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房間就有些謬誤,因為除卻中央外兩側各有四扇門扉,眼睛瞥去僅見豔紅與海藍分屬左與右側。
這分明更像是狹長的走廊片段,而最終抵達的是黯淡死灰的出口,如果單以顏色來區分,第一直覺自會認準它的特殊性。
若果是這樣,或許還沒什麼了不起,更令人難以忽略的反而是眼前大片延展的地面,上頭鋪灑著不明灰粉,此時的一片平整像是為了在這之後留下兩人的足跡。
啊啊、忽然能夠明瞭順著皮膚表層逐漸下滲,幾乎是要沿著骨頭侵占全身的冰冷感從何而來。
骨灰、嗎?
對於火焰之燼的餘灰是如何樣貌相當清楚,特別是現在目光所及的大片淒慘色澤。
「小心腳步,可能會滑。」出口只是句簡單提醒,也收回原本帶有阻攔意味的動作。
被里斯擋下之後並沒有多問,只是很單純的信任對方身為戰士的直覺與習慣,開始觀察房間--或是說是走廊還差不多。比起那兩排藍色與紅色的房,更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是腳下踩著的不明細砂--但說是砂又不一樣。
聽完對方的提醒後並沒有邁開步伐,而是蹲下身脫下手套拿起一搓仔細查看。
「不是砂……比較像是……」灰之類的。並沒有把話說完,因為抬頭就看到對方那剎那變得慘白的臉色。既然這房間之前的說明和里斯有關,那鋪著的東西說不定……還是不要刺激他好了。
起身,金色的瞳移向了另一邊的盡頭。
「另邊似乎……是這間房間的出口?」只是有些遙遠,看不清楚。「還是里斯先生想先再查看這幾扇門呢?」雖然有些好奇裡頭是什麼,但還是不要亂來好。他把決定權交給對方。
「如果能夠直接走到另一邊當然最好。但很明顯不大可能呢,這種排場。」說不清是要安撫誰,這笑容彎度有些緩,大致上還是與平常無異,「不如先確認這些門是不是能夠打開,同時也先到另外一側確定那是出口。」
語尾不帶上揚分明是個直述句,又一次要在前頭開路,鞋底正式擦過地面上的灰燼。
挪動腳尖小幅度於地板上擺弄,不是想像中該有的細緻磨擦感。但這樣的聲音如此立體,以致身後之人跟上時迴蕩於耳間的已使自己充分明瞭,這根本是場噩夢。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喀啦』
「……布勞,」帶著露指手套的右手稍微撥亂沉金色翹髮,回望時挑眉舒展,「分頭去找找?但不要離我太遠。」
「咦、」原本是好好的跟在對方後頭,現在的環境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異樣。聽到里斯的提議稍稍思索了下。
雖然分開行動比較節省時間不過也較為危險。不過讓留在這種似乎針對里斯的關卡太久,對對方的心靈層面不太好。
「好的,那小的先去出口那邊看看。」明知道機率非常小,卻仍選擇過去看看能不能開啟。在對方點點頭後邁步離開。
距離有些遠了,因此對方的足音也變小。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暗房管理者依然有種有人跟隨在後的感覺。
你在想甚麼呢?有些自嘲的笑了,已經變成沒有人跟著就害怕的膽小鬼了嗎?
--但這也是你最怕的吧
似乎有個聲音在耳畔旁低喃,像是惡魔的私語。腳步的摩擦聲挑起了莫名的顫抖,像是在嘲笑他般愈發大聲。
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消失。只是想太多而已
站在出口面前伸出手嘗試性的拉了拉。如同預期,打不開。看來真的只能每間房間都尋找看看嗎?
「里--」轉身,想回去告訴同伴這個不令人意外的消息,卻在回頭的剎那似乎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不、不會吧……定了定神,鎮定下來後以小跑步的方式到了剛才看到白影的地方查看,卻一無所獲。
--錯覺嗎?蹙起眉頭,站在原地思考著。
一步一步是穩定的速率,間接地導致喀啦聲響成了催眠曲,一波又一波地以自身為中心迴盪開來,間歇性插入遠方另一點迴響。
好了,暫時是獨身狀況,應該得以冷靜思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抓著髮絲的指不斷施力,直到站定在海藍色門扉前才狠戾一甩,在無人得見的情況下落於門把上。
在這裡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過曾經毀去的每一條生命。
偏偏又不是記得這麼清楚,這種如夢似幻的地方也肯定不是現實,於是兩相權加下理智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偽物。
輕嘆口氣只因這門根本紋風不動,而後抿唇忍著那一聲又一聲的喀拉,確認過另外三扇藍門皆無法開啟。
垂眸又見著地上散落的骨灰,直到此刻思緒才終於被自己的心聲給點醒。這些全都曾經是活體,經過高溫後在世上留下此種形式的最後一點存在。
只要自己有這麼一點念頭,隨時都能將任何物任何人轉化為此。
可以無視這些詭異的聲音與環境,卻不可能不加以理會內心的掙扎與猶豫,彷彿是深層意識中被隱藏住的記憶全都急著掙脫。
腳跟一轉耳邊如同鬼魅異叫的喀啦仍是一根不斷打往心上的刺,不過在它打穿之前,自己會帶著布勞離開這裡。
「怎麼了嗎?」看著比起自己更專注於陷入思考的小朋友,還是任意開口打斷對方可能盤整出來的想法。
仍是在思考方才看到白影的可能性,卻忽略了恐懼導致的幻象--又或是說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這種情況。聽到里斯的問句才查覺到對方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自己身旁。停止了思路,朦了些憂慮的金眸轉向了對方。
「……對面那扇門打不開,似乎需要鑰匙。」考慮了片刻決定不提到白影,畢竟那僅僅一瞥,說不定只是錯覺。既然是錯覺就沒有說出來驚擾對方的必要。轉移了話題,「里斯先生有任何發現……請問您還好嗎?」原先的問句在看到對方極力掩飾的異樣臉色後轉了個彎,導向了另種方向。
唉,這是第幾次被布勞詢問?自覺不算是很會隱藏臉色的人,卻沒想過會如此容易被看穿。姆指朝向身後的四扇門,「這裡的也完全推不動,可能和你那邊的狀況一樣。」
然後彎下腰與對方平視,目的是希望他多少能夠更放心一點,「我很好,這是你最不需要擔心的。侍僧不是應該要更相信戰士的能力嗎?」
「你大概也知道這地方跟我多少有點關係了。」不諱言,兩個人都講開來或許更有機會離開此處,所以再次挺直身子時甚至重重踩了下地面。
『喀啦』
「可是我與你現在必須一起前進,你不必擔心我,我也不必擔心你。因為我們暫時可以說是夥伴不是嗎?」
語句聲響交疊,伸出的掌朝向布勞,也許現在的笑容在對方眼裡仍帶有逞強,不過這又如何?
承認自己的憤怒,自己的不足,這就是里斯的做法。各種矛盾必然仍會存在,可是不先面對這件事,只會永遠和布勞陷入喀啦喀啦的泥淖。
「一起去看紅色的門吧,需要我牽著你嗎?」又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話,揚眉問著。
毫無保留的坦承有些令他措手不及,但心中的某部分卻仍覺得理所當然--畢竟這就是里斯的個性吧。細細咀嚼了對方的話後,望著那有些勉強的笑容,忖度了半晌也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靨:「好的。小的相信您的能力、也不擔心您。」的確呢、互相擔心不給予完全信任的話就不是夥伴了。
覆上了對方的,「這是認同您言語的表示,並不是需要牽……」看著里斯似乎是在忍笑的樣子,仍是保持著微笑說道:「因為小的並不是孩子。
」
啊啊、
怎麼跟梅倫某些時候的態度一樣--
「……
。」聽到對方的輕笑後別開了頭,「就依您的意思,去看紅色的門吧。」
「我沒把你當孩子啊。」聳肩,拉著人走往第一扇紅色門扉。「你是我的夥伴小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