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像是肉塊的部分,一直去森林裡面獵補住民好像也不太好,另外就是壺,孩子們總是長得很快,那麼要準備多少呢...』下了停止周邊森林生態浩劫的決定之後,絡繼續編織著他漫長的必需品清單,在手上也極為忙碌的編織著。
編織著一張白色細密的網子,絡的手中沒有持有任何應該在編織時會看到的器具,無論是棒針、織板、或者是其他應當出現的輔助道具,只有十指纖巧飛快舞動著,從指尖拉出的堅韌蛛絲宛如魔術一般的交織成大小一至的細密網眼。
伸手敲了敲門,身體對這裡的一切似乎有些許的熟悉,但是腦海卻是一片空白,這種記憶與身體的違和感已經見怪不怪。
「不好意思,有人在嗎?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禮貌性的提問,等候著室內的人同意自己的進入。
意外的時間點,下午素來不是學生們來訪的熱絡期,絡先是望了門板的方向,而後默默低頭看著手中的網,將十個沾著蛛絲的指尖一一舔過,而後將整張網卸下,絡將新織還帶有黏性的網平鋪在桌上。
「午安。」絡一面走向門,一面將指尖殘存的蛛絲吞入腹內,最後拿出手帕擦擦手,替訪客開了門。
臉色平淡的看著眼前的保健室老師,熟悉的感覺卻沒有任何記憶,不知道為什麼進入校園以後這種感覺就常常出現,或許他找到的地方跟他有某種淵源?
「午安,我身上有處傷口很麻煩需要您幫我處理一下。是否可以幫我看看?」
「..二刻?」來訪者並不陌生,雖然也稱不上熟識,不過上次見面也是七十年前的事了。「你也來了嗎?還有丁滿也在...」看著對方頂在頭上的毛團,對於這種毛茸茸的動物絡總是覺得有種狡詐的錯覺,說起來自己的確有收到新的學生檔案,不過礙於其他瑣事他還無暇去觀看。「總之,先進來吧。」
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來是熟人沒有錯,不過不急著開口發問,走進室內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拉開衣物,腰間的傷口果不其然又滲出大片黑色血漬,幾乎腐蝕了繃帶。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破損的繃帶幾乎是靠著黑血和膿液才能勉強的圈伏在傷患身上,原本該緊貼著傷口的部分已經被波及的剩下不規則的蝕口,剩餘距離傷口較遠的部分也被污穢的瘴氣染成乾枯的黃色。「先把繃帶拆下來...對了,二刻會怕蟲嗎?」小心翼翼的將繃帶卸下,絡做出了有些不祥的提問。
「不怕。」
動手將隨意紮住的繃帶拆下,似乎因為腐蝕的關係繃帶已經跟膿血混在一塊兒,面無表情的硬是將之扯下,流出更多黑血。『真的是很麻煩的傷口。』
「是嗎。」端來裝有熱水的面盆,糝入黃綠色藥末後用毛巾替對方清理傷口。「是來到學園之前的...被什麼樣的東西攻擊了,能夠透露嗎?」和最後一次見面時一樣,學生帶著某種殘缺的漠然,不過差別在於這次那種無法言喻的空洞感又加重了。
「人類,當然那已經不能算是人類的範疇。不是被攻擊,是我去攻擊對方,然後被打傷。」
讓對方清理自己的傷口,如果不是已經痛到麻木,他應該會痛到想攻擊眼前的人,傷口仍在腐蝕,深可入骨。
頷首,將灰濁的毛巾擱回水盆,拿了新的凝膠均勻的抹上傷處,「恩,那麼接下來的治療會使用到蟲子,沒問題嗎?不過如果被丁滿吃掉就不太好了。」從來都沒有記清楚那團毛球的名子,絡轉動手腕,發動了戒指破空從房內拿出了一個蜂蜜罐,容器只不過是在短缺時的替代品。
「放心吧,他沒有經過允許是不會隨便亂吃東西的。」
他很想告訴眼前這人,他的寵物並不叫丁滿,當然也沒有關係,名字什麼的並不重要。
「請開始吧。」
「好的,那麼真是太好了。」絡先開上蓋,從罐中掏出了幾隻如鰻苗般通透的小蟲,除了兩個細小的黑點能夠辨認出眼珠之外,根本無從辨認牠們的頭尾。「加油喔。」像纏捲在指尖的小蟲們說道,這些嗜食穢氣的小蟲子們不過毛線粗細,卻能夠在飽食後膨脹成小麵包大小,絡將蟲子們貼附在方才抹上的凝膠物質上。
這樣的醫療過程其實是有點驚悚的,雖然他聽過東方有相似的方式,可是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用到這種法子
『有點像是蘋果,被蟲蛀壞了外表卻仍然沒有變化?』目光專注地看著爬在自己身上的蟲子,忽然開口道:「這樣的醫療方式要進行多久?」
「等他們把毒素清除為止,大概需要幾分鐘吧。」伸手將一隻鑽出凝膠外,差點一頭栽落地面的小蟲戳回原位,絡溫婉的笑著。「後續的話,可能也得準備給二刻帶一些要回去搽,如果照顧得宜,大概一周內就可以恢復了,畢竟這些孩子們很厲害的,對了,就用現在的空檔來調藥好了。」
「是的,那就多謝了。」
看來是位對蟲子異常熱情的對象,見他在談到身上這種生物的時候非常的熱絡,甚至有些驕傲,不過有活物在自己體內鑽動的感覺其實舒服不到哪裡去,抓下頭上的狐獴開始揉搓,藉以發洩有些鬱悶的心情。「冒昧請問,您見到我的時候,提了也這個字,還有哪位是我接觸過?」
「是的,另外還有兩位高層一位學生,分別是羯理事長、夜雪顧問跟...影麟。」雖然遲早會碰上,但是絡在回答的時候稍嫌猶豫,因為其中的兩位都曾因為眼前傷患的關係被送到醫護室。「...要好好相處喔。」於事無補的附上一句,繼續在藥櫃間忙碌。
「好的。謝謝您。」
沒有忽略對方停頓的語氣,太執著過去只是被過去給絆住,他應該先在這學院專心養傷,至於要不要去找那些人應該等傷好了再做打算,只是那種感覺說不上痛快,身體熟悉的記憶卻空白著的,那怕他早已經是最終,仍然不太高興。
『被過去的自己所隱瞞』
「嗯。」沾附在藥杵上的藥劑已經有麵糊的稠度,絡很滿意的端詳著。「那麼也差不多了。」再次走向傷患,被鑽滿空洞的凝膠呈現氣泡的白色,絡將快樂的穿梭在其中的蟲子挑出,蟲子們鼓脹成肥美的櫻桃大,在脫離的時候還發出十分不甘願,「姆啾~」的叫聲,明明沒有聲帶卻能夠發出這種聲音,真是個謎團。
除去了遮蔽視線的蟲子和凝膠,被清理乾淨的傷口呈現一種健康的淡粉紅色,「看來清理得很順利呢。」將掙扎中的一律蟲子裡放進了新的瓶罐中,準備儲存起來做成診療紀錄一般的東西。
看著對方似乎很熱衷於這種把病人當作蟲子的健康食品的活動,其實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不過轉念一想,每個人的興趣不同,按奈住一種莫名的煩躁選擇漠視。
「看來他們對這樣的食物很滿意。」
「因為是天職吧。」露出感覺有點奇怪的眼神,畢竟這樣的問句就跟形容一隻兔子很喜歡跳一樣。「不過這樣的話,診療也差不多結束了呢。」瓶內糾結的蟲子們透明的軀體裡面填滿了汙腐的顏色,像水流一般緩緩的在體內打轉。「二刻會使用繃帶嗎?」
「嗯。」
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繃帶,開始處理自己的傷處,果然沒有那些穢氣後傷口看起來乾淨多了。『這樣子的話,就輕鬆多了。』
「真的非常謝謝您,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儘管吩咐。」
「等等,得先上藥才行。」阻止了對方的包紮動作,先是將藥缽裡的糊狀藥膏放進瓶中,在連著瓶子遞上,「那麼,接下來保持傷口乾燥,每天換藥就行了,如果有其他狀況或者疑問,也麻煩請到醫護室來。」
「嗯,謝謝。」
接過小瓶子,看來他得三五天走一回醫療室,包紮傷口這種東西其實不怎麼上心,或許是因為仰賴過久自己本身的恢復力,所以才會對傷口如此漫不經心,要不是因為傷口真的痛得讓人煩躁,他或許也不會到醫療室來。
「不會。」簡短的結束對話。微和感愈發強烈,眼前的孩子果然在別離之後經歷了某些事件,連帶跟著頭上的毛團也感覺大不相同了,還是說那頭上的毛團是不同的個體,印象中這種動物沒有辦法活得如此長久。「如果是烏龜就沒問題了啊...」無意識的喃喃道,而後才驚覺。
「糟糕,一直忘記要找烏龜了。」
『果然是個很奇怪的人』
明明浮現的念頭是如此,但是卻有種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這個詞讓他非常的深惡痛絕,就好像真理擺在面前,可是偏偏有人遮掩住你的雙目,讓你盲目:「需要,我幫忙嗎?」
「呃、」先是愣了愣,才發現對方是在回應自己不經意的話語。「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自從到這裡工作之後就在念著要找隻烏龜來當伴寵,只是一直忘記這件事情...」作為活體時計,畢竟比死板的日曆,以活體的成長來計算度過的時日有趣的多,而且就上次的經驗看來,確實如此。
只是靜靜地盯著絡看了一會兒,頷首表示了解對方的話,穿好衣物將沾上血的地方用外衣遮掩住。
「如果有需要的話,再通知我。...不好意思,我只顧著我自己的事情,忘記問您的名字。」
其實不太喜歡欠人家人情或者是債務,或許是因為背景使然。
「我只是做我的工作而已,如果二刻不讓我治療的話說不定我還得強行把二刻同學綁過來...之類的,不過如果那樣就真是太令人苦惱了吶。」開始著手清理那些卸下的汙濁繃帶,「我是醫護室導師,絡。」
「請多指教。」
傷口的疼痛減緩以後席捲來的是強烈的睡意,先前的妖力都用來抑制傷口的惡化程度,在放鬆以後反而需要花時間去填補流失的力量,大概睡一兩個小時就會恢復了。
「恕我冒昧,我可以在這休息嗎?」
「好的,你可以使用那邊的床鋪。」絡替傷患沖了一杯溫熱營養飲料,端到床邊地給傷患,「吶,喝下去會覺得好一點,請好好休息。」
「謝謝,麻煩你了。」
接過對方手中的飲料,雖然對甜味很討厭,還是禮貌性地啜飲了一兩口,便將杯子交還給對方,席捲而來的睏意讓他很快地就躺到床上墮入夢鄉。
貓又對身體的修復程度是強韌的,先前腐蝕的詛咒不再成為阻礙,身體的機能才開始正常運作,雖然仍有痛楚,卻已然麻木的開始修復身軀,只是在修復的同時也保持著淺眠的習慣。
一兩個小時後,身體的恢復力已經將傷口修復的差不多,至少已經不會再滲血,起身向對方道聲謝以後,抓著地上那隻瞞著主人想要落跑的白色物體,離開保健室。
「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端視著織就的新網,用手指撫過細密的網眼。「不是時間,到底碰上了什麼事呢?」自言自語著,但這些關切的問句不過只是個無意義的假象,像是旁白念著事不關己的悲慘故事,絡將布匹一般柔軟的網子摺疊堆在膝上。「最近是曬乾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