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會怪朕打破這些年來的休養否？」敲擊聲響此起彼落，年紀尚輕的皇帝翻攪棋面緩緩道出，洩漏心緒隱下的浮動。

黑白界線不再平整，他待了許久，卻待不到回應，瑩棋散在鏤刻格紋的青石上。

掌心覆目，五指交織一抹薄影，完好地藏住自己望向劉徹的琥珀瞳色。撞見那人形似孩童之舉，不禁莞爾一笑。

微微擺弄項頸，移了個舒適方位，繼續深陷臂彎當中，回應提問略帶揶揄，「埋怨何事阿魯？此段休養年歲，已可行罷嬴秦四回有餘。」

語畢，聽聞隔案一側迸出刺耳朗笑。隨勢笑了幾聲，感嘆那段炙熱卻如幻夢般短的朝代。嘈雜即止，迎上對方突如其來的沉默。

「先祖先父一世推崇黃老之治，在汝看來是何景況？」玉樽扣向石案發出響聲，不向那瞧，也可感知此刻加諸於身的目光。儘管是被這麼盯著，仍舊毫無起身意願。

抬起指尖圈了個圓，禁錮明月在其中，好奇歷代居上位者為何總愛詢問前人之事。用以緬懷、用以警惕，亦或用以較量？

「萬物依其自然而起，不加干涉。所謂無為，並非一無所為，而是事不妄為阿魯。以柔克剛，以靜置動。事態不重不行征戰之事，遇著妄起之人施以德政寬待，使其自感羞愧而自棄。輕徭薄賦，使民豐足而無欲。」

「君道無為，刑德相輔，節欲崇儉，自身先行。作為秦政之後的休養生息，可謂十分合適。百姓安居樂業，一派祥和。依我所見，即為此貌阿魯。」雙臂背向後頸微微笑著，憶起子民笑顏，唇角上劃的弧度又大了些。身畔那位青年，久久不能言語。

翻身坐起，飲下靜置多時的瓊漿殘液，玉樽前移，杯底迴出淡雅餘香。

「劉徹，大漢於此，汝欲如何向吾呈上？」單手支頷，輕笑邀杯。雙眸半斂看來慵懶，眼下笑意卻似利刃般尖銳，牢牢勾住對頭那雙深沈濃墨。

鈍器交擊，顫動傳上指尖，玉樽轉沉，承載青年尚未飲盡的薄酒。

「盛世，汝將以漢代稱。」回應自己的，是他滿懷壯志的神態。

「口氣真大阿魯。」傾斜酒樽歸還半盞，仰杯一敬，默允尚為空談之想望。遙望上蒼映下的光華，染上王府飛簷數片彤紅。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内兮歸故鄉……」高低調子相互和著，彼此心照不宣。

夜，激昂。

擾人清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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