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刻意的和喜歡吃小口料理的女工程師唱反調,而是在放鬆下來後便感覺到右側肩膀不斷傳來刺痛感。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疼痛的感覺,在成為亡者、以戰士的身分甦醒之後。
並不是沒受過傷,相反的、如果仍是普通人的話早就不知道死了幾次,也有過好幾次傷重倒覺得根本活不成了。但通常在昏迷後再次睜開眼,身上就會一點傷也沒有、那瀕臨死亡的傷勢彷彿只是做了場夢。
說起來、像現在這種持續的痛覺應該才是正常的,不過...這絕對非常奇怪、以這世界來說。
不由得將這異常跟大小姐的昏迷不醒聯想在一塊,像是在發呆似的思索,一邊攪拌著鍋內醬汁已呈現黏稠狀的簡單料理。
肚子餓了資料也已經紀錄完畢,加上傷口已經包紮好,自己應該已經盡了該做的義務,不說一聲便直接走出帳篷看看弗雷特里西將晚餐準備如何。
大概是戰士特有的敏銳吧,之前只要自己一出帳篷或靠近弗雷特里西的周遭,他就像是獵犬一樣的馬上抬起頭反應;但現在都走到對方背後了,那人卻還是沒回神,不禁令人好奇起來。
感覺到有人走近於是抬起頭,但還沒來的及說上半句話,肩膀上的傷處被無比精準地用力拍了一記。那刺痛瞬間竄上大腦,而忍不住低哼了聲。「唔...痛-」
「.........怎麼?」這反應似乎有點奇怪,好奇的再次按壓了下肩膀。
打點好自己後發現瑪格莉特小姐早就離開了,大概是覺得看到別人梳理的模樣很失禮才走開的.......吧。總之情況已經穩定許多,胸口與腳傷雖然有些疼痛但不阻礙行動,現在該做的.......姑且該出去打個招呼?
發出接近哀號的悲鳴,猛然的朝旁邊閃避,躲開了那按住自己肩膀的指尖。但因為一時的施力過猛因此失去了平衡,拉扯到筋肉產生劇痛。
「啊...哈-瑪格你...」痛的指尖微微抽蓄,眉頭也緊皺著、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氣得連句話也說不好。
「哎呀,真是抱歉。」聳了聳肩,自己可不是有心這樣做的。「既然受了傷怎麼不說呢,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對了,晚餐好了嗎?」
「呃、您沒事吧......」才剛踏出帳篷就聽到哀號聲,急忙上前查看,發覺先前碰面的男士正按壓著肩膀忍痛著,「那個、藥品在......?」
「沒事、只是我也沒想到會痛成這樣。」深呼吸幾次後忍了下來,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放鬆。
直接忽視了瑪格對於晚餐的疑問,而是將自己剛正在思考的事情說出。「這樣不正常吧瑪格莉特,傷口恢復的速度。」
稍微拉開了上衣查看,肩部有些瘀血跟紅腫。然後轉頭看了看那名女戰士,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光從站立的姿態就可以看出她的傷沒有完全恢復。
「沒有啊,很正常。」輕描淡寫的回答,撇了一眼傷口後便失去了興趣,看上去僅僅是些皮肉傷,大概休養個兩三天就會恢復了。「難道你以為之前那種恢復速度才叫正常?」
「.......」瑪格莉特似乎沒有想出手幫忙的意思,雖然傷勢看起來算輕,但應該也不能放任不管......?
而且,完全聽不懂他們兩人的對話內容,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楞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不正常的世界忽然正常起來才是最恐怖的異常...」垂下視線後轉了轉手臂,起身將手巾沾濕後貼在腫痛的部位。
然後像是對傷勢完全不在意一般,繼續回到營火邊準備餐點。伸手將傾斜的鍋子給扶正,幸好裏頭的燉肉只灑了少許在地上。
「這麼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偏頭看了在瑪格莉特右側坐下的女性,她看起來十分緊張。
「我是艾妲,魯比歐那的裝甲獵兵,受您照顧了。」輕微的點頭示意,「您的傷......不要緊嗎?另外,請問您說的『不正常的世界』又是什麼意思?」
「.........」完全不打算攬下解釋這種麻煩工作,只是在一旁等著弗雷特里西動作。
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艾妲,移過視線與瑪格莉特交會,那女人連開口也不願意,只是以眼眸表示對此毫無興趣。挫敗的低下頭揉了揉鼻尖,然後拿過鍋蓋蓋在料理上任由它悶著,順便阻擋瑪格莉特對於料理的目光。
調整了姿勢,轉向艾妲、一邊考慮該如何解釋。「我從頭說問起好了、艾妲,妳見過火焰聖女嗎?就是一個披著火焰的骷髏?」
「呃、那你知道聖女之子嗎?會動的人偶。」說完這兩句,有些挫敗的用手掩著臉,連自己都覺得這些內容像是天方夜譚。對方回應自己問話的眼神,也充滿了濃濃的不解。
「..........人偶會動是不是有點詭異?」一臉茫然的望著對方,完全不懂他想說什麼。「呃.......基本上,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遇過,因為我從森林中醒來時就沒有任何記憶了,只知道名字、國家跟職業.....但目前是沒有碰過。」
「甦醒後直接在野外嗎...」似乎是最糟糕的情況。並不擅長於修飾語句,況且再怎麼美化也無法改變這世界的殘酷。
「我們...都已經是死人了。」只見艾妲愣了愣,然後她的身軀猛然向後一退,臉上帶起少許戒備。看反應就知道她有所誤解、或說沒有聽懂自己話中的意思。
「我、瑪格莉特都是亡者,死而復生之人,當然也包括了你、艾妲。」
「.......呃,很抱歉,弗雷特里西先生.......我從剛剛開始就不太瞭解您想說什麼,但我認為您可以直言不諱,不需要這樣拐彎抹角......」有些尷尬的苦笑著。「另外,死人是不會受傷流血的。」
「我們不單純是死人,而是死亡後再一次被復活。然後跟隨聖女之子去找回全部的記憶與力量,換取完全復活。」一口氣說完後,對於女性依然不信任的眼神而感到無奈。
但是也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畢竟這些話大概連說服自己都十分困難。當初要不是聖女之子親自說明,自己應該一分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憐憫的認為眼前的人太過勞累產生幻覺,或是有什麼精神方面的疾病也說不定。
「瑪格,帶艾妲一起回去宅邸怎麼樣?這樣她會更明白也說不定。」搔著頭,覺得一時半刻也無法好好解釋。最後還是看向了自己的同伴並尋求意見,畢竟聖女之子現在沒辦法做出任何決定。
「本來就該帶她回去吧,又不可能放著奴......放著她到處亂跑。」一邊盯著鍋子看,一邊隨口解說道。「簡單說來,妳早就死了卻因為某人無聊、加上生前執念過重而被復活,而你我的記憶都散落在這個世界的某處,要嘛拿起妳的槍與魔物戰鬥奪回記憶,換取重生回人間的機會,要嘛在這世界糊里糊塗的過下去、或是自殺以求解脫.........」
「啊,搞不好也死不了?還是會死呢?我也不知道就是了。」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似笑非笑的說道。「要不要死一次看看讓我觀察一下?」
「宅邸的事情沒問題,但觀察就......抱歉,請容我婉拒。」腦袋一片混亂,沉默了幾秒後才有所回答。「請問.....那你們說的聖女之子又是什麼?還有是誰讓我們復活的?」
「聖女之子就是人偶我們也稱她為大小姐...等等瑪格你把大小姐一個人丟在帳篷裡?」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重要的事而岔開了話題,雖說經過這個混亂的一日自己也將人偶的事暫時拋到腦後。沒等到對方的回應,就連忙起身回到帳篷中查看她是否依然沉睡。
「......又如何了,難不成那人偶會腐爛不成--等等,你丟下晚餐去哪?」雖然一開始覺得不妥,但想想人都守在帳篷外了,除非是幽靈鬼怪才有可能躲過戰士與獵心獸的視線偷走帳篷內的人偶、再不然就是昏迷的大小姐清醒過來。
偏偏某個心態與老媽子差不多的傢伙根本不聽人話,丟下正在煮的食物跑進帳篷,那現在誰來料理、誰來回答問題?
「呃......所以,我剛剛在帳篷內看到的人偶就是聖女之子嗎?」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可是、那只是個人偶........?」
「沒錯,那就是個人偶........而為了人偶緊張操心的,我們一般稱為人偶控。」沒好氣的說著,伸手準備掀開鍋子看看裡面的東西是不是熟了。「等等弗雷特里西出來,妳就可以叫他人偶控先生了,或者變態、蘿莉控也行........燙?!」
「.......請小心點。」看瑪格莉特小姐原本想拿起鍋蓋卻被燙到,便伸出帶著手套的手替她拿起鍋蓋............至於先前的話就當作沒聽到。「.......嗯,我想、應該是可以吃了。」
掀開的瞬間冒出大量蒸氣,裡面燉煮的湯正咕嚕咕嚕的冒泡,拿起一旁的杓子和碗盛起熱騰騰的燉肉湯,盛了三碗分別放在弗雷特里西先生、瑪格莉特小姐與自己面前。「很燙,請小心點。」
明明有三個人要吃,不知為何弗雷特里西準備的晚餐份量似乎也不怎麼多。瞧瞧艾妲盛的份量大概是2、2、1,其他兩人的都碗是滿的、她自己的碗卻只裝了一半。
很乾脆的將自己的碗遞給艾妲,拿走她的碗後,再與弗雷特里西位置上的碗交換。「傷患還是多吃一點好。」
「謝謝、燉肉好了?」用為受傷的手抱著大小姐走了出來,雖然人偶還是毫無動靜,但還是不心她獨自在帳篷裡躺著。看到盛著燉肉的碗,同時想起那些烤肉串還放在一旁的盤子上,於是單手遞了幾串到艾妲面前。
「調味過了,直接烤熟就能吃。」並不知道剛才兩人交談了什麼,但她似乎對於人偶帶有幾分好奇而注視著自己的動作。
拿起乾淨的手巾沾了點水擦拭人偶的臉,然後拉攏那圍在嬌小身軀上的毛毯。「有什麼奇怪嗎?」
「謝、謝謝.........?」看著弗雷特里西先生的動作,馬上想到方才瑪格莉特小姐說的那些話,人偶控什麼的.............咳嗯、應該不會吧。「沒、沒什麼。」
「......」原來還有烤肉串?沒檢查周遭真是失算。「我的份、還有獵心獸的份呢?還是說弗雷特里西先生您只顧著眼前剛認識的金髮美女,就不管與你同生共死、相處許久的同伴了?」
「獵心獸就免了、生的熟的它大概也分不出來,而瑪格莉特...你的還在這裡,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自己動手、就算烤了大概也會變成焦炭。」有種替對方著想反而被挖苦的感覺,沒好氣地望了她一眼。
「為了阻止我親愛的同伴浪費食物遭受天譴,所以我打算烤好再給你。」晃了晃手中的肉串,然後放在火上翻轉。
「兩個傷患想連夜趕路我是無所謂啦.......反正跑的也是獵心獸。」既然弗雷特里西自願當奴才,自己當然不好意思阻止,就順他的意思吧。「不過,你是不是忘了某人腳受傷?」
「如果能取回我的裝甲獵兵,那傷口就不會影響到行程了......駕駛機甲前進無需用到腳踝。」若是到這些人口中所說的『宅邸』,或許能得到更清楚的情報,有值得一試的價值。「況且我的行李全放在裝甲那邊,恐怕得麻煩兩位繞個路,先去回收遺留的裝甲才行。」
「那台機械的位置剛好在路上,也不算繞路,但離這裡還是有段距離。」看了看艾妲的腳踝,然後望著帳篷等行李。「大小姐我還能抱著,行李丟獵心獸嘴裡...那艾妲怎麼辦,瑪格莉特你要扶著她踩在獵心獸頭上嗎?」
「說真的,今天忙著治療跟紀錄,我晚上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撐著臉頰思索了下,「我留在營地陪大小姐,你們兩個先去回收裝甲獵兵跟行李,明天早上再過來這邊集合出發?」
「也行,艾妲你的看法呢?」對同伴的個性早已十分清楚,再說、自己與艾妲都負傷,誰知道回到宅邸的半路上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瑪格莉特還是保持著體力才好。
「我沒有什麼問題。」搖了搖頭,本來應該要自己一人去收拾的,卻因為不知道路程還拖累弗雷特里西先生來,實在是有點尷尬。「不過,因為我不方便行走,可能會拖延到兩位的時間......」
「放心吧,由於我個人也很討厭浪費時間,你們兩個熬夜整理東西早上要怎麼趕路,因此我特地準備了省時省力的交通工具給兩位。」
比了個手勢,獵心獸突然從弗雷特里西的身後出現,一口就將他給吞進去。
「......」已經連生氣都懶了,只是護著手中還拿著的肉串,一手抓住獵心獸口中的管線維持平衡。在腦中閃過將樹枝插入零件交合處的可行性時,又一震天搖地晃。接著傳來的是女子的驚呼聲,抬頭便看見艾妲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該嘆氣還是掙扎攻擊,透過從縫隙傳來的微光,可以看到先前被吞入的弗雷特里西先生也是十分無奈的表情。
下了指示讓含著兩人的獵心獸出發,讓無人機接手警戒工作,自己則是伸了個懶腰後開始收拾四周,準備抱著聖女之子進帳篷休息。
「沒事的話就休息一會吧,很快就會到了。」感覺到獵心獸開始移動,兩三口解決手中的食物後也準備利用著短暫的路程小歇。
「休、休息?是的.....」在這種地方?雖然說讓身體休息也是必要行為,但為何弗雷特里西先生一副很習慣的樣子呢?難道說他常常在這怪獸的嘴巴內.....
看見對方遲疑的模樣也沒多想,以手抓著一旁的管線預防滑落。「除了這隻怪物外、瑪格莉特的那顆球也要注意一些,總之...習慣就好、畢竟之後就要一起行動了。」
最後彷彿喃喃自語,也沒在意艾妲因此露出了更加微妙的表情,逕自閉上眼後陷入沉默。