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外套披上妹妹的肩,外衣下露出的簡樸十字項墜在胸前劇列搖晃,右手反射性握起腰間槍支。
「起風了。」不是好現象。
凜利目光劃過船身,拉起小手踏上甲板。
「哥哥?」
擔心的叫喚兄長,手被使力拉著匆匆穿過幾位年邁老人之間,幾段陌的瑞典語對話飄入耳中。
哥哥好像不太高興...
裝卸門...確認救生船位置...路線...連接閥...還有什麼?
「小列,怎麼了?」
頭也不回的繼續觀察設備,向後拋出問句。
未察覺捧著書本埋首閱讀的人自另一方向走來,眼神專注於安置各處的安全裝置。
視線追逐文字逡巡,透過紙頁反射明瞭塔林天空正漸漸暗下。
快要出航了啊...呃、好痛? !
回過神時書本和眼鏡已掉落地面,雙手正被反制在身後。
....我應該只是撞到人了...吧?苦笑著自問,回過頭去。
瞬間明白為何會遭遇此種待遇。
「呃...茨溫利先生?」
我不是恐部分子也沒有綁炸彈...還有這是我的、EsTLINE的船......
「...抱歉。」
鬆下反射性箝制對方的手,不著痕跡移動至妹妹身前。
「到斯德哥爾摩?」
「嗯、和提諾有點要事處理...方便請問兩位呢?」
輕推鏡框微笑,鏡片後的眼中掩不住一絲好奇。
中歐跑來北歐...?
越發陰暗的天色中,乘客的車輛似乎已全數進入底層船庫,啟航的警示響起。
瞥了眼遠方翻騰波浪,龐大船身緩緩駛入深沉無盡的黑暗海洋。四周旅客紛紛談笑著走下甲板階梯,人群分流走過原地交談中的三人。
「吾輩和小列去看極光。」
「....今晚有暴風雨。」
吾輩不擅長海域...。看向身後的妹妹,右手靜默收緊。
簡短淺踏一次步伐。
「您好。」
安靜地偏著頭,在哥哥身後提起酒紅裙襬輕巧行禮。
髮梢上的緞帶晃著反射船艙光亮,萊茵河色澤輕飄飄的垂落在露出的恬靜微笑旁。
和哥哥緊牽的手心厚實溫暖傳來,海風中夾雜水氣拂亂柔軟髮絲。垂下眼眸忍不住顫抖著挨近了一些,感受到關懷堅定的回握。
「相當榮幸見到妳。」
禮貌性回以欠身,不得不承認短暫有過羨慕對方之間深厚情誼的想法。
好吧我還有托里斯和萊維斯...............算了吧我騙誰啊....。
「啊、看極光的話可以問問提諾,他已經先到餐廳去了。還請不用擔心,以往也有過比這更劇烈的天候。」
空蕩甲板僅剩下他們停留,濃黑烏雲遮蔽閃閃星眼,打著晦暗旋渦。邊說著一邊朝階梯移動,鞋底扣在甲板的聲音規律如鐘。
「歡迎登上愛.沙.尼.亞號,今晚的風浪會有些大,請兩位小心腳步。」
率先步下階梯,暖黃燈光流洩走道,區隔出甲板上下的世界。餐廳的靠窗座位上熟稔身影正開朗的和幾位旅客交談。嗯?那幾位記得是瑞.典的警察,來塔林時也是搭乘這艘船、是結束休假了嗎?
越過桌椅來到提諾身後,輕拍對方的肩。
一支Absolut Vodka(瑞/典 絕對伏特加) 瓶身在眾多手中相互傳遞,淡色紫眸漾著喜悅光華,伸手接下酒瓶淺啜。
「是的呢,今年瑞先生也說過新建的教堂、MOI?」
回首迎上滿盈笑意的碧綠眼眸。「愛德華 ! 」
船身輕柔搖晃,透明高腳杯中落出幾許光芒漣漪。
「唔咦、那兩位是...瑞.士先生和列.支小姐?」清澄目光落至好友身後相互依偎的兄妹身側,泛出溫煦微笑。
輕放酒瓶撐著桌面起身,寧靜在指尖劃過空氣掀起的風中蕩漾開來。
「吾輩是瓦修。」傾身短暫握手,收回步伐扣緊了手心上顫抖著的小手摩娑。
吾輩怎麼會忘了...小列還是會害怕雨,那些夜晚。
「是..我沒事、那個...謝謝哥哥。」
細聲輕語,努力的按緊胸口緞帶,淺綠眼睛眨著抬起。「提諾先生您好,很謝謝您每一年可愛的聖誕禮物...」
看著妹妹和芬.蘭笑著攀談,略放鬆,平穩吐出氣息,越過暖黃燈光掃視幽暗窗側。
「你要去哪?」在這個時間點?
轉而叫住眼角準備安靜退開的身影,後者露了抹尷尬的笑。
被質問的威壓感傳上,苦笑著煞住反射想加速奔逃腳步。
「去巡視一圈,然後順便去趟酒吧...呃、來杯伏特加什麼的。」
...怪了怎麼所有人視力都這麼好?提諾也就算了...
僅僅三年過去,距1991年的那次勝利也不過這段時間。
失去了多少換得的自由,至今仍在胸口燒灼。
「是嗎,那吾輩正好也去一趟。」
那眼神不對勁。
鬆開妹妹的手,朝對方點點頭,「不介意?」
「當然不、沒什麼問題...」...吧?我不記得這艘船的內部哪裡防彈了?
「那提諾我們先離開了,能麻煩你招待列.支小姐嗎?」
略帶歉意的向提諾微笑,停頓,眼中充滿方才想到的訝異。
「吾輩會晚些回來,一個人可以嗎?」
略微擔憂的朝妹妹看去,思索是否該將配槍交給女孩。
哥哥又要出門了嗎?
響起過很多次的念頭閃過腦海,濕潤淺綠彷彿看見邁步離去的寬闊背影,背袋在哥哥肩上晃呀晃的。
「嗯 ! 還有提諾先生在這裡,請哥哥慢走。」
輕巧展露微笑,藏在裙邊的小手手心用力握著,「我會等哥哥回來的 ! 」掩飾失落和不安。
溫煦淺笑,清澈眸光流轉目送兩人消失於轉角。
船身依舊輕輕晃動,似溫柔輕推的搖籃,耳畔依稀響起母親般溫暖的歌聲。「請不用擔心,我會的。」
經歷過的無數傷痛凝為光華存於眼底深處,與所有國家相似的傷痕軀體包覆於衣物之下。
並肩行走於通道,不住的反覆推開眼鏡。
這是艘陌生的船,愛.沙.尼.亞與瑞.士也算不上特殊的同盟,為什麼他信任我?
列.支.敦.士.登和瑞.士之間,二戰時曾有耳聞,但那時無暇兼顧其餘國家的事。
只是保存國土就已經耗盡全力。
瞥看了眼身側僵硬莫名的人,不甚在意而轉開視線。
舉步跨入
陰暗艙房酒吧。
「很久以前...小的時候,大家也總是告訴我要留在村子裡。」
懷念地瞇起眼眸,越過百年時序凝視遙遠彼端的日子。
那個時候靠在門邊的小小身影總是努力揮舞著手中花環,北風送走了外出的商人和戰士。雖然想過要偷偷在半夜跟上去,但圍著營火不知不覺就都會睡著...
語言流洩著編織,將眼中正看著的過去分享予所有願意側耳傾聽的人,微微淡笑發現少女白皙柔美的手指已不再顫抖。
「現在想起來,一定是長老偷偷在晚餐的湯裡加了安眠的藥草...」那個時候大家都竭盡全力的保護著村子和我呢MOI。
到處都是陌生的語言,沒有熟悉的德文或是法文...
可是提諾先生的聲音卻和哥哥的一樣很讓人安心。
「那個...請問提諾先生會不會因為沒有辦法幫上忙感到難過...或是沮喪呢?」
暖黃光流漫過桌面,映得紫眸和溫和率眼閃耀光芒,輕灑上淺藍長衣與緋紅洋裝上覆著的雪白外套,蕾絲織成的優美鏤空投下華美斑駁。「那是當然的,不過現在我知道了。」在遇見瑞先生之後...
「被守護和守護人都一樣重要呢。」
指尖描繪杯緣輕點,敲出清脆音階。
被溫柔的人民護在身後數年之間,他看著輕撫自己的每雙手揮出道別弧度,曾經以為會有誰永遠在身旁是遙不可及的夢。
「列.支小姐只要保護好自己,就會是對您重要的人的守護和支持呢。」舉起狙擊槍托的那一刻,唯一想著的就是希望能夠回去。
回到等待著的人們身邊。
是為此而努力,堅持著不允許放棄,在雪地上踏出漫長足跡。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呢...」指節離開玻璃杯面,起身揉著睏倦眼眸,
「不早了...該是睡覺的時間了呢 MOI ! 」
「不好意思耽誤您到這麼晚... ! ! 」慌慌張張的細聲致歉,雙手輕闔胸前淺拂緞帶,「今天非常地謝謝提諾先生...我會努力的 ! 」
努力的不成為哥哥的負擔,在哥哥身後為哥哥加油...
靜謐微笑合起手心,悄聲呢喃真摯祈禱。
---嚓、
細微碎裂聲響掀起漣漪隱入船外陣風,湖心般水波撫過溫暖笑容,悄悄地撫慰將蔓延的恐懼驚慌。
「MOI 不會呢 ! 」
夜紗輕緩覆上微弱星芒隱沒的天空。
翻湧巨浪襲上船身,四濺破散為水色碎冰落入幽暗海洋。
腳下地面傾斜,桌椅發出沉重撞擊鈍響倒下滑來。
唔嗯?!「請小心。」半抱起身旁少女向後一步跳躍退開,視野中髮絲紛亂飄揚留下動作軌跡。
還不到波羅的海的結冰期才對...怎麼會...
「呀啊...」輕聲驚叫著閉起湖水綠的眼眸,『那是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撞上流冰嗎?! 』『啊 ! 快過來很危險 !!』『好可怕、震度太大了不可能是浪吧 ! 』周圍乘客慌忙踉踉蹌蹌走避躲開落下粉碎的裝飾,大喊的各種語言陌生但和列.支一樣的恐慌害怕。
握緊了胸前雙手淺掠酒紅緞帶,眨著綠眼抬起白淨小臉。
提諾先生?
銳利環視四周的眼神和有人靠近的哥哥很像...流著血的感覺,為什麼呢?
困惑偏著頭,髮梢上緞帶柔柔垂落。「那個...」
「對不起,請等一下再說,不好意思呢。」
溫煦地抱歉微笑著,牽起雪白指尖奔跑起來。眸中一瞥長長緞飾與柔軟金絲披瀉纖細肩膀飛舞,回過身扯下胸前搖晃的霧銀十字,鬆手落下墜鍊交付下意識伸出的細嫩手心。
神啊...
「它會守護妳,沒事的呢...不會有事的。」
那是瑞先生帶來給我的信仰...。與芬.蘭一起走過悠長歲月,始終在胸口溫暖鼓動。
氣息隨疾奔逐漸不穩,堅韌眼眸刻劃誓言,仿如當時在瑞.典皇宮的誓詞堅定。
我以榮耀和生命在此起誓.....
守護那在我身後的,守護那相信我的。直到風磨滅最雄偉的山峰、寬廣河流自山谷消失。
也不會殞滅。
光芒盈滿紫眸,穹空黎明在其中閃耀久遠光跡。
握起列.支的手緊了緊,奔跑身前的背影和哥哥一樣堅強...哥哥、提諾先生、愛德華先生,不管是誰都一樣帶著好悲傷的表情對列.支溫柔微笑。
為什麼...看起來很痛很痛,像是剛才提諾先生的眼睛...帶著笑容在哭。
為什麼呢...
裙擺拖過長長走道,搖晃混亂加深重重心跳。
但手裡的冰冷十字架卻又是那麼溫暖,和哥哥的有點不同,可是一樣安心。
哥哥...哥哥會不會回去找我了 !
悄然倒抽一口冰凍氣息。
「那、那個,提諾先生,哥哥他...」啜泣滲入聲調,綠眼眨啊眨地泛出瑩瑩淚光,如果哥哥為了找我折返...
「愛德華會阻止他,相信他們。」
越過走道交叉口,抬起手臂吃痛擋下傾頹倚牆的酒櫃,抽回手腕淡紫眼眸一凜,簡潔低身抱起纖細身體踏步穿越過去。
紫眸暈染柔和微笑。
「而他們也會相信我們,相信您的,列.支小姐。」
好多人在逃,也有很多尖叫....好可怕...
可是...。被輕柔放下
繼續朝樓梯跑去,酒紅裙擺擦出弧線。
可是我也必須,保護人們才行。
和哥哥他們一樣,不能逃避。
那樣的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哥哥突然凝視空中時,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