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自己甚麼時候回來的?
以平定大半的革命政府、高層官員們,自那天後就再也不曾見過面了。老爹、科蘇特呢?會在前方等著自己的科蘇特呢?
一把有些稚氣的聲音將思緒拉回,明白那不是出於現實的聲音,而是在腦海中無預警響起的聲音──伊凡的聲音。微微睜開埋沒在黑暗的雙眼,一片片的光影模糊開視線,而自己也沒打算揉開。
收到同盟羅德里希的請求,千里迢迢率軍來到中歐協助鎮壓各地大小革命,並在三個月之內平定匈牙利的反專制行動,成功擒住其代表──伊莉莎白,使這騷動畫上句點。
『叩叩。』敲敲橡木製的門,開門踏進房間,對坐在椅子上的女士微微一笑「妳好啊,伊莉莎白小姐,住的還習慣嗎?」這裡是特別為對方準備的軟禁所,雖說是敵人卻也不能失了對女性最基本的禮儀,因此房中設備雖單調但也稱得上是舒適了,對一個戰俘來說。
門外禮貌性的敲門聲在自己還沒回應時便緩緩開起,站在門邊的伊凡嘴角漾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誰准你進來了?」在見到對方的臉龐時便迅速撇過頭「出去。」
在還沒見到科蘇特、甚至該說甚麼也沒做到,伊凡便將自己帶回,想當然羅德里希肯定非常驕傲。畢竟找了個好幫手。
「我幫我的好同盟來探望你啊,畢竟你給他惹了很大的麻煩呢。」找了好位置倚牆靠著,宛如沒感覺到警告中濃濃的敵意,仍舊保持著溫和靦腆的笑容「羅德里希很忙的,就是因為忙不過來所以才找我來幫忙啊,畢竟現在他家也還沒完全安定下來嘛。」
聞言眉頭稍稍擰起,故作鎮定地聳聳肩頭「那還真不需要你們的好意。」待在這的感覺只令自己感到一身不自在,每個人的細細耳語、還有從回來到現在都還沒看見羅德里希的身影,還有樂音「我只是做我應該為人民做的事,說不定還輪不到你來下評?」
「輪不到我?你那些所謂對人民好的事也讓我很傷腦筋啊。」革命之火在各地點燃,對集權統治的俄羅斯帝國帶來莫大的威脅,要不是怕影響本國,自己才不會那麼積極的幫助羅德里希呢。
「吶、我們來談談你在意的人吧,就算那傢伙被放逐了,卻還是一刻都閒不下來呢。」感覺到對方明顯心不在焉,了然一笑,隨口轉了個話題,女子這才正眼看向自己。
「你見過科蘇特?」對方傷不傷腦筋這點對自己來說可一點關係也沒有,但自他口中傳出的人物才吸引回自己的注意。自己可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但這男人卻提起了,就像是熟識多年那樣說著科蘇特的現在。
「見過啊,之前處決那些高級廢物的時候他也在喔。」當初羅德里希一聲令下,毫不猶豫地將高層官員一個個處死,純白大理石地板被污染成骯髒的紅,但不絕於耳的槍聲卻在科蘇特面前停歇了。
『就當作是給你們最後的寬容。』那個貴族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轉頭就走,雖然最後被流放他國,可是自己知道,毒瘤若不清除一定會留下麻煩的後果,而這預感果真實現了。
「不過他沒死,現在好像又在玩什麼小動作了吶。」環著手,勾起的嘴角有如嘲笑正在遠方征戰的同盟一時的婦人之仁。
戰場上飛濺的血跡比起刑場多出太多,但經由轉述卻感到異常噁心。像是親眼目睹著他們一一倒下、還有自身體某處濺出的血液噴散在身上。
也許只有一瞬間、自己卻在恍惚間看見那身衣服以及那張鄙夷的笑臉上染滿了深紅的血漬。
「還給我、」想大聲尖叫與嘶吼的喉頭卻吐出了不可能的要求,伸手掩起雙眼、不去直視那張明明滿是血跡卻白皙的笑臉。儘管只留有科蘇特一人、卻還是剝離開自己。他曾笑說自己以他們所不知道的力量保護著人民,但卻落得今天這種地步?
僅是心裡深處的不甘,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倚靠在牆邊的伊凡已經被自己撲壓在地,雙手隔著對方不離身的米白色圍巾附上不具威脅的傷害「──還給我!」在聲線傳入空氣中眼前的影像迅速暈開,而自己仍清楚看見伊凡那雙紫霧色的眼睛。儘管知道哭得再難看卻甚麼也不會回來。
「還給妳?妳要我還妳什麼呢?」深棕的髮絲散落在臉側,沒有抵抗、沒有掙扎,沉靜地直視對方翠綠的眸「那些人都回不來了,妳很清楚。」伊莉莎白眼中的不甘和滴落在自己臉上的淚水道出她無法接受的痛,但是身為國家的意識,這種天真早該被抹消在時間中。
「住口!」身下的伊凡說著自己也明白、更比他清楚的現實,而在此刻自己卻寧願不懂。
牽著自己的阿爾帕德以及賜名給自己的伊斯特凡、初見世事的自己所感受到的溫暖,在那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人會死、而國家會長遠的走,直到不被需要為止──自己明白,但那段不長的日子卻令自己感受到了百年前的溫度,像家一樣──難道不配擁有嗎?
「面對事實吧。」推開身上的女子,半跪著與對方對望,眸中平淡的連一點感情也沒有,身為同樣的存在,自己也很清楚對方的痛苦,但在身分之前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因為我們的一生注定如此,而做為敵人,這是最大限度的安慰。
對方不再回應,因為那滿是淚痕的臉蛋在自己的勸告之下早已茫然。嘆了口氣,知道現在的狀況無法再繼續談下去,悲傷至極的人在情緒邊緣遊走,什麼事都聽不進去「看好她。」跟門外的守衛下了個命令,步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