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微微吐氣,瞬間在眼前形成一小片白霧,接著便飄散在空氣中,微微裹緊身上的披風,沒想到行走到現在,氣溫驟降,刺骨的寒風不停從前方吹來,毫不留情的帶走身上的體溫。
「嘶——」裸露在外的肌膚接觸到突如其來的低溫,不禁向後瑟縮了下,「好冷...」望著輕呼出的氣體在空中轉化成一片片白霧,輕輕搓揉著雙臂,希望能汲取些溫暖,習慣了剛剛溫暖的氣候,對現狀感到有點不適應。
「如果妳感冒了,我會很麻煩。」聽到微微的輕呼,轉頭看了一眼似乎在打著寒顫的少女,隨手解下披風,拿給少女,淡淡的開口。
「啊、謝、謝謝。」緊張的小心翼翼伸手接過還留有體溫的披風,上頭的溫暖令自己忍不住緊緊攫著,有種安心的感覺,「...不對!那、那個,披風給我真的可以嗎?那妳呢?」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睜大雙眸擔憂的望向貝琳達。
「沒什麼,我習慣這個溫度了。」簡單的回應後,感覺到冷風突然增強,往前仔細一看,前方不遠處矗立著一座大門,強烈的冷風便是從門旁的隙縫竄出。
「看來,到盡頭了。」與帕茉對視一眼,一同走向大門。
走至大門前方,抬頭觀察著 —— 銀白色帶點透明的門扉緊閉著,門扉上邊緣皆雕著華麗無比的雕花。左右兩扇門中央,各勾畫著一青、一紅兩簇火焰,凜冽的冷風中,襯著如此奇特的圖案,透著一股違和感。
微微皺了皺眉,這座大門......跟前兩扇沒有任何繪畫,單調的門不太一樣,上面繪著的...是火焰?有什麼意義嗎?
肩披白色斗篷,踩踏著小靴子,隨著貝琳達的腳步,謹慎的向前邁進,然而當佇立在壯麗的門扉面前,眼神不禁注目著那兩簇火焰圖騰,維妙維肖的火焰,彷彿連人的靈魂也吸進去一般。
『算了,可能只是裝飾。』不再多想,還是先繼續前進比較重要,與帕茉對視一眼,互相伸出手臂一推,本以為很沉重的大門很輕易的就打開了。
瞬間,強烈的寒氣撲面而來,夾雜著細小的雪花,整個視線前方完全霧濛濛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不好,居然是濃霧。」皺著眉,沒想到開門後是如此情況,能見度極低,在這樣的環境下是最容易被偷襲,在法術無法施出的狀態下,非常的不利。
「走吧,在這樣的環境,要更加小心。」但現在唯一的選擇只能繼續前進,轉頭看了看有點發愣的帕茉,出聲提醒。
『 ! 』用力搖了搖頭,啪的一聲拍打著自己的雙頰,令神智清醒過來,「嗯!走吧。」眨了眨雙眼,清脆的嗓音帶著幾分溫婉回應著。
保持警覺性慢慢的走進霧中,揮舞著權杖試圖揮散濃霧看到前方的道路,卻徒勞無功,此時,卻發現濃霧開始緩慢的移動,往前方某處聚集。
漸漸的,在濃霧中,浮現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帶著微笑面具、跳著滑稽舞蹈的木偶啊!
踢踏、踢踏、在流淌著鮮血的地上舞動,
穿梭在黑與白之間,
那麼、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呢?
呵、呵、呵 ~」
緩慢念出半空中的文字,彷彿還可以聽見詭異的笑聲迴盪在耳邊,這段字句似乎跟之前是一樣的,難不成,也是離開這裡的關鍵話語?裡面的木偶......指的是誰?
對於突然出現於白霧中的文字眼神微微閃爍,「......」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總覺得有些不安,雙手不禁緊緊握著聖獸之牙所做的護身符。
皺眉思索著,卻發現當念完最後一句時,思緒被突如其來的轉變給打斷──眼前的濃霧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佈滿了「冰」的房間。
「看來,又是一個跟前面的森林一樣詭異的區域。」皺眉嚴肅的迅速看過面前逐漸清晰的景色,這是一個類似水晶洞窟般、但四面皆被透明的冰所覆蓋的空間。
仔細一看,還可看見空氣中飄散著些微的霧氣,房間的溫度絕對在零度以下。
「......」明明是自己很熟悉的環境,但不知為何,總有種不協調感的存在。
仔細觀察眼前的環境,不同於之前面積廣大的森林,這裡範圍不大,站在現在這個位置,整個空間就能盡收眼底,最明顯的,莫過於飄浮在空中的巨型沙漏。
沙漏整體全由透明冰晶鑄成,金色細沙緩慢的在瓶裡流瀉,隨著瓶身的轉動而改變流動方向,而在冰晶表面上依稀可見一些細微的刻痕。
『為什麼這裡有如此突兀的沙漏?』對眼見所見感到疑惑,卻突然聽到帕茉的驚嘆聲以及前行的動作。
眼前的世界突然幻化,清澈的琥珀色瞳孔映照著那銀白世界,「哇啊——好漂亮。」小巧的臉頰上透露著興奮的淡淡緋紅。
屢屢薄冰的上方綻放著一柱柱水晶,有的像樹一般的交錯林立、有的就散落在一旁獨樹一幟,全部都呈現半透明的晶體,如墨般的黑、妖異的紅、純潔無瑕的白,如同盛開的花兒般絢麗。
——真想讓希爾夫也看一下呢。
想至此,不由得微微揚起嘴角,一抹發自內心的笑顏洋溢在精巧的臉蛋上。
望著閃爍著華美光芒的冰晶,似著迷般的伸出手想觸摸,卻沒想到剛踏出步伐、再踩下薄冰的剎那間,身子斷然落空,「呀啊、——」
「!!」沒有想到洞窟中央的冰層如此易裂,一個不注意,就看到帕茉快速的掉進水裡。
「抓緊這個!」迅速且小心的靠近破冰處,發現帕茉雖然跌了下去,但沒過多久馬上就浮起,伸出手中的權杖,示意帕茉抓著讓自己拉她上來。
「沒事吧?」皺眉看著渾身濕透的帕茉,在這樣寒冷的環境裡,待越久可能越不妙。
在沉入水中的剎那間,瞳孔不敢置信的瞪大,臉色蒼白的望著湖底的大量白色亡魂,一個個臉色痛苦猙獰、爭先恐後的朝自己游來。
『嗚、——!』一時驚慌的想求救,卻不慎的灌進了幾口水。
低於攝氏0度陰寒的液體流瀉在體內,猶如在冰櫃之中、全身僵硬,「咕、」自唇中吐出的透明水泡映照著那一張張越來越近的腐朽臉孔,害怕的緊緊閉上雙眼。
——希爾夫。
就在心臟彷彿要停止之際,耳邊隱約聽見女子的呼喊,身子本能的反應快速抓住權杖,躍出水面,無力的趴跪在岸邊,「咳、咳咳......」
過了一會兒,順了順氣,「謝謝...抱歉,又勞煩妳救我了...」眼神充滿歉意的望著貝琳達,然而當冷靜下來回想起方才的驚魂時,卻猛然注意到一件事,「青色的火...」——身為火焰卻在湖底?
「什麼青色的火?」蹲下身來確認帕茉的狀態,接著環顧四周,試圖找尋可以禦寒或取暖的原物時,卻聽到帕茉的低語,為此感到疑惑。
「跟剛剛進來前在鑲在門牆上一樣的。」那精緻的火焰圖紋令自己印象深刻,因此十分篤定的描繪而出,「不過也是無意發現,來不及仔細觀察就是。」濕冷衣著緊貼身體,環抱身軀微微發顫著。
「門上的...」聽到帕茉的回答,馬上回憶起當初進來時也令自己在意的圖案,皺眉思考一下。
「那麼,可能有必要再下去探查清楚。」根據前面的經歷,不管再小的線索都不能放過,這個空間隱藏了太多的秘密,想要離開可不是那麼簡單。
「妳還記得火焰在什麼位置嗎?」看著不停打著哆嗦顫抖的帕茉,決定這次自己下去就好,雖然不知道火焰有什麼用處,但如果能取得,或許可以早一點離開這裡。
「大約就在正下方而已。妳真的要下去嗎?可是水面下......」頓了下,想起方才在底下那不舒服的經驗忍不住向後瑟縮,十分不願意再度回憶那一張張空洞面孔,「有著眾多死去的怨靈。」
「......」微微睜大了雙眼看著帕茉,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亡靈存在,那麼一開始進來的時候感受到不協調感就是亡靈散發出來的死氣嗎?因為太過熟悉,反而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呵,妳忘了我當初的稱號了嗎。」沉默了一下子,瞇著眼笑看著略顯不安的少女,眼中凌厲的光芒掩蓋在笑容下,雖然不知道是何人做了如此安排,但...
——死去的亡靈,只能為我奴役!
——以不可思議力量使役亡靈的不祥者。
喃喃唸出記憶中週遭人對她的稱呼,這也是當時紫髮女子使人懼怕的原因之一。
「可是...」不知為何卻還是放不下心,總感覺這與一般的亡魂不同,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之處,靜默了會,出言提醒道,「妳還是小心點。」
「嗯。」冷眼看著似乎又開始凍結的水面,淡淡的回應了一句,同時慢條斯理的將腳上的鞋子褪下放置一旁,將手中的權杖交給帕茉保管,接著走至破冰處,瞬間俐落的跳進水裡。
抱膝坐於冰面旁靜靜等待女子歸來,心中也思考起落水的經過。
冷靜下來後想起那時未察覺到的異常之處,仔細想想,記得當時被眾多亡魂包圍,可是它們卻沒有對自己做出任何舉動。
為什麼?是無法?還是不能?
跳進水中的瞬間,刺骨的寒意迅速帶走所有的溫度,與冰水直接接觸的皮膚像有千萬根針在扎著,絲絲的寒氣沿著手腳末梢神經侵襲而上,全身彷彿快要凍結。
漸漸的,來自水面上的光線逐漸減弱,一時間,只剩自己怦咚、怦咚的心跳聲,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也聽不見......
突然一陣有別於冰水的寒意纏繞上身,停下手腳的擺動,停滯在水中,瞇起眼嘗試著分辯四周情況,不意外看到身邊開始圍聚著一個又一個乳白色帶著死氣的亡靈。
睜開瞇著的雙眼,琉璃色的眼瞳閃動著,隨意撇向身後蠢蠢欲動的亡靈群,一股比周圍的亡靈更加深沉、濃厚的死氣震出,瞬間退散周身所有亡靈,帶著命令的指示,剋止它們再度靠近。
滿意的看著被逼退的亡靈群向著其他方向移動,快速的划動手腳,繼續向著下方潛去。
當感覺到泥沙因為水的晃動而大量撲面而來時,看來已近水底,便緩下手腳滑動的速度,轉而開始四處搜尋在這片黑暗中應該很明顯、清楚的火焰,
──但卻遍尋未果。
『會不會是帕茉一時看錯?』心中不禁冒出如此想法,看來,還是先游上去與帕茉討論一下,順便換口氣,畢竟潛進水中也有一陣子了。
打定主意後,轉身準備上游,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又聚集了一群亡靈,皺了皺眉,打算用同樣的方法命令其離開,但卻發現雖然被逼退,卻依舊鍥而不捨的繼續向自己靠近,完全不聽從自己的命令。
『怎麼回事?居然不受控制?』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馬上加快速度往水面游去,但沒想到前方的路徑瞬間被亡靈堵死,不得已只好停下動作,眼睛掃視過周圍一圈,不僅是四方,連前面及後方,全部都被亡靈給圍起,沒有任何空隙。
『嘖!』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偏偏在水中也無法全力施展,而且,不知是否是錯覺,身周的溫度變得越來越冷,冷到手腳變得有些麻木、無法動彈。
隨著亡靈越來越靠近,冰冷的感覺越發強烈,使力掙扎,試圖挪動手腳,抬頭往上看的瞬間,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眼前,臉與臉之間只相差不到5公分的距離,森森的陰氣不停竄動。
對上眼的同時,突然的、像是明白了什麼,倏地睜大了雙眼!
『含冤而死的亡靈,冤有頭、債有主,總有一天,必會報仇雪恨!』
不知來自何方的諺語,倏地竄進腦中,原來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麼......
『不可能讓你得逞!』冷冽的光芒在眼中一閃,隨即,身周完全被亡靈包圍,再也看不見人影!
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隨著身上的濕冷感消退,這才發覺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貝琳達呢?這麼會還沒上來?
起身焦急在早已又凝結成冰的岸邊來回走動,卻瞥見一旁促使自己落下的冰晶不知何時皆幻化為墨黑色,但也僅是匆匆看過便不予理會。
過長的時間讓自己感到不安,莫非是碰上什麼麻煩?雖然不大願意再次與存在於水底的魂靈接觸,看來有必要跟著下去一探究竟。
深吸了口足夠的氧氣,閉眸縱身躍下,寒冰蝕骨的液體瞬間包圍全身,任由身體下沉自底部,倏地睜開瞳眸,滑動手腳,開始搜索女子身影。
憑藉模糊記憶朝青色火焰座落地點游去,眼角在不遠處捕捉到一抹微光,伸手握住,掌心與物體接觸的實感,這才發現那青火原來是裝於瓶內,也莫怪能存在於水中,但最初的目的找到了,可是卻還是不見貝琳達蹤跡。
只不過才下水一會兒,低於零度的水溫已使得手腳開始陷入僵硬,先是朝水面游去換氣,又再度下潛。
透心冰冷的水讓自己體溫急速下降,即便貝琳達習慣這種低溫,但如此長久待於此也是不可能的,難不成是被水中那些東西纏上了?
『 哪、到底在哪? 』著急的往中心深處游去,期盼能來得及趕上。
被一擁而上的亡靈包圍後,瞬間數不盡懷帶惡意的怨念如同兇猛的潮水不停侵襲著自己。
一波接著一波,所有的惡意不停的想拖自己也一起踏進它們那永無止盡的黑暗中。
『呵、呵呵!』使力堅持住的同時,察覺到亡靈如此的意圖,在心中冷笑幾聲,原本緊閉著的雙眼倏地睜開,略帶瘋狂的流光在眼眸流轉,冷至深處的怒意就此被激發!
面對這種情況,繼續按兵不動可不是我的原則,既然如此,就來看看能笑到最後的是誰!
完全打開最後的防禦,更多、更深沉、更加邪惡的怨念全部流進身體,接著釋放出自身最後的死靈力量,
──『就來比比看是我併吞你們全部、還是我直接葬於你們的怨念中!』
「我...是誰?」緩慢開握著雙手,低頭看著手中的武器以及身上髒亂不堪的制服,困惑的皺眉。
但轉眼情勢不容多想,身體像是被控制般將手中的統一由王國軍發派的劍刃送至逼來的不死生物的脖頸。
冷眼看著其倒下,瞬間噴濺到臉上的,是散發著腐臭的液體,毫不在意的將刀上的液體甩至地上,繼續向前衝,卻沒想到等在眼前的是一整群再度復活的死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斷被啃噬、被撕扯,身下噴濺出一大攤的腥紅,難以言喻的劇痛一點一點的磨滅掉所有的意識......
『不想、不想死啊!!!』不甘的叫喊最後如崩斷的線那樣陡然停止。
不同的自己,但同樣的場景,帶著之前的不甘,更加勇猛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不斷的衝鋒、不斷的斬殺,但等在最後的依舊是同樣的結局。
一次又一次,所有的傷痛不斷累積,終於在最後一次的死亡前,看到了導引這場戰爭的元兇—— 一個女人、一個敵國的將軍、帶著噬血的微笑從開腸破肚的傷害中再度站立起來的不祥者!
所有的怨恨聚集著向著那邊而去,但最後只能不甘的睜著雙眼死去。
從血泊中掙扎站立起來,看了看手,又換了一個自己,不、不對,看了看旁邊破碎的玻璃中映照出來的身影,很快意識到,這次,是真正的自己,
—— 古朗德利尼亞帝國的女將軍。
恍惚中,居然又再一次的重複了不知多少夜晚曾做過的噩夢,身體,再次被眼前與自己同樣散發出死氣的銀髮使劍者刺穿,不甘的倒臥在地,無力握緊的權杖從手中滑落在地。
睜著眼看著陰沉的天空,身下黏膩的鐵鏽味不斷告示著逐漸消逝的生命力。
已經無法讓手腳移動哪怕一公分,耳邊原本清楚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遙遠,如今的自己連眨眼這樣簡單的動作都成了很奢侈的事。
「咯!」從四肢百骸竄上的冰冷使自己難以抑制的開始顫抖,那是不同於原本就纏繞在身上的死氣,是更加的寒冷、更加的令人絕望。
先前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死亡經歷,撤底的崩壞自己所有對死亡的無謂,
—— 不再了無牽掛、、臨死前的劇痛......
一切的一切,迅速的讓自己也開始對於死亡產生恐懼。
眼中的光芒漸弱,不斷想著是否這樣就是自己的終結,恐懼著再也不能嚐到他人的死亡滋味,反而是自己將走向末路......
眼中最後倒映出的,是敵人再次揮下、手中武器冷冽劃出的光芒......
【 —— 劇情結束,回應與討論請至
觀眾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