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節幼化/日常】
歸府和衣而臥。
洛陽的孟夏,署氣未熏騰,然夏蟬自二更起嘒嘒不倦,擾人清夢。
夜不能寐,睜眼苦瞪月下無端翻飛、悄然生輝的細微塵埃,終於掀開薄被,踩上略大的布履推門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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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捎上油燈,雙眼已適應黑暗,夜色濃重中仍能憑月色分曉一草一木的輪廓。足下窸窣踏過前庭,出了家門,朝不遠處逶迤湖光縱步。楊柳依依,垂影疏落,從堤上拖出一色涼薄。至此未聞蟬鳴,水靜河深。
挑燈夜讀,會心神領,不聞更鼓。閱畢數卷,眼痠背曲,但尚無倦意,便取了瓷燈夜出。湖堤畔柳枝輕擺,月影寧靜,正適合淨空心思、忘卻一切世俗憂喜。於燈光照拂處外,隱約有物騷然而至,緩步相近,凝目觀之,來者身形嬌小,猶如孩童。「這麼晚了不會有小孩子在外玩罷。」惟疑心難定,腳步愈加遲慢。
佇於岸上未幾卻見一盞燈被懸提而至,雖未靠近,燈下衣擺與足履處銀光已隱隱入目。注視光源便會壞了雙目夜視能力,瞇眼撇頭避過,然而一息間怪風襲來,燈火飄搖,須臾滅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不動聲色,原地佇立。
專著的望向來者,欲辨其誰,卻有夜風襲來,正對著燈口,刮滅了火光。因突失光明而陷入目盲,不免有些心慌,然對向也沒了動靜。僵持間,雙眼逐漸適應幽暗,四周景物輪廓漸明,而那身形嬌小的來者亦顯現了稚氣的臉孔,果然是個孩子嗎?緩了緩神色、趨步上前,軟聲道:「哪家的孩子?可是迷路了?吾帶你回家罷。」
聞言抬頭靜看來人容貌,但月色終究淡薄,不足以勾勒頂上兩尺外的面龐輪廓。聲音語調聽來耳熟,想必是故交,可是黑燈瞎火下心底又生疑,夜闌人靜,何以碰巧就遇上生人?雖說遇上死人更稀罕。
只是上來便怪風頓生,又朝陌生孩童直言道為其引路--傳聞魑魅善化人形,以故人友善之姿盅惑落單遊人。盲信荒誕流言可笑,然而此際無法決定,該點頭隨人而去,還是跋足狂奔?
眼前的孩子既不動、也不搭腔,多半是對不相熟識之人未能信任所致。若是燈火未熄就好了,有了光亮,多少能祛除彼此間的疑懼。正自煩惱該如何與孩童交流,卻見叢草間有數螢燭緩行而出,佈於湖畔,如有繁星流連周身。似乎有首相應的兒歌?但實在想不起來,只好笑道:「螢兒圍著我倆跳舞哪!」
忍俊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本凝著的氣氛就因這一句話緩解。「是啊。」循對方語氣可知並非不安好心之徒,便欣然接話。
難得良辰美景,暫時就扮演一下孩童吧,張手欲撲流螢,然而小光點一下竄高,怎麼伸盡手臂也夠不著,奮力一躍,掌心仍於空中錯過了敏捷的螢蟲,徒留似有若無的觸感。
「再留一會兒吧?」偏頭向身側立著的人說道。
那孩子似乎因為螢燭的出現而放下了戒心、起了玩興。雖然如此,但還是擔心的蹲下身子,摸了摸孩子的頭,「還是快點回家吧,晚了家裡要擔心……咦?」湊近了才發現,這孩子的神情淡漠,恬靜的氣質顯得過於成熟,就好像,「……司馬師大人?」
正張開五指欲再撲螢,倏地被道出名字而僵下動作。本因對方辨不出自身身份才放心如孩童般跳動,可這下……
收回手,轉頭看來者到底屬誰,藉對方矮身及螢光之利才得以辨清,原來是公休。
「咳嗯、是公休啊。」在矢口否認和坦白承認之間猶豫半响,終於決定不多作無謂的隱瞞:「夜半蟬鳴吵耳,才獨自遊走湖畔,」負手作成人貌,「家裡自不必掛心。」
「是了,夏夜就是蟬噪擾人。」點了點頭應道,只是對於那稚嫩的嗓音和嬌小的身軀甚感違和,實在難如同素常相談,猶豫了會,還是開口相詢,「為何突然遭此變故?」
「毫無頭緒。」與早前一系列異變相比,至少此次遭此不測的並非自己一人,故不至日夜憂慮。「此間奇聞異事甚繁,且大抵維持不過十數日,想必此身早晚恢復,既來之,則安之。」
自知外貌與言行相違,別過臉低聲道:「公休不必掛心,畢竟實非幼童,獨留此地亦無礙,公休若倦了,可先行歸府。……不過,對今夕所見,望能保密。」
「對於您現下所陷之困境,吾絕不對任何人多言!」挺直了背脊、拍了拍胸正色道。「雖然您能泰然處之、靜待其變,但這以副模樣還是難以自保,若是想在這湖畔多待會,吾便陪著您罷!」何況今夜湖中月影兩相映,流螢穿徙柳枝間,如此美景亦是令人難捨。
以慣常之姿點頭示好,早悉諸葛公休熱心,留下陪伴屬意料中事。
一道盤腿於堤上安坐,靜看漫天幽光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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