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花苞漫出雙臂,翠綠藤蔓纏繞在手腕,曳著黃昏光芒垂落。
「請收下呢 ! 」
從芬.蘭山谷中摘來的新鮮花朵仍散放清香,帶著所生長土地的碧綠蒼翠。
「啊、謝謝。是啊,真的很久了。」
久得連我也不記得,最後一次單純的唱著歌一同採花是什麼時候,什麼季節。
不過可以肯定,那次摘的是鈴蘭。
領著對方進入室內,將提諾帶來的花以玻璃淺盤盛裝。
「浴室...你先用吧。晚點還要早起。」
接過行李箱走向寢室,淺推鏡框微笑。
隱隱有份生疏橫在彼此之間,安靜思索著究竟為何。
MOI...
看著離去的故友背影,眼眸微微垂下。
愛德華...你變了呢。
時代沖刷過國家和人民,戰爭和殺戮將堅定意志牢牢鑿進靈魂深處,同時也埋入永不褪去的悲傷。
踏進明亮浴室,讓水流過雙眼之間,淌過臉龐。撐在白瓷牆面的手臂隱約顫抖,透明淺水覆蓋無數扭曲傷痕。
水珠自髮梢滴落,閃耀晶瑩光輝落下。
這個傷...是失去卡瑞利亞的時候...
這一道是被丹哥劃傷的、這一個是...
透過霧氣凝視身上的傷疤,流水下深棕傷痕劃過白皙皮膚,至今想起依然會覺得疼痛。
指尖輕觸手腕疤痕,靜靜閉上眼眸。
「提諾,你已經洗好了嗎?」
擦著頭髮從客房浴室走出,轉開寢室門把。
看著原本應該待在自己床上的米糰們全都消失無蹤,擠到在臨時架起的床鋪上熟睡的提諾身旁。
默默關燈倒向床,側身背向米糰們和提諾躺臥,摘下鏡片。
朦朧星光正從窗戶透入。
良久,突然感覺到身後多了一分存在。
....哪隻米糰嗎?我是不會理你們的...叛徒。
「愛德華,睡著了嗎MOI ?」
星芒濕潤一地夜色,拖著棉被踏過銀輝迤邐而成的星河,在愛德華身旁的空位蜷縮成球。
叫我也是沒用的,哼、...等等,米糰不會說話。
徹底驚醒的睜開眼翻身,恰好在短距離對上困惑眨著的紫眼。
.........!!!!!
險些向後摔下床鋪。
「怎麼了....?」
換過氣來終於能夠開口,不解的透過模糊視野望去。
「只是覺得很久沒有和愛德華一起睡了呢。」
溫煦微笑著移動湊近,一抹精緻銀光閃過,仿如橫過夜空星宿的深蘊淺芒。
「MOI...愛德華連睡著時也不拿下來嗎...?」
低頭看了眼右手上的戒指。
「這個嗎?...大概是...因為不想忘記吧。」
少去鏡片遮擋,僅管模糊但卻能夠更真切的感受到投射來的目光。
拿到它的時候....得到的話和意念。
「再說,你不也還戴著十字架?」
淺笑的看向好友頸間,垂在睡衣領口的銀質十字。
「MOI...是的呢。應該是和愛德華一樣的理由...」
哀傷湧上紫眸,為再也無法尋回的事物。
許多世紀裡...我們逐漸改變,擁有重要的人們,然後失去。至此僅剩他們的意志,仍然留在我們身旁。
寄宿於和國家相伴走來的物品,漸漸成為靈魂一部分的體現。
輕觸十字和戒指,「大家...都變得不一樣了呢...」不再是最初誕生時的我們。
「也許吧。」
收緊拳看著戒指。
不同了....會感到疏離不是因為提諾,是我自己在躲避吧?
「....唱歌嗎?」能依稀看見提諾睜大了眼,然後笑著點點頭。
低沉歌聲是起始,越過星夜溢入塔林風中,愛.沙.尼.亞文編織語言,傳遞壓抑的透明悲慟。
傾聽著陌生熟悉的歌聲,緩緩加入音節。
芬.蘭語滲入歌謠,旋繞著靜訴另一段古老歷史。
遠在戰爭開始之前,追溯至國家誕生的那刻。
雪和風穿越黎明遞移,橫渡星夜絮語,溫柔落至初次看見世界的眼眸中。
很久沒有唱了啊...
思索著,歌聲將震顫帶入胸口。
深沉哀傷漸溶於溫暖音色,綠眼窺見忘卻的初衷。
超越曾有的傷痛和血,不計代價,守護...你們。
我是為此誕生。
淺頓,結束歌唱,安靜向提諾看去。
「時間到了...走吧。」
取過眼鏡起身,踏下床。
謝謝你。
「嗯,MOI... ! 」
黑暗中點點星芒暈染長廊,跟著走上轉角階梯,在愛德華身後攀上閣樓屋頂。北方夜風撫過臉頰,在千座湖泊上繪出漣漪星空。
仰望星雨墜入地平,光跡在紫眸中劃過夜空逝去。
為廣闊大地所擁抱,成為世界的部分。
「你有看過嗎?」和逝去的人民一起。
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燃燒著殞滅的星星照亮夜色。
按上戴著戒指的指節。
「是的,我也...曾經看過呢。」
和那時候的大家一起。
安靜微笑,慢慢握緊了胸前的十字,任由風將話語帶去,或許將許久後再次傳遞。
即使將隨走過的時間而有所改變,保護人民的那份心和意志會繼續陪伴著我們走下去。
如同十字和銀戒的誓約。
側手壓下被吹亂的頭髮,淺推鏡框。
依稀聽見耳語,來自過去或未來。
星宿劃過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