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什麼斷裂了,腦中響起啪的一聲,將意識瞬間從黑暗中抽離,伴隨著彷如突然離開水中的衝擊感,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的房間。
剛才的夢境讓人感到無比真實,臉上帶著惶恐的神情征征地看著天花板,胸口不住地起伏著,像是在取回剛剛所缺乏的氧氣,過了好一段時間才緩緩平伏下來。
伸手撐著床畔讓自己坐起來,這才發現背上沁出了不少汗水,心臟也跳動得異常快速,彷彿溺水的感覺緊纏著胸口,久久不散。
深深地烙在腦中的,是夢醒前那令人感到恐懼的場面,夢裡的自己與艾伯李斯特被淹沒泥沼中,還有艾依查庫…以及佛羅倫斯。
雖然現在的情況明顯地告知著--剛剛那只是夢境。但不管怎樣也無法得到實感,以雙手覆蓋臉龐,只要閉上眼睛便會想起夢裡的景象,這種感覺讓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心。
就這樣思考一會後,決定起身離開床沿,洗個臉讓自己冷靜下來後便朝佛羅倫斯的房間走去。
離開房間後,不消幾步便走到佛羅倫斯的房間前,本來還在擔心這時間會打擾到對方,但看見門縫還透出微弱的燈光,於是伸手輕敲門板,「…佛羅倫斯,我是艾妲。」
肩負著艾妲和薩爾卡多踏出純白房間後,門扉的關閉聲彷若某種暗示,令朦朧的意識瞬間清醒。
「唔……咦?」睜開沉重的眼皮後,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不相信自己身在房間中。或許是「那個夢」太過真實了吧,要不是因為身上仍穿著輕便的服裝,而不是深紫色的軍服,也沒有任何活動過的跡象,說不定還真的會把跟蕾格烈芙一同度過重重難關的夢境當真。
並不是沒有作過夢,但夢境的內容往往會慢慢消失在記憶深處,就算能回憶起一些,仍是零碎的片段;像這樣如此清楚地記得過程、彷彿身歷其境,還是第一次。
「啊……感覺連作夢都給人家添了很多麻煩。」想到蕾格烈芙多次為自己踩下煞車,並蹙起眉頭的表情,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老實說,以目前對蕾格烈芙的了解,換作現實的話,兩人的相處模式大概會與此相去無幾。
慢慢回想起夢境的內容,鏡之房間、模型城,最後是……看似神聖,卻令自己感到噁心的聖殿。
用下三濫的手法挑撥自己和蕾格烈芙之間建立起來的信任,就算只是夢境,仍讓人十分不快。
濃郁的血腥味似乎還迴盪在鼻間,染上鮮紅的金髮和深紫軍服也如同歷歷在目。
一直將虛幻的夢放在心上實在非常愚蠢,更何況最後也算是以Happy ending作結,但險些失去重要之人的那種感覺仍讓自己眉頭深鎖。
打開房內的燈,順手拿起幾本書閱讀,卻發現仍無法靜下心來。正準備出去透透氣,好讓心情放鬆一點時,房門卻被人叩響了。就自己所知,除了某位工程師以及喜歡鑑賞戲劇的少年外,宅邸內鮮少有人會在這個時間活動。
正在納悶時,門外響起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因此停下準備起身開門的動作,索性躺回床上、蓋上棉被,直接對來訪者說道:「隊長晚安,不好意思我還在睡。」
房內的燈沒關,想必艾妲也是藉此得知自己是醒著的,才會敲門造訪吧。而了解自己的她自然也不會把剛剛那句話當成逐客令。
「隊長,好過分啊,我都說我還在睡了。」平日雖然就很喜歡調侃艾妲,但在剛作完那種詭異夢境後,這種行為似乎又多了層不一樣的意義。
站在門外聽見佛羅倫斯那清晰而毫無睡意的應答,不禁悄然一笑,同時亦因為這如常的回應而感到安心,在實際聽見對方的聲音後,終於有種真正變得踏實的感覺。
「明明還沒關燈。」不顧佛羅倫斯的抱怨,逕自步進房間並關上門,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對方,雖然已經蓋上棉被,但桌上的書本以及還開著的桌燈卻顯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之前幾乎每天都見面,可是經歷了那個奇怪的夢後,連自己也似乎變得很不正常,看著佛羅倫斯的臉,不由得與夢中的身影重疊,明明已經從指間溜走,現在卻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緩緩走到床沿坐下,雖然就這樣擅自進入房間,但還是因為打擾到對方而感到愧疚,「…抱歉,那麼晚還來打擾。」
「怎麼了嗎?真難得,這時間了還過來找我。」看見艾妲準備坐到床上時,稍微挪了挪身子騰出更大的空間。
艾妲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鬆了口氣,但是又有點心事重重,不由得認為她是發生了什麼無法獨自處理的問題,才在深夜來訪。
坐在床畔旁看著佛羅倫斯的臉,因為靠近的關係可以感受到屬於人類的體溫,心情也不自覺放鬆下來,斂眸啟唇輕道,「…只是做了惡夢。」
看到對方合上嘴,開始安靜地聆聽,自己便輕淡地描述夢境的內容,關於與艾伯李斯特所共渡的難關,以及最後的結局,臉上的神情亦變得黯淡。
「呃……該說我們有默契呢,還是太過巧合呢,老實說我也夢到了類似的東西。瀕死的妳跟薩爾卡多被綁在十字架上,我跟蕾格烈芙需要做出抉擇。」艾妲聽聞自己的話語後先是震驚,然後又恢復以往嚴肅的面容,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
由於只不過是個夢境,不希望艾妲將此放在心上(事實上,在看到艾妲的瞬間,自己幾乎就將夢境帶來的煩悶心情拋諸於腦後了),因此又開玩笑地補述一句:「不過我們倒是順利救出人質了,隊長你們太混囉。」
--沒想到,艾妲的反應並不是預料中的怒視過來或無奈嘆氣。
本來看到佛羅倫斯已經讓自己的心情輕鬆不少,但那句突如其來的玩笑卻讓自己想起當時的話語,明明是夢境,卻仍留在心裡久久不散。
『都是因為隊長,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想到二人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回到現實,不如說是夢中夢,兩者都是因為自己的過失,才會導致這種失敗又殘酷的結局;不管是剛才的夢,還是現在這個死後的世界也是。
想到這裡,頓時覺得眼眶發熱,但在佛羅倫斯面前落淚難免會被取笑,而且自己也不想為對方徒增壓力,因此只是勉強地勾起一抹微笑,「嗯,我想我還不夠努力吧。」
「呃,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開玩笑的。隊長,那只是個夢,只是個夢嘛,別當真……」看來艾妲在那個夢境中大概經歷了什麼事,才會令平時的玩笑勾起她不好的回憶。
艾妲與自己不同,責任感十分強烈,自我要求也高,因此容易拘泥於過去的失誤--不禁回想起托雷依德要塞陷落後,她失意的模樣。
光是看到身陷危機的艾妲,就足以令自己險些失去理智;無法救出自己、導致兩人一同被泥濘淹沒的艾妲,想必一定十分內疚。
「我們明天一起晨練吧?之前我受傷的時候,妳不是說過等我痊癒再一起練習……」扯開話題,手足無措地試圖讓艾妲打起精神。
看著手足無措的佛羅倫斯,不禁啞然失笑,或許正因為她的這份堅強,才能拯救那麼軟弱無力的自己。
「…謝謝。」朝佛羅倫斯露出笑容,下一秒卻伸手覆上翠綠的雙眸,以隔絕對方的視線,盡量不讓聲線透露出壓抑的情緒,「對不起,沒能救出夢裡的你。」
看到對方的笑容後鬆了口氣,隨即便被溫暖的手心覆上雙眼。大概猜得到艾妲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她現在的表情,才會做出此舉。
「就說那只是個夢罷了。」輕笑出聲後就這樣任由艾妲的手放在雙眼上,並沒有說出其他話語,只是任憑寂靜充斥整個房間。
等到艾妲放下手後,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早已超過了兩人平時的就寢時間。
自己倒是沒什麼問題,但艾妲的生活作息十分規律,況且晚睡對身體也不好,因此指向時鐘,出聲提醒:「隊長,妳差不多該回房了?還是……妳要跟我一起睡啊?」臉上掛起惡作劇的笑容,還拍了拍柔軟的床鋪。
在佛羅倫斯看不見的瞬間,二人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沈默著,四周寂靜得幾乎連呼吸聲也可以清晰聽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自己平靜後才放下手。
聽見對方的調侃,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便離開床沿,「我不想被你踢下床。」
起身走到房門前,一打開門便迎來較冰冷的空氣,眼睛也變得舒適了些,在離開房間前,回過頭朝佛羅倫斯說道,「明天別遲到。」
「我的睡相才沒那麼差。」聽到艾妲隱晦地下達晨練的指示,但由於這是剛剛自己提出的意見,也沒辦法抱怨什麼。
「晚安,隊長--祝妳有個好夢。」儘管是再平常不過的招呼語,但在艾妲作了那種惡夢之後,自己的確是誠心希望如此。
「也祝你有個好夢。」說完後便輕輕關上門,走回只位於隔壁的--自己的房間。
縱使現實與夢境相差不遠,但還是衷心希望彼此都不會再次夢到這種殘酷的情景,到底還要再過多久,自己才能真正保護珍視之人?
艾妲掩上房門後,起身將書桌上的書籍收拾好,便熄燈就寢。
有時候會覺得和艾妲之間這種又是戰場上的搭檔,又是好友的關係是否會造成困擾。隊員喪命時就已經會讓艾妲難過無比了,如果是身為好友的自己,她肯定會受到更大的打擊。
比起戰死在沙場上,對艾妲而言最痛苦的,或許是眼睜睜地看著夥伴們送命吧。太過強烈的責任感反而讓她不斷地不斷地往肩上挑起一個個重擔。
因此自己必須變得更強才行。不只是為了能夠保護其他夥伴,也是要讓自己成為,不用被他人守護的堅強存在。
「--不行不行,明天還要早起。」甩了甩頭像是要將腦中的思緒驅散,一頭鑽進床鋪。
但願,妳能有個好夢。又在內心默默地祈禱了一次。至少在睡夢中,希望她可以擺脫那種事情,隔天依舊會像往日那樣,綻放出耀眼的光。
誠心祝福兩位,你們的羈絆是無可替代的哦
戰友組!!!!艾妲你真的是越來越受氣
「兩位的牽絆真的讓人既感動又欣羨呢。」一路看著試煉的過程,幾次都快哭了出來。「不過…照艾妲的說法來看,之前應該有過"慘痛"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