶。

-

「牠們把您當爸爸喔。」流浪貓協會的女義工哭笑不得地指著一看到他離開便狂叫不安的幼貓們。

──雛鳥情結能夠適用於貓科動物身上？這是他當時的疑惑，但還來不及詢問便被一連串疑似身家調查的問題纏住。

一問一答是禮貌性選取重點，尤其是追問經濟狀況與住家環境狀況這些敏感話題。但皆不及最後莫名定案的肯定句，令人錯愕。

「大學老師果然很有愛心，相信把牠們交給老師您一定沒問題，記得沒課時要多陪陪牠們呢。」

女義工眨眼將認養表格遞到他面前，同時再將一窩幼貓們挪到他視線範圍內。與一雙雙睜圓明亮的貓眼對視後，他，敗陣。

-

輕微騷動讓他回神，低頭往紙箱看去，睡夢中的貓兒半瞇著眼，但顯然並沒有清醒，似是喜歡溫柔撫摸地挪動腦袋湊近指尖頂著。

順著貓兒舉動來回遊移，指腹掃過細密絨毛，綿軟舒適。幾分鐘的時間過得漫長，專注凝視後確定貓兒們一時片刻不會爬起來亂竄後起身。

書桌前的螢幕隨著滑鼠移動泛起螢光，WORD畫面全白，檔案標題是文件1，旁邊夾板上是一疊蓋著學校大印的公告與系務會議記錄。

坐在電腦椅上向後靠躺，闔眼休息半晌後拉開右邊抽屜。樣式簡單的菱形項墜靜靜擺放，轉頭看著熟睡的貓兒們，緩緩揚起溫暖唇弧。

伸手按開項墜，曾在過往記憶中鮮明存在的人，彷彿仍活著對他微笑，帶著一絲僵硬。對於平常面癱的人而言，笑頗是件高難度的事。

懷念與眷戀隨時間積累未曾淡去。關於對方所有一切，瞭若指掌，不須刻意記住便能一一細數。

「下次，帶著小傢伙們去探望你，可好？」溫和輕嗓，是承諾一輩子的寵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