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繁瑣的議題交給德/國處理便行了,跟德/國說了一聲便先行離開會議,難得遠赴一趟,既然有與自家全然相反的景色可眺望,不到外頭欣賞一下未免也說不過去。豈料,在外頭遇見這次吸引自己前來的核心人物-冰/島。
望著丹家的景色,眼中不起一絲波瀾,這次的事件雖說有些趁火打劫,但結果是自己想要的,或者說,是自己本就應得。
命運或許真要靠自己爭取,國家也不例外。
久遠的久遠,多久了?自己都憶不起來了,被丹統治了百餘年的時間,到今日1940年,趁著此次事件,自己總算--即使是單方面--解除了丹/麥國王對冰/島的統治。
說起來,是否要感謝納/粹/德/國?嘴角淡淡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很快被風吹散。
雖然自家因此被英/國那混帳入住,也成為盟軍的物資基地,但為了不久後的真正獨立,值得。
冰/島一入自己的眼簾,視線便緊盯著對方不放。對於他平靜的眼眸逐漸透露出一股決心的模樣饒有趣味,隨風而逝的帶嘲微笑自然也沒有放過。啊啊、看來自己低估了對方,不料自己所想的那麼無知?--不過,若凡事都像人們所想的那般順利,這世界就不能稱之為現實。
腦中突然興起某種想法,居高臨下的來到對方面前,「這不是……艾斯蘭桑嘛?在這麼繁忙的時刻,不知您怎麼會有閒情逸致來到敵營呢?」刻意強調了對方現在與昔日兄長所處的對立立場,帶著一抹看似有禮卻稍稍透露出惡意的微笑,等著看對方的反應。
稍稍抬眸,心下詫異。這個人是…仔細回想,是…日/本、本田菊先生?是因為德軍在此,所以他才會前來?
對方雖然一副嚴謹的模樣,但也是為了看好戲才前來的吧?那抹微笑隱含的惡意,自己又怎會看不出來?
「…你好,本田先生,」頷首,暗自提防。「…來到敵營?冰/島嚴守中立地位,本就沒有敵我之分。」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最近不是讓亞瑟桑入住了嗎?過陣子您說不定就此順勢加入盟軍陣營,這也很難說呢。」稍稍潤了潤喉,緊接著道:「--畢竟,您已有過先例,趁著這次戰亂順勢收回了權力,不是嗎?」越發燦爛地笑著道出對方的所作所為,也是讓自己對這個小國感興趣的理由。
略微變了臉色,「…那種以強硬態度隨便踏進別人家裡的算什麼。」語氣一冷,對此事猶抱著不滿。
--但也不代表自己會給軸/心/國好臉色看。
「這次戰亂說起來也不過是恰好而已,提前冰/島即將獨立的時刻…說是順勢也沒有錯。」並不反駁對方,拿回自己本該有的權利並不是什麼過錯吧?終有一天丹還是會還,只是時間長短。
不過,本田先生的笑容越是燦爛,自己就得更加小心。
…雖然對他隱隱表現出對自己感興趣的態度表示疑惑。
「啊啊、沒想到您會如此不滿。不過說的也是,畢竟這不是自己有權能決定的事,大國總是那般蠻橫強硬呢。」發現對方對自己有所堤防,開口澄清:「我想,艾斯蘭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在下會這麼說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稍微提醒您罷了。
稍稍冷靜下來,「…謝謝您的好意。」
視線投向遠處,剎那的失神,戰亂還有多久?將會持續幾年?而自己能夠保護自身到何時?
這一刻的自主,會不會下一秒就成了他人的掌中物、或是戰亂下的犧牲品?
暗自嘆氣,握緊雙拳,只能慶幸冰/島位置獨立,戰火波及較少…但也不能因此安心。
看到對方短暫的失神,猶如當初一度陷入迷惘的自己。--若非有一定的覺悟,隨易扯入這些戰事可謂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口吻倏地轉為強硬,沉聲一字一句接著道:「您或許認為並無犯錯,依在下的觀點來看,這步可謂鋌而走險。協議就是協議,您真以為只是提前收回這種簡單的問題。一殖民藩屬國一年所能帶來的利益非同小可,戰亂當前,人們會為了一己私利不擇手段。」
像是在回憶什麼,眼神逐漸晦暗下來,進而轉為鮮豔的紅,傾身逼近,紅瞳緊盯著對方,「再來,您這次的漁翁之利,或許正為自己與丹/麥結下樑子,就算是兄弟一場,在戰爭面前,這種恍若蜘蛛絲般的牽絆也只是空談,脆弱、甚至不堪一擊!難保他不會因此記恨在心,令自己未來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更難有一席喘息之地。」
「您過去所珍視的一切在這時代將會被推翻,這就是--現實的殘酷。」嗤之以鼻地說,對於猶疑的態度並不苟同,當初自己究竟是下了多少決心才能踏到今天這一步,在執起刀槍的那一刻,什麼兒女親情早已拋諸腦後,一切只為國、為民、為家園而活。
身軀一震,瞳孔在聽到這番話後略微放大,是阿…自己這次的行動再怎麼說都只是單方面收回,但、鋌而走險?那又何妨呢…不冒風險就想獲得其他,根本是癡人說夢。
殖民地阿……五百多年的殖民,夠了吧。
不去望向日/本的眼神,逕自低語:「…您是在指您自己嗎?」亞洲的紛亂自己也略有耳聞,眼前這位國家腰上配戴的武士刀沾染了多少鮮血呢?不只陌生人的,想必連最親密的親人之血也在上頭吧。
利益、利益、利益。
一切戰爭只為利益,不擇手段?必然。
小國要嘛苟延殘喘地活在大國之下,要嘛成為戰火下的無辜犧牲品,要嘛就選擇走出自己的路。
獨立,不過是保自己一條生路的手段之一。
「與丹…與他結下樑子,對我來說是無可避免的,」停頓,硬下心來繼續道,「…從他將挪拱手讓人時,他就不再是我的兄長。」 珍視的一切…兄弟……。 自己的力量太微小,什麼都保護不了--這就是現實吧。
但,心底深處卻隱隱相信北歐一家的羈絆不只是空談。
那是超越血緣的…再痛再疼都會緊繫的羈絆。
他並未回應冰/島的問話。或許,正被對方猜個正著。
--這場戰爭,他已失去的太多。
長久以來所建立的親情皆毀於戰爭引爆的那一刻。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過去毫無血緣關係、卻是自己視為最重視的家人們,在戰場上見到他所露出的表情。有失望、難過、不可置信,以及憤怒。
捫心自問,怨嗎?後悔嗎?
他揚起了一抹自嘲的微笑,不、當然不,與其被動地看著人民被戰爭牽連,被強國一步步吞噬,唯有化被動為主動,才有扭轉這局面的機會。
--他是小國沒錯,但他絕不會是個弱者!
不,他的企圖更大,他將站在金字塔的頂端,讓昔日視他弱小的國/家刮目相看。
於是,他與認同的對象-做事有條理、且同樣具有企圖心的德/國攀上交情。或許,他們持有不同的目的,不過,那又如何?只要打贏這場戰爭,於因、於由、甚至是那過程,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低垂視線,檯面上的話、從來都不等於真心話阿。
突然感受到對方的沉默,不由得轉頭,「…本田先生?」在詢問的同時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都什麼時候了卻還擔心對方。
--這就是不知世事阿。
少年的叫喚使自己回過神來,在這混亂不安的局勢下,既已牽涉戰場。說實在話,對敵人仁慈、便是自尋死路一條。
果然還是……太無知了。
順著身勢下壓,將對方壓迫至欄杆旁。耳際傳來的是浪潮隨狂風拍打的浩大聲勢,猶如宣示這風雨欲來前的寧靜不過只是個暫時,樂章即將奏起,這只不過是揭露的前序罷了。
他硬是抬起對方的下顎,打量少年俊秀的臉旁,映入眼簾的是對方毫無雜質的眼神。
或許,過沒多久,這份純粹也將隨著戰爭消逝殆盡吧。
--啊啊、還真是有點可惜啊。
皺眉,伸手打掉對方的手腕,「…武士之國理當自重。」句句說的鏗鏘有力,不過是想掩飾些戰爭中不該有的雜亂心思。
當對方凝視自己雙眼的同時,心中卻只想著對方那雙深沉墨黑的瞳眸,那股被拉進去、再也不能掙脫的感覺,揮之不去。
撇撇嘴,撫上被拍掉的部位,那隱隱作疼的刺痛感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忘卻了什麼?
--最為純粹的初衷。
原本想讓少年理解現實的殘酷,沒料到自己同時也被提點了什麼。
哈、最為無常的現實啊,也是最有趣的、不是嗎?
「失禮了。」退了一步離開少年的身邊,「很高興能與在這短暫的和平時刻與你攀上話,不過我想時間差不多了。」在回身之際輕聲道了句:「艾斯蘭桑,祝你好運。」
祝我…好運?
勾唇,是客套話嗎?沒有其他的意思吧。垂下眼睫,低聲:「…謝謝,您也是。」
望著對方凜然離去的背影,方才明亮的天空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晦暗,似乎在昭示著什麼,自肺腑嘆了口氣,世界,更亂了。
本田先生這一番無預期的會面,也同時打亂了自己心中的什麼。
收回目光,望了望四周的景色,腦海中似乎隱約可見此處即將因戰火而陷入斷垣殘壁的景象,閉眼,復而緩緩睜開,雪白的長靴踩出離去的聲響,朝向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