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浴室,放在一旁矮櫃上的手機便響起,一手擦拭著滴著水的髮,另一隻手按下通話鍵:「喂?」
「生、生日快樂。」從口中呼出的每一口氣,就像是要凝結空氣般的結成輕微白霧,咬住發顫的牙齒總算擠出一句正常話。
微笑著,這樣奇妙的日子驅動奇妙的行為;不管脫序與否,總之已經行動了。
略微愣了一下,將手機拿離耳邊看著號碼,想著這陌生號碼的主人是誰。「飛燕?」循著記憶翻出與耳邊聲音相似的人。
「嗯,是我。」糟糕,太緊張忘了先自我介紹。搓搓發冷的鼻尖,盡量不讓鼻音出來壞事。
盡快結束手邊的工作果然是正確的呢,現在才能游刃有餘地站在這裡。「生日快樂。」淡然微笑,又重複一遍相同的話。
嘴角淺淺上揚,「謝謝。」聽著對方微微發抖的嗓音,「你在外面?」雖然今天氣溫不算太低,但印象中對方的身體頗單薄的。
「嗯......」猶豫著是否說出實話,但是欺騙壽星這種沒道德的事就是做不到。「更正確點來說,我在你家外面。」原本只是想來看看的,也沒有期望什麼──真是出乎意料。
只是想著這種不重視自己傢伙,大概連自己的生日也會忘記吧!然後回過神來就已經在這,撥出了電話。
不意外對方知道自己的住所,意外的是沒想到這種時間,他居然站在自己家外。「進來,然後上來。」用著帶著些許命令的口吻。不懂他在想什麼,在這種天氣、這種時間,居然就這樣站在樓下。
用市話撥了通電話到警衛室,讓他直接把人放進來即可。
「我跟警衛說了,你直接進來就可以了。」透著手機跟對方說了聲。
「咦?」愣住,接下來的話全部吞回肚裡去。
本想說這就要打道回府,看著眼前敞開的門和警衛探詢的視線,加上話筒傳來的嚴肅語氣......算我怕了。
摸摸鼻子走進建築內,不敢東張西望直接走到指定地點。一連串的事件,正脫離劇本瘋狂上演。
估算著他大概到了家門外,將濕潤的毛巾掛在頸肩,走過玄關打開了門,看著門外的人沒說什麼,自己也只是給了個無奈的表情,隨即做了個請進的手勢。「我很高興你打給我,但是下次請記得一下時間。」在人進屋後關上門,「我是冬天出生,可不是宜人的春或秋。」
「對不起......」連頭都不敢抬,想必對方現在的表情一定是自己又添上什麼麻煩了吧。
又不能說下意識的行動,這倒像什麼推拖之詞──現在一定被覺得很莫名其妙......只能在心裡苦笑。沒有顧慮到後果啊!這顆腦袋是怎麼了。
「不是跟我道歉,」經過人身旁到廚房泡了杯熱奶茶,「跟自己的身體說吧。」抬頭露出淺淺的笑容,示意著對方應該要替自己的身體多做著想。
「謝謝你的祝福,有點意外你會記得。」拿著剛泡好的奶茶走到客廳,輕放在對方面前後在另一張沙發坐下。
「謝謝......」輕聲道謝,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霧氣繚繞,解救了有些紅潤的鼻頭。
「很意外嗎?記得一些節日不是應該的?」傻笑著,不在意臉上的表情有多麼憨直。
因為不擅長,所以只能更加呵護著得來不易的人際關係。記得一些事、變成一種回憶也是挺不錯的?正好填補一下空白到不行的人生。
「感到意外,是因為我們認識的不算太久,關係也不算太深厚?」看著人漸漸恢復血色的臉頰,幾秒後突然露出個稱得上燦爛的笑容,「雖然我不是很在乎,但若有的話我也會很高興,」戲謔地伸出手,「禮物?」
「這個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有講過比較多話,所以特別有印象?
幾乎是呆然的看著突然送到眼前的掌心。
「嗯!那、那個──」一下子慌張起來,都已經說是出乎意料的展開,原本要送出的禮物正在家中等待宅配,身上根本沒有什麼值得當作禮物的東西。「這是我自己配置的香囊。」終於摸出一個隨身攜帶的香草包,無論是外型的縫製到內裡的香料調配都是自己一手包辦。
原只是開玩笑想鬧鬧對方,並沒真的想要禮物,因此看到對方真的拿出了東西,反倒是自己有點愣住、一時之間不知該收還是不收。
「我只是開玩笑。」看著人慌張的樣子,雖然可愛、但有種自己鬧過頭的感覺。
「咦......?」為什麼每次、總是在這個人面前栽得團團轉,真的有越變越蠢的趨勢?
「你、你先拿著這個,我會寄一個比較像樣的禮物來的。」就怕對方不喜歡,對於自信心就大大打擊了。
無論玩笑與否,自己倒是一腦熱的認真。
那個香囊,具有安神的香味配方;進行出生入死的工作,最奢望的就是祈求獲得內心絕對平靜。
也不推辭,因著在拒絕的話便是矯情。「那我收下了?」接過對方手中的香囊,溫柔的笑了笑,「謝謝你,禮物不用太費心,有接受到你的心意這樣就夠了。」將香囊拿至眼前細細觀賞著,細緻的花紋和設計,以及它所散發的清香,不得不說,雖然從未帶過這類的東西,但這次難得的想要把它帶著放在身上。
「......」只有這種東西說不過去哪,不過也不知道對方需要的是什麼、貿然送什麼多餘的東西也不好,還是先觀察看看吧!
看見接收者似乎很喜歡那件手藝,看來是找對主人了。因為小小的改變而露出微笑。
「佛手柑和薰衣草都有鎮靜心神的功效,」其實還有更多細微的調整,只解釋兩項就好。「不過我想你該先注意自己別感冒。」指指對方緩慢滴水的髮,有點愧疚跑錯時間打擾。
聽到對方的提醒,才想到自己的髮依舊帶著濕意,勾起一綹髮絲看著末梢滴落的水珠,「不用想太多,我常這樣睡。」解釋著,讓對方明白他並不需要有愧疚的情緒。
雖然明白這樣並不好,但是好像也沒什麼資格干預對方。有點尷尬地沉默。
「那個......時間......」有點慌張地開口,很爛的演技只有自己知道。不過真的倒是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末班車!」
抓著手機跳起,因為沒有駕照所以向來用大眾運輸作為代步,但是公用物品總有時間限制。
「完蛋了......」苦惱的抱頭蹲下縮成一團,進入了前所未見的危機。忍不住發出小小悲鳴。
這附近的路並不熟悉,腦中記下的只有到達目的地的路線,並沒有周邊的地圖。這下真的萬死不辭。
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的情緒落差與動作,總有種小動物受驚嚇後的既視感。「不介意的話,今晚就住這?」在對方快要把自己縮進地板裡的時候,撐頰問著。
「另,要是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不如就替我吹頭髮?」不經意地又興起了惡質的念頭,知道對方聽到這話會有怎樣的反應,但依舊是故意說出口。
「真的?」抬起就快飆淚的眼,這是唯一的希望大神啊!「我願意!請讓我來吧!」神哪,小民就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了。雙手交握點點頭,虔誠的看著眼前似乎閃閃發光的救命恩人。已經分不清這古怪腔調是哭的鼻音還是其他因素造成。
......好像有哪裡不對?不過算了,人家大發慈悲要收留呢!
「有什麼可以幫忙,不要嫌我笨我都會做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笑著站起了身,「就先幫我吹頭髮吧,相信你懂得長髮的麻煩處,吹起來真的很煩人。」示意著人跟著自己往寢室走去。「如果想到其他要做的事的話,我再跟你說?」
「好的,沒有問題。」點頭如搗蒜,跟在人後小跑步。長頭髮真是惱人,沒處理好可是會伴隨打結、毛躁看等等奇怪的問題。「隨時都可以跟我說!」
從抽屜中拿出吹風機遞給對方,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那就麻煩你了。」對人輕點了下頭。
「交給我吧!」將髮辮拋到腦後,捲起袖子接過吹風機。「謹遵命令。」掛著自信的笑容輕快的接近,似乎是第一次這麼靠近、被如此輕鬆的氣氛包圍。
邊哼著歌、手上也沒閒著梳理長髮,鮮豔的顏色從眼前飛躍而起又輕輕飄落,像是滿載彼岸花的長河直瀉而下。
隨手拿起洗澡前放在床上的未讀完的書,隨身後的人的意思打理自己的頭髮。
好一陣子,沒有這樣放鬆精神了。
拿起一綹髮絲,覺得乾的差不多時便向人比了個「可以了」的手勢。
「好!大功告──」看見指示,俐落地收起工具準備收工,不料。「啊!等──噗!」站起的瞬間往後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髮尾。
彷彿被踩到尾巴的貓,既狼狽又只能不知所措的倒下去。直接一頭栽在前方的人背後,悽慘。
被沒意料到的意外襲擊,對方的重量將自己的身體壓的向前傾了些許,鼻尖差點撞在手中的書上。
緩緩地放下書本,側頭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如果對我有不滿可以直接說,用不著用這種抗議手段。」嘴角微微抽蓄著,被對方下巴撞到的肩胛骨隱隱陣痛著。
「沒有!非常抱歉!」整個自愧到無以復加,只能摀著臉迅速撤退。「你沒事吧?真的對不起!」先關心被害者比較要緊,至於自己的話......應該是咬到嘴破。天啊啊啊啊啊!在很多方面上來講,非常想哭。
微微的血腥味在嘴裡擴散,有種吃到鐵鏽的感覺。
看著人唇上的血跡,想著、事實上自己的肩上也並沒有那麼痛。
轉過身面對著人,食指輕觸著滲著血絲的唇,溫柔撫過後微伸出舌尖舔去指腹上的鮮血,「痛嗎?」
「嗯!」痛到嘴巴都麻了,能不痛?只能以點頭搖頭來回答。
不知道麻痺感退去之後是什麼樣的地獄,稍微想像就覺得可怕。不能亂動,還沒好好的給對方道歉。
「不、不過你沒事就好。」控制打結的舌和腦作用,慢慢組織出完整的句子。扯動到傷口的發音就顯得特別不標準,有點滑稽。
從抽屜拿出藥箱,替人輕輕拭去血跡,用棉花棒沾了些許凡士林塗上薄薄一層在傷口上,「味道可能會不太習慣,但別舔。」將東西收回盒中放回抽屜。
看了眼時間,已是凌晨,「該睡了?」
「我沒有吃藥膏的習慣。」嗅著熟悉的凡士林,刺痛感一下覆蓋整個感覺神經。「啊嘶!」摀著半臉,眉毛糾結在一起。
雖然醒著確定是不會吃啦,不過不知道睡著之後會不會。畢竟自己是個連護唇膏都不習慣的人,常常擦了之後沒多久就無意識地吃光。
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人,突然伸出手把人拉進懷裡摟著,然後直接往後倒下躺著。
冰冷的手輕覆上人的臉頰,「當作冰敷,有比較好嗎?」另一隻手則將被子拉過蓋在兩人身上。
「咦......咦?」被抓住了?然後失去重心直接倒下,接觸到柔軟的床墊。
慌亂之間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麼,臉頰上就多了個冰涼的溫度。剛才感到熱辣辣的痛覺,現在似乎鎮靜不少。
「好像有......」迷迷糊糊的回答,大腦一時之間還沒沒有重新整理。
滿意的笑了笑,輕拍了拍人的頭,「我累了。」單手環著懷中人的腰,不給人逃脫的機會。
這樣的身高和體型抱起來剛剛好,是一個很舒適的抱枕。
「什──」還來不及反駁,就已經被控制行動。腦內警鈴大作。就這樣、這樣睡?其實可以放著自己自生自滅的沒關係!睡客房或沙發都可以啊!
抬頭看著雙眼緊閉的元凶,恨不得偷捏對方一把。
如果打擾到他的安睡,應該會很慘......想都不敢想。
「晚安......」只能摸摸對方的臉,木訥的說聲晚安。嘆口氣,然後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