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讓塔.林港邊的景象消失,一望無際的銀白雪色取而代之延展眼前。同一片蒼茫雪地,同一份絕望悲慟,全都染上相似的潔白。
獨自站立在雪地中央,循著記憶彷彿仍能看見。
寬慰淺笑的垂死士兵眼中,自己的倒影、手中染血劍刃下恐懼掙扎的蒼白面容,直到最後都呢喃著所愛的名字。
咳、頭...好痛。
掙扎著睜眼,模糊視線裡海.港已經點起入夜的燈火。
「哈哈...回去吧。」喃喃自語著撿起眼鏡爬起,拍去身上的沙土。
方才究竟是何時跌跪在地不得而知。
但可以確定的是,不論是在現實或是不間斷的幻覺中,都是獨身一人。
思及此,口袋中隱約傳來細小抖動。
「嗯?啊對,該去迎接客人了。」匆匆將帶出門的糰子塞回大衣內袋,鏡片後的綠眼多出一分有別於睿智的光輝。
安全帶燈號熄滅,拎著公事包準備下機,等候人潮慢慢向登機門前進,心裡還是犯著嘀咕。
『......到底有沒有這麼麻煩,明明一個沒多遠的國家,居然還要先搭到別的國家轉機......。』
尤其轉機的地點居然是那個令人討厭的少爺家,就是有某種不痛快的感覺盤旋不去。
「先生,今年又有很多路線要改囉,以後還要去的話......」
「以後不去啦!」對著秘書大吼,幼稚的看著機票鬧著脾氣。
出關之後,是全然陌生的機場大廳--Lennart Meri Tallinn Airport,可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來。
四處張望,想在眾多人群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單手捧著《簡便的機場尋人指南》隨意翻閱等待大廳湧入人潮,插在口袋中的右手正輕輕撫摸顯得無聊的糰子。
「聽好,等一下絕對不要動。」
遠遠望見站在分流人群中央的醒目身影,低聲交代著快步逆著人潮走上前去。
...話又說回來,自己對於「這個國家」的印象,大概就是到處都看的見的金髮碧眼、到處都看的見的不高不矮身型,以及到處都看的見的眼鏡。況且見面的場合,都是一二十國的大場面,自然不會特別去記哪個離自己家稍遠的國家。私下單獨會面這也還是第一次,說不定連對方都覺得困擾吧。
『唔!好冷!』大門吹來一股高緯地區才有的刺骨寒風。
對於每個都有嫌疑...不對...都有可能的人停留目光,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Tere.很久不見了。」自然地將糰子抱在臂彎中點頭致意,另一手微微提起公事包作為招呼。
看了眼訪客以北方民族而言過多、但以南方訪者而言過少的衣物,推了下鏡框。「出了機場後會經過海邊...若是您會冷最好先換上保暖大衣。」否則路上我就得把我的大衣給你穿...至少上次萊維斯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伊凡先生家裡是嗎?
安靜領略著自由與時序更迭的狂喜空虛,手指不自覺地再度撫了撫柔軟糰子,感受真實存在的溫度。
--出現了!
目光被某個超現實的東西給吸引:一個男子手上抱著的白色球狀不明物體。走了上前,就連對方的招呼都忘了及時回應。
「唔哇...這是什麼?」近看更了不得,圓形白色的「生物」居然朝著自己燦爛笑著!就差點沒有一把就抓下去。
一直到自己因為低溫而打了寒顫時,才回過神來。
「Bună ziua...」愣了一下,像是從現實中抽離,過往的畫面掠過心頭,當時的情境、人群、場合、氛圍歷歷在目,反射性的出現下一句...сколько лет сколько зим--語句停留在舌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克里姆林了。
「...好久不見。」身邊人群和時間重新開始走動。
溫暖的家住久了,都忘了北國冬天的過份嚴寒,脖子縮了一縮,將外衣的拉鍊拉到頂,順便把半張臉都藏了進去。
「唔,走吧。」直到現在,都沒有把目光從那個神祕的白色生物身上移開。
順著對方的目光移向胸口,「我有帶著攜帶型保暖袋的習慣。」話剛出口糰子便開始輕蹭著自己,難以分辨是因喜悅還是惱怒。
不過可以分辨的是---F●●●、毀了。
「而它恰好會動,先回我家去吧。」冷靜地硬是順口接完,匆匆領路繞過街角。
對方突然快速行動令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保暖袋嗎?就算是好了,也沒聽過這麼形狀奇怪的保暖袋啊...更何況還有一張臉在上面呢...。
總之跟隨著對方急促的步伐向前,四周掠過首都熱鬧的,卻又帶著幾分典雅的樣貌和氣息,時間的刻痕。喘了幾口白煙,周圍的人們講的都是自己聽不懂的古怪話語......唔,不好,一分心差點就跟丟人了。
「Tere, kuidas su päev? Jah, minu külalisena.(嗨,今天過得好嗎?對、我的客人。)」路上微笑著與獨坐路旁的寡婦們一一致意,語氣透出深深謝意...與自責。
請原諒我沒能帶他們回來。但....我會以這份自由,捍衛妳們,還有這個國家。
深深垂下頭去,雪景再度晃過眼前。
............我不會要求逝者的諒解,...我不能。
穿越種滿鈴蘭與矢車菊的庭院,在門階上停下尋找鑰匙。
一開門,這才發現剛才的驚訝實在不算什麼。
「哇、哇靠......」
因為放眼所及根本滿地的保暖袋...滿地的白色不明生物!!!而且仔細一看,每一隻都長得不太一樣,動作也各不相同......這根本比養了一堆貓啊狗的還更加驚人。
呆在門口,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踏腳進門才好。
張大嘴合不太攏,眼看屋主過分熟悉的在滿地的白色生物之間自在穿梭,還投來一個「外面很冷喔,不進來嗎?」的眼神。我只好小心翼翼的,在白色軟綿綿生物群的好奇注目之下,慢慢的把腳踏入,深怕不小心踩到什麼,全世界我可找不出第二隻。
「請問您怎麼...你們,我交代過要好好待在房間吧?!」
差點鬆手掉下帶出門的糰子,懷中捲著呆毛的糰子嚇得揮出白旗。
這下很難收拾了...
忍著嘆氣的衝動示意糰子們讓出路來,朝呆站在門口的人投去一瞥。「讓您見笑了...請先進來吧。」
「噢...打擾了。」
實在是難得一見此等壯觀畫面,關上大門後,滿地的白色生物就這樣紛紛跟著飼主的腳步,開心的移動著,大概是等著食物吧;有幾隻落後的仍好奇地盯著我看,有一兩隻友善的碰了碰我的腳尖。
唔...不可否認的這些生物的確十分討喜...
小心翼翼緩慢移動腳步,看到遠處一顆帶著紳士小黑帽的白色生物,不跟大家隨波逐流,並用著不屑的眼光撇著我,低聲說了一句「Rubbish」便轉身走了。
『居然也有這麼不可愛的...』一臉錯愕,心情上有些受到衝擊。
「好了慢慢吃不要搶。」放下公事包後拎起想偷用線路的眼鏡糰子來到水槽邊清洗菜葉,審慎堤防著可能從任何角落竄出的───瞬間舉高盤子閃過衝來的米糰,無奈的看向打算再接再厲的有腳糰子。
「剛剛不是給過你了嗎?這盤不是你的不准。」
「不然我下個月再也不吃藍藍路。」說出關鍵字有效地讓米糰放棄了更多的菜葉,鬆口氣轉身取下前一天擦洗乾淨的茶具。水珠沾附著杯緣,反射城市燈光恍若夜星。
永遠也抓取不到的虛幻。
「讓您久等了。」端著茶盤回到客廳,放下蒸氣升騰的紅茶。苦笑著看見對方正被糰子層層包圍。
這些白色生物好不怕生啊......突然間被一群柔軟生物包圍,某方面來說也真是精神衝擊,這觸感像是暖呼呼、有呼吸又更軟綿綿的麵糰。一顆有著長長捲呆毛的麵糰,遞了一罐東西給我,仔細一看原來是楓糖漿。另外一顆頭頂上有鮮紅色小番茄的麵糰,晃動著小小的鈴鼓唱著拉丁風味的曲子,旁邊還有另外一隻唱合著。晃眼間,遠處好像有個長出男人雙腳的詭異麵糰呼嘯而過,而稍早看到的紳士帽麵糰只是冷眼看著,沒有湊過來。
「謝謝...」備感艱辛的從麵糰群中伸出手拿起茶杯,「您們家......都是這麼熱鬧嗎?」看著跑來跑去的白色麵糰們,這樣在家裡走動不會不小心踩到嗎?
「這樣也比較好不是嗎?」比起只有自己和侍者的宅邸。
放下茶杯,繫著淺紫絲帶的糰子跳了過來遞出新畫的郵票。不必回頭也知道有把迷你步槍瞄準了這裡。
「全都和真實的國家很相似,像得甚至讓人覺得他們真的都在這裡。」淺淺微笑,攪動琥珀紅的液體。
看著飼主,又看了看遠方正在動作飛快使用筆電,戴著眼鏡閃亮亮的麵糰...偷偷笑了出來,急忙端起茶杯掩飾。轉念心裡又想著不知道被那把迷你步槍掃到會不會痛......還是別嚐試的好。
「的確是比較好。」想著,即使是有著國家的特點,但是麵糰生物總還是麵糰生物,不會把那些緊繃的、令人不快的複雜國際間爾虞我詐依樣搬來,就算衝突也不會出這個家門。
眼前這個人即使經歷了許多,仍是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呢,看著他撫摸麵糰的樣子,這麼想著。
「談正事吧。對那個提案我有別的想法,敢問您是否帶了資料呢?」好笑地看著對方身後大口以銳利犬齒咬下番茄的糰子,迷你扁帽也綴著兩條紅色緞帶。
彼此的手腕和胸口已不復見曾經滿佈的猩紅刻痕。離上次遇見已經過了這麼久嗎...
至少我們都捱過了最黑暗的時代。
取出印有拉斐爾《小椅子聖母》的資料夾翻閱,一顆白色圓球輕快跳著來到手肘邊盯住畫作。
難得熱切的眼神似乎能夠將硬紙板燒出洞。
「呃...之後另外印一張給你?」拍著開心點頭的柔軟糰子,三色旗取代白旗揮舞空中。
啊,是那顆在機場看見的麵糰。即使麵糰們看起來都長的差不多,只能靠一些小小的裝飾來區分,那顆有著溫和笑容和捲曲呆毛的麵糰在自己眼裡仍是印象深刻的。
跟那個國家一樣,就連揮舞白旗,也一直帶著笑容。
「Ve~」麵糰轉頭望向自己,揮動著自己家的國旗,燦爛的笑著。放下茶杯伸出雙手,麵糰便凌空一躍,落入手中。
...比起其他麵糰,他是最柔軟的一隻。
同時,卻感到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投向這裡...在離茶几不遠處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塊狀物,板著一張臉看著這個方向(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個國家)。手中的麵糰也發覺到了,「Ve~♥」轉向方塊的方向開心的揮舞三色旗子。
似乎很開心。
決定不出聲打擾漸漸融入世界縮影的人,手指捻起書頁翻過下一章節。
手邊鑽進頭戴軟白貝雷帽的溫暖柔軟,無意識將手臂曲起環抱。
麵糰轉了回來,有點不太好意思的笑著。接著揮動不知道從哪出現的白色手帕,「啪」一聲變出了一朵小花。
「Ve~」麵糰叼著小花湊向我。
「...要給咱的?」有些喜出望外的接過小花,麵糰笑了一笑,接著一躍而下跑到方塊身邊去了。
『啊...好可愛啊...』手握著小花莫名感動。這眼鏡男養了這麼多治癒人心的生物實在太過分了......
不對,正事呢?轉頭望向眼鏡男,立刻就看到...咱說,這是滿足私慾吧...
被輕推著手臂提醒有訪客存在,從書中半抬起眼「?您可以繼續,我們不趕時間。」語畢向後挪成放鬆的角度抱過軟如幼貓的白糰。
目光剛落回書面一枚堅硬水泥塊突然出現,僵著臉擋住印刷文字,眼神寫著滿滿的...紀律紀律紀律紀律紀律紀律。
「只是遲一下我還是處理得完的。」
方塊的眼神變得更嚴肅低沉。
「不然給我一個小時,明天我餵你啤酒?」
堅決搖頭不收賄賂。
「還是今天晚上我把房間空下來讓給你跟義糰?」
動搖了。
「我明天如果煮義大利麵不知道它會有多開心...?」『pasta~? Ve~germany?』晃著三色小旗的糰子挨了過來,呆毛開心地柔和搖動。被黏著的方塊轉成淡紅色。
「不過如果知道沒有一定很失望吧?」它痛苦掙扎著妥協了。
麵糰開心的揮著旗子,邊唱歌邊在方塊身邊跳舞,時不時蹭蹭已經紅成桃色的硬方塊。
嗯,果然是這樣才是Italia......開心的唱歌跳舞,一天到晚想著PASTA然後湊在Germania身邊,偶爾去把個妹什麼的...。
心裡好像有某些事情稍微釋懷了些。拉高目光,發現那個成功交涉的眼鏡男正推了推眼鏡,嘴邊一抹難以察覺的得意微笑。
「......瑞.典要生氣了喔。」從公事包中拿出文件,隨口丟出這麼一句。
「嗯?...他明白所以不會阻止我。」停下夾起書頁的手指。
明白我以什麼為救贖,明白我自欺欺人的行為。
眼中閃現逼近自嘲的淡笑。
「我說過了,都很像。」夾起封面離開座椅,腳邊跟著一群跳躍的糰子們走回書架挑選另一本讀物。「不過它們沒有那些記憶,也沒有認識你的過去。」冷淡陳述,撫著書脊尋找。
取下維克多‧雨果的《悲慘世界》。
「你不會在這裡得到離開的東西,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
重新面對前來造訪的體現,冷靜淡笑。
「所以您是來到這座幾乎被遺忘的舊城找什麼呢?」無聲詢問。
「那樣也好。」或許像這樣的生物,才是我們最終的完美體現。因為那些東西,貪、嗔、癡、愛與恨、血與淚、吶喊與痛楚、民族大義、國家自尊...,對這些麵糰來說,都不重要,皆屬多餘。牠們很單純地,只要有東西吃,有自己喜歡的麵糰在身邊陪伴,便心滿意足。
某方面說,牠們反而更懂事、更知足。
「需要填補空洞的,終究是人類,或者是說,人類的感情。」養著這些麵糰的理由,是什麼呢?然而,無論是什麼,麵糰們也是不會理解的。
意義,只有對當事者才會有。
視線飄到一顆吃相難看的麵糰身上,再看看四周狼藉,「嘖」了一聲。
別讓咱們的國(糰)際形象變糟啊喂......
不對。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甚至可能不是人類...。
人類無法活過千年,也無法承受一再被世界拋下的孤寂。
重新回到訪客對面的座位上攤開資料,透過鏡片掃過文字,與人心。
「它半夜會偷開冰箱找番茄。」看向對方一臉決定滅了白糰以維護名譽的表情,「不過很會照顧其它糰子。」淡淡笑著又補上一句。
「上次的議案和您在電話中談到哪裡了?」拾起筆隨意旋轉,略帶自信的冷靜重回有禮聲調。
「是麼,」國與麵糰皺眉對看著,麵糰大口將剩餘的大番茄吃個精光,「那就好。」狐疑的視線刺了對方良久,才很不情願的移開。
拿出文件,也回到公事公辦的模式。「...大抵是跨國管線的比例分配問題。」
...也虧對方能在這種白花花的混亂環境下工作...
「啊、是了...怎麼了?」攤開的歐洲全域圖上糰子跳著,口中咬著鋼筆畫出完美圓弧開心微笑。一旁方塊露出胃痛的表情吃下旗子邊緣小袋中的胃藥。
「....您贊成將線路以義大利麵打結的形式架設嗎?」嘴角微微上揚,說到句末早已忍俊不住。
看著不小心被鋼筆黑墨水弄髒的麵糰滾來滾去,把地圖弄的一片髒亂,「......當然不行,」居然真的認真考慮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天外飛來提案,而且咱們需要的是能源,不是藝術品吧...「...成本太高,不會通過的。」
一把抓起麵糰,拿出手帕擦了擦,「...別干擾你主人工作啊喂...」一邊抹著一邊還覺得好笑,連呆毛都髒了啦你看看。
「那麼就按照原本的預定沿國界線走吧,不過北方這一段不能侵入俄.羅.斯,改以海底纜線方式穿越局部波羅地海如何?」習以為常的讓方塊領走灰黑糰子,白色小旗無辜地揮動了兩下。「若是您同意請在這裡簽名。」
簡潔俐落地下著判斷,越過髒亂地圖交出合約紙張。
「除此之外,今晚沒有飛往保.加.利.亞的班機,行前您在旅館訂房了嗎?」拿起眼鏡糰拋來的迷你電腦查看起飛班次,估算本季訪客人數和旅館床位。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合約記載的也只是些早已定案的事情。更不要說自己一向沒什麼發言權,只是長期忽視自身地位的低落罷了。
「咱是沒什麼意見啦,不過,先前德.意.志說要跟莫.斯.科當局交涉還是失敗了嗎。」雙手拇指和食指捏起合約避開已經一片狼藉的地圖,隨意旋轉手腕便出現一支自己慣用的鋼筆簽字,契約上面早有一些國家落款。
「對啊......住的問題咱倒是沒有想到,有沒有什麼推薦的旅館?」
「畢竟交涉對象是他。」收回文件仔細放入牛皮紙袋封上,主廳裡糰子頓時少去了大半。「不用找了,住這裡吧。」
它們已經在幫你鋪床了...默默思索著,將桌面收拾整齊。
暨上次提諾之後...這是第一位訪客。
淡淡地笑了笑,起身撫平襯衫皺摺。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吶。」如果可以省去住宿費的話那就再好不過,厚顏無恥的爽快答應。嗯?好像海水退潮一般,白色的麵糰從視野中消失許多。
總感覺這樣的生活氣氛也頗好的。
「不,這次還麻煩您跑這麼遠。招待是我應該做的...」自然移向鏡框的手停了下,落回身前。微笑閃過一絲僵硬。
頭...又開始痛了。
忍著痛楚平穩聲線,抱起第一隻湊近的白糰。
「浴室在走道盡頭右手邊,換洗衣物已經在裡面。」重新穿上外出用的長風衣,將懷錶銀鍊收進內袋。強撐起意識對抗開始浮現的幻影。「我要出去一趟,您可以先就寢。」
「噢...」這麼放心?讓一個外人看家?雖然說有這些麵糰不過...。
「路上小心吶。」明白這句話實屬多餘,在大門關上之前就到了屋主所說的浴室,裏頭果然已經備好用品和衣物。該說他做事面面俱到,還是說...已經很習慣有客人來訪了呢?
聳了聳肩,那不是自己該關心的事情。
簡單地沖過澡後,才甫踏出門,就看到方塊頂著呆毛麵糰,等著出來領路了。「Ve~♪」麵糰開心的唱著歌,隨著方塊的堅硬步伐,來到了已經鋪好乾淨棉被的客房。
「唉...老了嗎,才這麼一段旅途就累了...」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毫不猶豫地就往溫暖的被窩裡鑽。
房間裡待了不少麵糰,又發現那顆紳士帽麵糰一臉的不屑瞥了這裡一眼。
「嘖,跟某個傢伙真像...」還沒來得及細想,身邊圍繞著軟綿綿的觸感,很快的沉沉睡去。
「唔~唔嗯~義.大.利軟軟的好好抱~」說著夢話,「要不要來咱家給咱養--」突然間腦袋被某個堅硬的方角敲了一記,「...呃!......德.意.志不要那麼小氣...ZZZzzz...」
靠在海堤邊,單手摀起嘴盡是乾嘔。
噁心感在胃部翻攪,毫無道理的侵蝕奪去體溫。
「呼呼...咳、我沒事...呼..」喘著氣,手中糰子體貼地擠向冰冷胸口。
讓微涼海風吹拂許久,終於能夠睜開眼───看見戴著眼鏡的白糰反常地丟下不離身的電腦、端坐在自己的臂彎中。
「....真是個驚喜。」半晌硬是擠出聲音,撐著欄杆重新站起。「回去吧。」
就著月光推開房門打算安置手臂上的最後一顆白糰,一抹笑不自覺地攀上嘴角。
緊緊握著白色小旗的糰子睡在方塊和訪客之間,一隻旗子伸向一邊,彷彿打算擁抱身邊的所有存在。
睡著時夢和動作會顯現真正的想法。
安靜站在原地,看著白糰不斷抽動捲毛身長小旗,如釋重負的舒適感在腹中震盪開。
吸血訪客的模糊夢囈隱約帶笑。
身旁睡著的就只是糰子,他為何如此開心?
「...你也該睡了。」放下擦拭眼鏡的白糰,低喃難以分辨對象。
離去前,背後一支小旗舉起、在夢中揮了揮。
灑滿星點的白旗上寫著「paste」、「路德」還有......
「Ciao」
僅以此噗獻給本團首任主角北/義/大/利,作為這段日子的諸多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