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皇宮書房,提筆簡短寫下文字,窗沿月下雪華暈散了墨跡。
抽出溢著玫瑰香氣的雪白信封,指節靜默撫過蠟印凝視。
沉默閉眼。
叩門聲於沉寂響徹,門扉被推開,不帶膽怯的,來人注視銳利如昔的蒼藍眼眸,抽出腰間長劍。
淡然瞥了眼停駐頸前的劍尖,銀光於無燈黑暗中晃動。
「你是認真的。」肯定語氣未含對於挽回局勢的一絲冀望,僅是迎上視線。
未聞回音,古斯塔夫二世手中的劍抵上脖頸,一縷溫熱滑落頸間。
---啪噠。
鮮血滴落木質地面濺起。
靜靜握起劍身推離,指縫漸有濕潤滑下。
「....你知道會死多少?」
黑暗中兩人相隔一柄劍的距離對峙,劍刃反射鋒芒照亮剎那面容。
體現與國王眼中,鏡般相映的沉痛堅決。
同時鬆開劍。國王轉身邁步,閃耀王冕消逝門後。
『瑞.典,帶領我走向勝利。如同我帶領你,祖國。』
徒留染血長劍與終將碎裂成片的誓言。
行軍隨破曉來到,瑞.典在法.國的經濟援助下征戰神.聖.羅.馬.帝.國。
踏過屍首,腳步濺起帶血雪泥。
旗幟飄揚身後,夜藍加深為紫,黎明十字褪為黃昏西沉。
點點血跡染上在最後一刻轉為絕望的面容,看來仍像孩子。
僅是如此思索,掌中劍身並未改變刺穿胸口的的軌道。
戰線加長、縮短,進逼波美拉尼亞。
夜晚降臨,帶來短暫戰間安寧,視野中恍若連星光亦透出殷紅光芒。
取過劍刃深深刺入雪地、拔起,反覆擦去血跡。
如此不斷重複,但即使銀白光輝重新閃爍長劍之上,動作仍未停止。
隨最後一次將劍身沒入生長鈴蘭的土地,將額抵上雙手交握的劍柄,挫敗低喘。
深藍眸光寫進掙扎憎恨,為無力而憤怒。
為逝去的人民、為援助的法.國、未因奪回領地而確實感到一絲寬慰的自己,感到深沉憤怒。
破曉來臨,灼燒已習於將思緒隱藏暗夜的藍眼。
數月過去,雙手和劍身染上更多,終至再也無法真正拭去血腥。攻陷慕尼黑。
身後人民的冰冷身軀葬於簡陋十字之下,再無法撤回步伐。
而今為何而戰?僅僅是為了不讓曾經的犧牲化為泡影。
可笑地以更多屍首悼念逝者。
「啐、 ! 」倏地側身,身後另一把劍劃破了披風,中央燦金十字被一分為二。
扔棄殘破布料於地,壓低劍身斜斬向上。
倒地的士兵頸部切口正滲出大量血液,銀質項墜垂掛血泊,受衝擊彈開的精細畫框中,溫柔母親和孩童的笑容被汙濁血液掩蓋。
頭也不回的離去,只因一旦停下或許將無法前進。
透視所有的蒼色眼眸不帶情感,冷淡掃過傾頹破敗,遠眺彼端地平。
1632年11月呂岑會戰勝利。
鬆手讓沉重劍刃落至閉起眼的國王胸前,抽過對方腰間配劍。「你明白你一定會先走,阿道夫。」
明白最終記得一切的不將是你。
頸間傷痕已經淡去,凌厲目光掃過國王,深知不會再次迎上那抹目光。
以人民為重而不計代價的堅毅光輝消褪於死亡之中。
龐大軍隊短暫轉而由貝瓦爾德帶領,劍鋒閃耀藍天之下,試圖掩蓋揮之不去的罪責。
無數夜晚驀地甦醒,批上墨色斗篷遠離軍旅和守備火光,獨自踏步隱身Schwarzwald(黑森林)。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連真實名稱亦未曾過問,僅是知道皆已成為領土。
靠上樹幹仰首,疲累身軀隨樹木滑下,金屬劍鞘敲擊地面清脆沉重。黑斗篷逐漸沾上白雪,點綴如疲憊視野中松木枝枒間的破碎星空。
明瞭自己親手拭去的為何,回想起便覺無法再度起身。
自戰事開啟,立誓帶領所有人歸去,在勝利的榮耀中哀悼死者。而今驚覺曾做過的誓言脆弱不堪,愚蠢僅能以背負肩上的罪責為代價償還。
儘管如此頹敗,劍刃尚不能垂下、亦不能停止前進,儘管如此沉重。
剎那響起急奔步伐踩過滿地松枝,抬眼銳利視線穿透黑夜。
....刺客?通訊兵?
靜默抽出劍身,緩緩轉為單膝伏蹲。
陣風吹過樹枝遮蔽剎那視野。
「瑞先生... ! 」
奔過黑暗夜晚,雪色篷帽掉落露出白皙面龐,腳步流轉迅速穿過修長身影所舉起的森冷劍芒。
為突如起來的溫度感到一瞬遲疑,回過神快速放下反射架起的劍柄。「你在這裡做什麼。」質問。
映出星夜的紫眸盈滿不言而喻的悲慟焦急,
「為什麼不告訴我瑞先生出兵參戰了...為什麼把消息在芬.蘭封鎖...?」
纖細指尖搭在寬厚肩膀不住顫抖,染上淺淡銀白星芒。
在市鎮聽聞商人捎來的短報時,懷中紙袋自手中掉落,溫煦笑容凍結在極北風中,磚道上散落一地新鮮麵包和莓果。
不記得是如何回到木屋,取過架上斗篷衝入無際黑夜奔跑。
以天穹星光為指引,追尋瑞.典軍行走的道路。
靜默推開提諾,淡然啟口。
「回去。」
不帶情感的聲線強硬冰冷,掃過對方。
迎上蒼色眼眸中的嚴厲,靜靜搖下頭,
「我拒絕,瑞先生。」
清澈堅定的嗓音在寂靜森林回響,混入增強的刺骨寒風中。
雪白與墨黑斗篷翻飛,掀動著深埋於北方百年的思想。
沉默半晌,終至舉起劍尖相向,不惜代價。
簡短向前一步,俯首注視被覆在自己影子中的提諾。
「...不准違抗我。這是命令。」
「回去,不准再靠近。」
否,則我會剝奪你在瑞.典王國的權利。
低語,目光已不帶羈絆。
「瑞先生,力量不能帶來什麼。」
安靜地迎視肅殺藍眼,劍刃在紫眸前方停頓。
移動指尖想觸碰閃耀銀白光輝的長劍,眼眸在瞬間失去光芒緩慢闔上。
身體無力倒臥雪地,陷入映出天穹暈散黎明色彩的殘雪。
轉頭望了眼破曉。
血和戰爭將與天明一同來到。
收回原本移至提諾頸部後方的手,蹲下身讓對方靠上樹木。解下披風覆蓋昏迷的提諾。
「力量也許不能帶來什麼...」但已無法回頭。
我不會讓你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離開森林庇蔭,足跡繼續邁進。
記下一切的不會是你,阿道夫,人民和你的身前將由我存在駐守。
黎明微風溫柔撫過,驅散昨日的悲慟殘忍。
髮絲掠過面龐,喚醒倚在樹旁沉睡的屬國,淡紫眼眸淺淺睜開,映入晨曦柔光。
「嗯...」...瑞先生呢?... !
穿梭廣大森林中尋找,積雪中足跡編織成鍊,在映出光芒十字的溫柔藍天之下。
沿著殘餘的軍靴足跡向前,穿過黑森林,耀眼晨光中來到通向芬.蘭的所在。
瑞先生...是故意的...?
將舊足跡和自己的步伐混淆...「為了讓我回去...?」
失去力氣跪下,緊抱懷中的漆黑斗篷滑落,在雪地攤開似夜空碎片。
北歐之師咆哮,滿布傷痕的軀體揮出染血利爪。
古斯塔夫二世曾持的劍在手中反轉,劃過另一波迎上的敵軍。
僅剩意志仍支撐著身體,蒼色眼瞳化為深沉靛藍。
與身後蒼天相似的晦暗色彩。
立足肆虐的戰事中央,為逝去的人民而戰,為無法停止的殺戮而以劍尖撕裂敵方眼中反射的的天空光彩。
för is och kan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